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掉进杂草丛,再难看见。蔚茵跪趴在地上,用手摸索着,纤瘦身形隐藏在花藤下。
“在找什么?”一道清冷声音突兀响起。
蔚茵呼吸凝住,周身如坠冰窖,手指正好摸到那把掉落的钥匙。
她蹲在那儿僵硬转头,看去声音的主人。
已近仲秋,天上的明月近得就像镶在墙头,清冷月辉映照着这一片荒僻处。几丈外,那人挺拔而立,像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两只巨犬围绕在他身旁,嘴里凶狠的哼哧出声,弓着腰身,仿佛随时会冲出去发起攻击。
傅元承抬手摸着巨犬的脑袋,只两下就安抚下去,然而眼神只留下蜷蹲在墙下的身影。
他一步步走进,脚踩着草坪带出轻响。
蔚茵豁得起身,不顾蔷薇藤上的尖刺,伸手去抓开藤蔓,攥上那把斑驳铜锁。
她抖着手去开锁,明明只差一步的,明明这里已经没人记得……尖刺划伤她的手背,她仿若未觉,执着的想打开锁,喉咙中压抑的啜泣溢出两声,伴着咯咯的牙齿碰撞。
她只是想离开。
忽然,一只手攥上她的手腕,轻易便从墙边将她扯回。
“放开我。”蔚茵身形踉跄,手拍打推据,眼泪不争气的涌出来。
那是她这几日的所有隐忍,只为跑出去,如今希望破灭,情绪几乎崩溃。她激烈的反抗,想要挣脱钳制,哭泣让她语不成声。
“放开你?你又能去哪儿?”傅元承半是嘲弄的笑了声,最后单臂圈上她的腰勒紧,如此慢慢消耗着她的气力。他是了解她的,娇生惯养的大家姑娘,没什么力气。
可是这次他似乎低估了,她并没有想妥协,脚下踹着,蹬着。他手上一用力,就听见她疼的哼了一声。
蔚茵停下挣扎,紧紧咬牙,抬起泪眼:“让我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她收回自己挣扎的手,一动不动任由他抱住,尽力用出软和的口气,想要从他这里求来一线怜惜,祈求着。
“阿承,好不好?”
傅元承因为这一声呼唤拧了眉头,昔日的回忆涌现,山间爱笑的少女,帮他、救他,从来不问他来自何处。当初他想过要杀了她的,可最终没有。
蔚茵仰着脸,泪水模糊视线,想要等他给一个答案。她想,或许他念着最后那一点情意呢?
“好不好?骗我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傅元承送出一声笑,手指按上她的眼角,刮去那一抹泪珠,“本宫不就是来带你走的吗?”
蔚茵摇着头无言以对,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要跟他走。
傅元承揽着麻木的她带离墙下,走到假山旁,随后看去侯府的东南方:“本宫算算,此时应该差不多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股火光冲天而起,顿时响起救火的呼喊声。
蔚茵望着那团火,身子无力虚脱,只被傅元承一只手臂带着支撑柱。起火的是千安苑,一切都安排好了,火中会有一具女尸,用来替代她。
而她,就会逃出这里。
“金蝉脱壳,你真擅长用这个。”傅元承揽着靠在身边的人,轻拍着她的肩头,“可你知道吗?我会来救你。”
即便她骗过他,他还是会来。
蔚茵木木的看了他一眼,嘴角蠕动两下:“为什么?”
为什么?他是一国储君,想要什么没有,为何就是不放过她?只因为她的一次瞎好心,就种出这样的恶果。
傅元承习惯的微扬下颌,嘴角轻勾:“不知道。”
“你疯了!”蔚茵伸手去推,对方纹丝不动,腰间的手更加用力,几欲将她折断。
这么说,他根本早就看出来,可是在暗中一直等着,等她自露马脚,打破她的所有希望。多好的计策?在众人面前将侯府交给傅元韫,就算侯府烧成灰烬也不必他来担责,他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她自投罗网。
他还是他,从来都不会让人看透。蔚茵越发心惊,不由往小门看去。
而千安苑那火势越来越大,借着风开始蔓延,再没人关注这偏僻之地。
傅元承摇摇头,带着些许可惜道:“千安苑修缮了好些日子,终究付之一炬。让我再猜猜,这大火也是讯号是吧?”
他转过脸,笑着问蔚茵,手里替她理着掉落的发丝。
果然,小门那儿有了轻微动静,传来“嗒嗒嗒”三声轻响。
蔚茵惊恐瞪大眼睛,心口狂跳,声音颤的厉害:“我听话,我都听,我跟你走,你别……”
她着急的祈求,不停的对他点头,眼泪一滴滴砸上他的手背。
“别哭,我带你走。”傅元承往那扇小门看着,抬手过肩,两根手指在黑暗中做了个动作。
蔚茵大惊,看见几条人影悄悄往小门边潜伏、行动。她焦急之下想大喊出声,傅元承一把将她的嘴捂住。
未出口的呼喊生生堵回去,任她如何扭着身子想逃离,他就是死死的将她困在身前,不许她发出一丝声音。
“唔唔……”蔚茵逃不开,绝望的呜咽堵在喉咙中,就听见那小门又被敲响两次。
傅元承垂首,薄唇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问:“是来接你的吗?”
夜色中,两人怪异的拥在一起,像是远处胶着的火焰,纠缠不清直到化为灰烬。
旁边走出一个女子,对着傅元承恭敬弯腰:“主人。”
傅元承扫了来人一眼,之后抓着蔚茵的手,在她手腕上一捏:“把手松开。”
“嗯……”蔚茵疼得拧了眉,手吃不住疼而被迫松开,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终是滑落。
钥匙漏出掌心,好像也带走了她最后的气力。她瞪着面前女子,声音和身形与她如此相像。
那女子眼急手快,当即伸手接下钥匙,随后若无其事轻着步子到了墙边,小声回应了墙外,随后轻易开了那把锁。
“吱嘎”,封闭已久的门扇打开。
蔚茵被控在傅元承身前,后背贴着他,眼泪涌出,滚到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上。
快跑,快跑……她在心里无数遍的呐喊。
然而没有用,两个黑衣人轻巧跳进门来,想来是把女子当做她,护着就想离开。
“嗖嗖”,几支羽箭破空而出,蔚茵听着耳边擦过的风声,再看时,墙边的两人已经倒在地上。
瞬间,埋伏的侍卫悄无声息翻出墙去,墙外响起刀刃相交的声音,人的惨叫声……
蔚茵抖若筛糠,那一刀刀的像砍在她的身上,痛不欲生。
千安苑的大火还在蔓延,所有人聚焦在那边,这边的杀戮无人知晓。就连墙边那女子亦是抽出一把剑,围剿着那些来接应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花墙那边重新恢复安静。
夜风送来滚滚浓烟,那轮明月染上血色,依旧遥远。
腰间禁锢的手松开,蔚茵直直的瘫去地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小门。
死了,都死了吗?
她知道傅元承心狠,可未想到他竟如此算计。所有人都是棋子,搁置在他摆好的棋盘上,掌控着一举一动。
傅元承缓缓蹲下,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语气一无既往的平静:“我们走吧。”
蔚茵双手抠进草坪,垂下头不语。因为挣扎,她的发丝散乱,外衫松垮的滑到肩下。
“蔚茵?”傅元承唤了声,搭上她的肩头。
“拿开!”蔚茵手臂一挥,扫开他的手,双脚蹬着草地一点点挪着远离。
她才明白,当初救下的根本不是落难书生,而是一个嗜血的阎罗。人命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分明今晚他可以放过这几个人的,她已经选择放弃,跟着他走……
傅元承也不阻拦,就任由她如此,直到她退到假山前再动不得。
蔚茵大口喘着气,狠狠咬了自己的腮肉,逼着自己憋回眼泪,愤恨的盯着两丈外的人。今夜之后,世上再无蔚茵,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永远被傅元承握在手心,不见天日。
她像是累了,又像是吓到了,坐在那里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呼吸久久没有平息。
小门边,那些暗卫已经在处理尸首,一具具的拖了出去,悄无声息。
傅元承站起,一只手臂儒雅的端在身前,一步步靠近,声音放轻几分:“该走了。”
“我,”蔚茵哽咽一声,带着浓浓鼻音,“我冷。”
傅元承脚步一顿,侧过身去对着暗处道了声:“去取披风……”
话未说完,就见假山旁的人快速爬起跑了出去,像一阵风儿席卷而过,他甚至没来得及伸手去抓。
蔚茵拼命跑着,朝着那扇半开的小门,那扇她这几日一直期待的希望,用尽了全力。
跑出去的瞬间,她在想,或许自己也会死在箭下,可是真的想出去,哪怕是一下。
“蔚茵你敢!”傅元承喊了声。
蔚茵跑得更快,心脏怦怦跳着,她知道自己比不过傅元承,可她还是想跑,尽力去拼一下……
近了,那扇门很近了,方才那个假扮她的女子冲过来阻拦,她不顾一切将人推开。那女子想必不敢伤她,竟让她得了手,被推到在地。
蔚茵急急的伸出手去推那门扇,指尖碰上粗糙的木板,已经能看见外面的黑暗。
“噌”的一声,一枚羽箭射来直直的钉进门板,带着她的一片袖子也钉在上面。
她还在跑,身子失去平衡,重重摔下。
傅元承伸手去拉,只触到滑掌而过的发丝:“蔚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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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