美妙的刺青 第10章 第十章

晚上九点半，周小芬就上床睡觉了。

电风扇发出的呼呼声音在耳边响着，沉睡中的周小芬感觉仿佛有某种声音在耳边轻声呼唤着，而她整个人就要顺着那声音飘离身体。与此同时，她皮肤上肉眼看不见的黑藤缓慢攀爬着，藤枝上白花微微绽放闪着细微的亮光。

黑藤白花包裹着周小芬的身体，也同样包裹着身体内欲离开的游魂。

睡梦中的周小芬感觉轻飘飘欲飞起的她又落回到地面了。

而这时刺青花朵闪烁带给皮肤细微发热发烫的感觉，这让周小芬立刻清醒过来，她躺在床上睁开眼，依然能听到从远方飘来时断时续的古怪声音。

周小芬坐起床，将塞在耳里的耳塞取出来，但那传入耳中的声音声量却未变大，依旧断断续续。

这飘忽不定的声音带着的某种韵律，就如念经一般，这让周小芬回想起她在铜箱中听见的声音。

周小芬产生寻找这个声音的冲动，于是她从床上起来穿着拖鞋就要向外走。但当她走到卧室门时，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的短睡裙，回想起昨晚王兰说过的话，便换上中袖T恤和七分花棉裤。

一直挂在百页窗上的皮蛋瘦肉见周小芬一副外出模样，于是一个飞跃跳到她的肩上，然后老练地蹲下。

七月初的夜晚，天气开始越来越闷热，周小芬在走出昏暗不明的安静小区，站到灯光如星、车水马龙的大路上，惊讶于眼前繁华热闹的境色。

周小芬没有停下她的步子，侧耳聍听着从远方飘来的声音，她走过两个十字路口又转了一个弯后，拐入一条繁华的商业步行街。

周小芬辨认出这条商业步行街就是纹身店所在的绿荫街。

绿荫商业步行街的周围大多是最近几年新修的中档甚至是高档的楼盘，无论人口居住的密度，还是生活消费水平比周小芬居住的老小区要高许多。

足够多且收入水平较高的居住者，配上这条商业步行街旁边的高档商场、步行街内各种类型的商店，于是形成有一定规模的综合性商业聚集地，所以即便是夜里十点钟以后，商业步行街上也有三分之一的店铺还在开门营业，特别是经营餐饮娱乐业的店铺，几乎每一家都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行走在商业步行街上，周小芬要从喧闹的环境中努力辨认着声音的方向，随着她走过一个个热闹的店铺，走向越来越冷清位于商业街边缘的地带，那飘忽不定的声音也渐清晰少许。

当周小芬走过纹身店再前行十米后就转弯来到店铺的背后，而这里就到了商业步行街的尽头，在街尽头的前方就只有一条小路。

周小芬走出商业街，沿着这条小路前行。

冷白色的路灯灯光打在小路的地面，路上没有其他行人、也没有行驶的车辆，除了偶尔能听见旁边小区内传来的人声，以及商业街上杯酒言欢的喧闹声外，这条街就再无其他声响，整体的气氛和商业街完全是天地之别。

可能说几步的距离，整个世界从五光十色变得寂静荒凉。

周小芬前行几百米之后就来到一处三岔路口，顺着声音的方向，她向左拐，前行十几米后又来到一处三岔路口，继续向左拐走上一段距离之后向右拐。

周小芬很快走到路的尽头，那里有一道紧闭的铁门。通过铁门旁边墙壁上的告示栏知道这里是一处早已停工的工地。

铁门三米高五米宽，铁门下半部分是实心铁皮，而上半部分是方格栏杆样式。

周小芬走到铁门前，透过上方铁栏杆向门内看去，她辨认出这飘忽不定的声音就是从铁门附近传出来的。

而此刻的铁门内，除了旁边的门卫室窗和门有光透出来，隐约还能听见门卫室里电视声音之外，其他地方一片黑暗和安静。

铁门内的地块在几年前曾经是装修材料批发中心，但后来因为批发中心的商业性质不符合周围楼盘的整体规划，且杂乱的环境及来往的客商降低周边楼盘的档次，所以在三年前这个批发中心就拆迁搬走了，留下的空地原本是要修新楼盘，结果投资建房的开发商资金出问题，才动工的楼盘也就只能暂时停工，结果这一停工就停到现在，再复工的时间据说遥遥无期。

虽然建筑工地已停工两年多，但由于前期开发时土方挖了一半，留下几百平方米、十米深的大坑在工地中。开发商担心有人会偷溜入工地出现意外，于是，工地虽停工却还有保安住在这里。

周小芬用上她的双眼睁闭的排列组合，在铁门前后左右看了许久，没找到声音来源地。

肩上的皮蛋瘦肉从周小芬的肩一跃而下，蹲在她的脚下。

“喵喵~~”在瞧什么呢？皮蛋瘦肉斜着脑袋看周小芬。

周小芬决定询问工地内的保安，能否能让她进入到工地内探测。于是伸出右手轻轻敲铁门，见门卫室没有动静，她又将敲门力度变大一些。

咚咚的门响声，让守门的保安大叔推开门卫室的窗户，从窗口探出头大声叫道：“谁在敲门？”

“我。”周小芬回应对方，然后她感觉左手掌在发热。

周小芬闭上左眼一看左手掌，只见一股黑雾正从手掌中的黑色铜钱处飘出手掌，飘散在空气中。

周小芬看着空气里飘动的黑雾，本应该停止敲门的右手惯性地落在铁门上，然后她听见门发出嘎吱的声音，惊讶地发现门居然被推开了。

而在门的另一边，周小芬看见的并不是黑暗中的工地，而是黑暗中的一幢小木屋，木屋门窗虽紧紧关闭，但室内微弱的灯光却从门窗的缝隙透出来，借着这微弱的光，依稀可以看见木屋周围是一片空旷。

那里不是铁门后的工地。

周小芬意识到情况的异常，再仔细辨认被手推开的门，这才发现这不是一道金属铁门，而一道厚实的木板门。

而在周小芬的身后下方有声音响起，她能从这些声音中听出刚才如念经般呼唤的声音。

周小芬快速转头向下寻找声音的主人，却发现在她身后有几道黑影飞快向后退，然后钻入不远处的黑暗中，而在她的脚下唯一留下的是一团小黑影，对方还在小声念着什么，声音明显很稚嫩。

当这团小黑影发现周围已无其他黑影时，它迟钝又怯怯地抬起头，发现周小芬看着他，下一秒小黑团子全身一抖，竟然在发出嘤嘤的声响后，以闪电之速窜入不远处的黑暗。

周小芬隐约听见黑暗中那些远离自己正瑟瑟发抖的黑影聚在一起交流的声音，更能感觉到这些黑影们惊恐窥探着她的目光。

我有这么可怕吗？周小芬摸了一下脸，此刻的她明白自己不能轻易地走入陌生的黑暗中，却询问那几道黑影，毕竟初入这个世界，保持警觉不轻易涉险最重要。

周小芬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下天，黑暗的天上没有月亮和星星，隐约可以看见空气中飘浮的灰烬。

周小芬看着这样古怪的空气，心里感觉不太舒服，身体微移动也会有种轻微的阻隔感。

周小芬下意识用手捂住口鼻，然后她发现呼吸间并没有感觉到空气有任何异样或是闻到异味。

门前的黑影、空气中的灰烬、黑暗的天与地，这一切让她想到最初的记忆里那个灰黑世界。

这个地方是那个灰黑世界吗？

周小芬心里想着这个问题，视线从天空向下转移，然后她看见自己所站的木门顶上挂着一个木匾。

木匾大红色为底，上边画着复杂的黄色图案，那图案像是花纹又像是某种文字。

周小芬没有去研究这个木匾，她把目光落到视野里唯一有光源的地方，就是前方的那幢小木屋。

曾经飞在天空中向下俯瞰庭院内小木屋的画面与前方的木屋重合起来，这让周小芬立刻肯定这个世界就是那个灰黑世界。

对于从C市的建筑工地铁门前，突然转换到灰黑世界的小庭院木门前，这样匪夷所思的经历，除了让周小芬惊叹之外，更多的就是兴奋，因为她想到那个铜箱。

走进木屋打开铜箱，说不定就能解开经常自问的那个经典的哲学问题：我是谁？

周小芬脚踏入木门内的地面，而在她身后木门轻轻地关上了。

庭院里很暗，但周小芬还是发现整个庭院内完全没有漂浮在空气中的灰烬，行走在庭院里也没有在门外走动时空气带来的细微阻力。

周小芬放下捂口鼻的手，她感觉庭院内和庭院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庭院的地面像是用石块砌平，看起平整又干净，没有杂草也没有树木。

庭院原本很安静，而周小芬行走时拖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破坏庭院内宁静祥和的气氛。

看着周围的环境，周小芬暗自嘀嘀咕咕道：这个世界看起来不像神仙住的仙界或是仙府。难道，我不是神仙吗？

周小芬很快走到木屋前。

木屋地基比庭院高二十厘米，地基上铺了一层地板。而木屋看起来有六米高，属于木制双层建筑。

木屋的门窗都是紧紧关着，但当周小芬轻轻一推门，门发出嘎吱一声就被打开了。

木屋里空空荡荡，建筑面积也就一百平方米左右。

在木屋门的左边有一个小木梯，可以通向木屋上方的一处小阁楼。

木屋正中位置有一个用石头砌出锥形三阶石台，石台高有四米，在石台顶部放着一个长约两米、宽一米、高半米的铜箱。在铜箱的上方放着一盏20厘米高的小铜灯，铜灯里灯火忽明忽暗，就像要熄灭一般。

黑暗寂静的世界中，唯有一盏灯在静静燃烧着。这样的画面让周小芬感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孤寂，却又让她莫名感动，感动于这黑暗陌生之地，却依然有一盏灯点亮了自己眼中的世界。

周小芬的目光落到灯下的铜箱上，她能确定自己就是从这个铜箱里飘出来的。只不过再次看见这个铜箱时，却骤然发现这个铜箱并不是方方正正的，而是长方形，有点像一口棺材。

但是，第一印象为主的周小芬认定那就是一个铜箱，而不是一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