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寻悄无声息猫着腰,走进漆黑的主诊治室厅。空旷的大厅里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但除此之外还隐隐掺杂着其他的气味。
那股莫名的味道很刺鼻,他被刺激得皱了皱鼻子,眼神警惕起来。
“…怎么样?”身后门外不知是谁低低沙哑地问了一句。
阿寻没说话,冲门外同样警惕的苏萤摆了摆手指,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又反身隐匿于黑暗中,握住警棍,紧贴墙根朝血腥味飘散的地方缓步走去。
没有人的气息,城小漫不在这里。
很奇怪,他一步一步逼近,这么想着又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没有看见任何人,他很快就到了墙角摆放药柜的地方。
“啪嗒…啪嗒…”
房间昏暗,药柜上的药剂瓶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上面有几瓶有被挪动过的痕迹。阿寻扫视了一眼,一动不动地屏住呼吸,随后顺着药柜转向另一边。
他目光直视的方向,奇怪的敲击窗户声正在尽头处若有若无响着,灰蒙蒙的窗帘抖动。
就像是…有人站在窗帘之外似的。
他缩了缩肩想,右耳处忽然传来一阵布料摩擦地面的细小沙沙声,在室内低低地回荡着,在他身后骤然消失。
“是谁在哪里?”屋内,握着警棍的硐山警官在凛神低声喝问。
风呼啦啦一下子从窗帘外涌了进来。血腥味更浓烈了,阿寻小心扭过头,看到远处尽头窗帘的一角正在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时不时有一些细小的光从窗外漏了进来。
漏出的一道光忽明忽灭斜斜落在他不敢丝毫懈怠放松的脸上,尽管他左右转头观察着,仍没有找到血腥味散发的地方。
寂静的屋内,他犹豫了片刻,最终猛然拉开了那扇窗帘。
哗——
对面是无人的废弃住宅区,硐山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阴了。窗沿上防风锁没有关紧,被不知什么人虚掩着,风打了呼哨一下又一下卷入,啪嗒啪嗒一声声响着。
还好只是窗锁没有扣紧,阿寻抓握着丝麻窗帘松了口气。他关好了防风锁习惯性地低头,视线顺势向下,最后落在楼下地面。那里生长着大片大片灌木与杂草。
灌木倒塌成了杂乱的一片,在看不见底的灌木深处,那里有什么…见鬼!
他探着身子在心底暗骂一句,五指瞬间弹起,松开窗帘向后倒退两步。紧接着又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朝窗沿猛扑过去。
直上的风吹得他一阵眩晕——在他目光落下的尽头,猩红的细碎小花围绕穿着病号服的名媛女子,细碎的光洒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
城小漫就在眼前的楼下安静躺着,仰面朝上双眼紧闭。她的身上倒塌了大片大片的野花和灌木,一条胳膊扭曲成了诡异的姿势,大片大片的血正缓缓地从她的腹部渗出,胸口微弱地一起一伏。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一个黑影穆然出现,向他猛扑了过去。
——
苏萤对着昏黑睁大眼睛,猛推开门冲进里面。
“阿寻小心身后!”她单手握紧电棍喊出声,看到警官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一下子扭头。对方同时伸出双臂,再度狠狠扑向了阿寻的后背。
像是烧焦一样,嘶嘶的沙哑声音骤然响了起来。阿寻匆忙扭头,来不及思考什么便反身背摔,用尽全力甩脱那个东西,朝大敞的窗台大步退去。
黑色人影同样停了一瞬,黑暗与恐惧在三人之间胶着弥漫,他握紧衣物里的手,像是扭头,冷冷凝视了她一眼,突然狂热地咧嘴笑了。
“把手伸出来。”苏萤急喝,从后腰拔出电棍,明灭电光照耀在她的脸上,“你拿了什么?!”
“哈…”
黑暗中黑影的眸子碳火般狂热地燃烧了起来,紧接着熄灭。下一秒,他捏碎了什么藏在怀中的东西。
“噼,啪!”
玻璃瓶的碎裂声在僵持中无比清晰地响起,灰白烟雾弥漫,影子抓起了一旁的手术刀朝阿寻扑去。
器械相击碰撞的声音响起,无数细小的粉尘在黑暗中带着诡异的刺鼻气味向上扬起,遮挡住了一切。阿寻捂住口鼻愤怒地喝道,警棍划过弥漫着吸入性药剂的窗沿旁,直直朝来人面部击下。
“给我滚开——!”
白雾中,苏萤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她的嗓子里涌了出来,肺里火烧狂燎般的疼,她蜷缩双臂弯下腰肢,眼前逐渐涣散。
“别过来!”她艰难地咽下那股甜腥,用手背掩住嘴唇,对着门口闻声想要紧跟冲来的众人开口,气息逐渐微弱,“空气里…有…”
来不及了,一阵无力的眩晕袭来,她握紧电棍撑着半跪在地,眼前漆黑的房间像是万花筒般缭乱成了一片苍白迷幻的影像。苏萤踉跄着扭过头,努力睁大眼睛望向阿寻的方向。
阿寻已经挣脱了束缚,那道黑影冲向了大敞的窗沿,他的目标从来就是那里。黑影踩上了窗沿,毫不犹豫地朝着窗外大张开双臂。他手中刀刃在被窗外夜光切割成明暗两半,昏暗光影中刃锋反光向内回旋,像是即将熊熊燃烧的蛾般身体前倾。
“小苏医生…!”那是安晴的声音在喊,苏萤没有回头,只是默默睁着眸子想。
——在女孩清浅的瞳孔中,那道黑影毫不犹豫向下坠落而去。
…
砰!
——
几束探照灯的光在黑夜中来回晃着,光斑零星落在一处。硐山的风刮得很大,身穿硐山警服的人们聚在满是倒塌灌木的楼下,身子微弓眉头紧蹙。
在救护车阵阵令人晕眩的鸣笛中,被紧急拉起的警戒带内,是被光束照亮的灌木丛。法医和勘察人员在穿梭忙碌,透过灯光,长满倒刺的深黑灌木丛上布满斑斑鲜血。
头顶的天空看不见星光,苏萤穿着一件单衣手臂抱在胸前,面色沉沉地站在不远处的墙边角落发愣。
“硐山下了雨,可真冷啊。”有人在她旁边站定,清幽地低低说道。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安晴正裹着一件大衣,她面前的虚拟屏幕不知道浏览了什么,刚刚关闭。女人把手里的灰毛呢披肩朝她递过来,上挑的眉眼沾了雨水,湿成了雾蒙蒙的油纸画。
“谢谢。”
苏萤垂眸接了披肩,夜深后的探照灯光在女孩的面前来回扫动,她裹上后只觉得略微僵硬的身子有了暖意,揉了揉眼轻声说,带了些许不甘,“安晴姐,我们来晚了,城小漫不该出事。”
“早就晚了。”旁边的女人比她想象中的要平静,她一愣,听见江易厌拨打通话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血泊处低低传来。
“喂,雷叔?
对是…他没救了…嗯,城女士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吗?
哦哦,那辛苦雷叔了。放心放心,那这边就交给我们处理!”
看来是没有大的危险,苏萤略微松了口气。
“袭击我们的是一名感染者。”
阿寻走过来,摘下缠在自己手上的绷带嫌弃地甩了甩。他从旁边护士手里拿了一个冰袋握在匆忙搜查中不小心被烫伤的手里,拿帽檐遮着脸朝两人小跑着。
“ROSE监测报告显示,他在跳下窗台的时候精神处于高度亢奋状态,那把手术刀碰巧插进了他的胸口,刀刃深入了心脏主动脉…联合区没有查到他的身份信息。”
“碰巧?”安晴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猫一样的眉眼垂着只是仔细地看,却并没有点燃。
“他是故意的吧?”她喃喃自语,轻蔑又似含着其他情绪地笑,“真可怜…为了不被我们活着抓住。”
她的语气过于笃定,空气中一时弥漫着安静的气氛,小雨沙沙地落在橙黄色警戒带和保护现场的透明帐篷上,苏萤还在想着什么,一时没有说话。
她记起刚才江易厌的话,默了片刻开口确认,“阿寻,城小漫情况怎么样了?”
“脑震荡和失血过多导致了重度昏迷,因为她的身份特殊,硐山区刚刚已经暗地里抽调集结了区内的顶尖医疗团队,准备赶赴医院救治。
不过据医院那边的人说,情况没有那么乐观。她跌落时全身多处骨折,其中两处还位于颅脑和颈椎上方,就算醒过来,也…”阿寻皱着眉复述起了得知的消息,同时看了一眼身后的派出所,声音突然变得强硬低哑,难得带了怒气。
“苏医生,红浓副厅长已经派人封锁了整个派出所周边区域。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袭击,能在硐山所有警员眼底之下做出这种事的感染者…简直就是**裸把挑衅写在脸上!”
安晴瞟了苏萤一眼,见她正想着什么满脸犹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又看着阿寻摇了摇指间夹着的烟,“哦?可不要这么高看你们这派出所。”
“你什么意思?”他不解地拧眉问道。
“看来你还没发现啊…”
猫一样的女人从旁边拿了长柄伞,一下打开。她鞋跟踩下,婷婷袅袅踏着雨水与阿寻擦肩而过,随手漫不经意地将几张照片塞到他怀里。
“小苏,和他一起去看看监控录像吧…关于病房逃生通道的。”
噼啪打火的声响在昏暗的雨夜中响起,一点火星极短地闪过,女人面前有丝缕缠绕的烟雾缭绕上升。
安晴的脸在烟火中明暗不定,背对身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的年轻女医生,摆了摆手撩起警戒线,探身意欲钻进帐篷。
她扭过头,那双猫儿一样的眸子在黑暗中明亮而清晰,五官轮廓裹在烟雾里,语气冷了下来,“苏萤,你在门口的发现是对的。看完了记得来这里找我,我等着你。”
咳咳回来更新啦qwq,假期卑微复健中~暂定隔日更(狗头保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4章 烟火坠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