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野史 第8章 野冬奇迹

半夜两点半，徐麦铜结束直播，上楼睡觉。

然后一打开房间门，就看见黑暗的卧室里，一个人影正坐在她的床上。

那个人影有着长长的黑发，面颊被绿光笼罩，听到开门的动静，缓缓抬起头，冲她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那一瞬间，徐麦铜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滞了。

……

“艹他妈的，计嘉你脑子有毛病啊！你想搞死我直接拿把砍刀来，不要用这种方式折老娘的寿！”

两分钟后，走廊卧室连带着卫生间的灯都被打开，徐麦铜捂着胸口，面色难看，对着床上盘腿坐着的计嘉破口大骂。

计小嘉老老实实认错：“对不起，我错了，你这个月的烟钱，我给你包了。”

“滚吧你，老娘早戒烟了。你给我瓶酒就行。”

“好。”

徐麦铜一愣：“这么好说话？这可是你说的哦，反悔是小狗。”

“嗯，反悔是小狗。”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她看了眼计嘉发着绿光的手机，面露嫌弃：“不会又是基金亏了定投后悔了钱被套牢了吧？都跟你说了，基金这玩意儿急不得，要么就放那不动，过他一年半载再看。要么就直接收手，回到最初的美好。你身为一个富二代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呢你。”

“不是基金，跟基金无关，基金亏就亏吧反正也没多少钱。”

“那是因为什么？”

徐麦铜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艹，计嘉你别跟老娘摆出这副活佛表情老娘瘆得慌！”

“是吗？”

计嘉立马收起笑容，正襟危坐，一边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你看。”

“看什么？”

“看这张图。”

“……”

徐麦铜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UI设计图。

青绿底色，黄黑交互按键，右下角似乎还手绘了些许线条飞机残骸。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徐麦铜犹犹豫豫：“你是想说，你被绿了？”

“怎么可能……虽然是有这个可能，但这不是重点。你再仔细看看？”

“……对不起我只个是电信学渣，对你们这种艺术的东西一窍不通，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重点。”

“重点就是，这是易承宣接下来要研发的新项目。”

“……”

“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大半夜的，跑到我房间装鬼吓人，就是为了告诉我，易承宣他要研发的新项目，出了一张绿油油的界面图？”

计嘉咧开嘴，眉眼弯弯，用力一点头：“嗯！”

“……操他妈的计嘉你脑子有病吧！”

徐麦铜忍了再忍，总算是把那股子想打人的冲动给压回了肚子里。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计嘉面前，非常认真地凝视着她：“你告诉我，瞿明诚跟你提分手这件事，是不是对你打击很大？要真是很难受的话，姐们现在陪你出去喝杯酒，给你叫一包厢的小帅哥来替你疗疗伤。”

“你在说什么，跟瞿明诚有什么关系。”

计嘉翻了个白眼：“我现在跟你说的是易承宣。”

“……易承宣就一个连游戏名字都没出来的破界面图，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这个游戏，我要去。”

“嗯嗯嗯，好好好。”

徐麦铜非常敷衍地点了点头：“有梦就去追，你还很年轻，作为你的朋友，我永远支持你。”

“我的意思是，这个游戏项目，我能去。”

“你怎么知道你能去？内部转岗成功了？”

“没转。”

计嘉再打开微信聊天记录给她看：“是这个游戏的主美亲自邀请我去的，你自己看喏。”

近视八百多度的徐麦铜眯起眼睛，往下划拉：“你确定他不是什么骗子？”

“应该不至于吧。骗子会邀请我去延长线实地面试？而且给的地址没错，就在我们公司的B幢延长线楼。”

“那所以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你现在还是盛和别的部门的实习生呢。”

得知真的是一件正经事后，徐麦铜在床边坐了下来：“你是打算先面试通过再申请内部调岗，还是直接跟HR申请内部调岗然后面试？”

“我打算先辞职。”

“你说什么？！”

计嘉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不是，我没搞懂你的逻辑，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突然辞职？”

“因为我跟这位大师兄约了下周面试呀。至于我们部门的话，实习生只要提前三天提离职就行了，这周五，我就能恢复自由身，然后在家度过一个快乐的周末，精神饱满去面试。”

女生笑眯眯的：“你知道吗，听说因为是新组建的团队，又是重点项目，所以我去面试那天，终面就是易承宣亲自面我。”

她捂着胸口，面露憧憬：“这么多年了，每天都被毒蛇荒漠虐到流泪，氪金氪了十几万，终于，我终于能见到那个男人了。”

“……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你都不知道我喜欢他喜欢了多久，当初要不是因为他，我就根本不会来荷江念大学。”

“但你这样搞的我有点担心诶。”

徐麦铜撑着下巴，有些好奇：“你就不怕易承宣跟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万一对方是个头发稀疏，肚子滚圆，香肠嘴，蒜头鼻，脸上还全是青春痘的猥琐宅男怎么办？”

“他哪里猥琐了？”

“我是说万一，万一嘛。”

“不可能，凡是他把控的游戏，从文案到美术，就没有一点哗众取宠、三观崩坏的地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猥琐。”

计嘉捏着下巴：“不过至于长相嘛……长相都是天生的，也没办法自己选择，老天爷总不可能等你被生出来后，再派你去为自己捏脸吧？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所以说，就算易承宣是个头发稀疏，肚子滚圆，香肠嘴，蒜头鼻，脸上还全是青春痘的猥琐……的磊落宅男，你也不会有半点幻灭感？”

“不会。”

女生斩钉截铁：“他依然是我的男神，我的偶像，我的理想世界之光。为了他，我可以改变我的审美取向！为了他，我可以加班打游戏！为了他，我可以终生不育！”

“……这好像都是你自己的愿望。”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马上就可以见到我喜欢的人了，你难道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高兴，高兴。”

徐麦铜继续敷衍，不过敷衍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什么：“不过我记得，你大一的时候，不是有一个很喜欢的男生吗。他后来呢？就跟你没有发展了？”

计嘉愣了愣，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沉默半分钟后，她笑了笑：“他后来出国了，就没再联系了。”

“这样啊，那他现在回来……”

“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计嘉直接打断她：“我老早忘记了好不好。而且我现在无心爱情，满脑子只有事业。”

她右手握拳：“我要发愤图强，努力画画，成为游戏界的梵高毕加索莫奈，和一神一起并肩站在游戏业的最顶峰，做一对令人羡慕的神雕侠侣！”

“……滚回去睡觉吧别在我这做梦了。”

徐麦铜翻了个白眼，直接打断她的幻想：“有这闲工夫你还不如先想想作为一个保研生你会不会直接在延长线实习三年。”

计嘉：“……”

.

计嘉和那位皮克师兄其实并没有聊很久，稍微了解了一下彼此的概况，又约好了面试时间，就互道晚安结束对话了。

当天晚上，刚分完手失完恋的计嘉重新变得生龙活虎，打游戏打到凌晨四点。

打完后，她还兴致勃勃地把自己的战绩发到了朋友圈炫耀。

计嘉同学究竟是几点睡的，徐麦铜不知道。

她只知道，等她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九点多钟，计嘉已经出门了，餐桌上还有她买回来的早餐，包子油条蒸饺一应俱全，旁边还放着一瓶昂贵的红葡萄酒，惊的徐麦铜差点怀疑酒里下了毒。

她打开微信，正好看见计嘉最新发的那条朋友圈。

底下已经有几十个赞和一连串的回复，全都是“牛逼牛逼”、“恭喜恭喜”、“看来最近运气很不错”。

就是不知道计嘉有没有屏蔽瞿明诚。

如果没有的话，搞不好瞿明诚看见这些回复，别人笑死他气死。

徐麦铜一边啃包子一边给计嘉发消息：“你人呢？”

机甲头子：在公司呢。

黄金麦穗：什么鬼？你不是请假了吗？

机甲头子：对啊

黄金麦穗：对啊什么对啊。

黄金麦穗：你先请了个假，然后又起了个大早去公司，是怎样？

黄金麦穗：给领导立勤奋人设？

机甲头子：立个屁的人设

机甲头子：我请假是因为我不想上班

机甲头子：但我现在来了是因为我要提离职

机甲头子：这完全不矛盾好不好

黄金麦穗：……行吧。

黄金麦穗：那你打算几点提？中午还回不回来吃饭？

机甲头子：我已经提完了。

黄金麦穗：啥？

黄金麦穗：你是突然往自己的脑子里装了个发电机吗效率这么高？

机甲头子：唉先不跟你说了

机甲头子：我看见瞿明诚了，我先跟他聊聊

黄金麦穗：？？？

黄金麦穗：你不是说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黄金麦穗：计嘉？

黄金麦穗：计嘉？？

黄金麦穗：计嘉？？？！

不管她发多少问号，机甲头子都没有再回复她。

也不知道此刻正在和前男友上演着什么虐心戏码。

……

和徐麦铜想象的不一样，计嘉现在看见瞿明诚，其实内心还蛮平和的。

不愤怒，不委屈，也不难过。

那种感觉，有一点像小学毕业，虽然离开了熟悉的朋友有些不习惯，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有点想哭。

但是很快，内心就被期待占据，对新中学的向往，冲散了原先的所有不安。

而瞿明诚，就是这么一座小学。

计中学生站在公司的电梯里，冲对方礼貌点头：“早上好。”

也是真巧，上楼办个离职手续，也能撞见前男友。

偏偏现在还刚好是打卡点过后，电梯内外清清冷冷，只有他们两个人。

瞿明诚犹豫两秒钟，也迟缓地点了个头，迈腿走进电梯里。

“你……还好吗？”

“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计嘉弯起唇：“我蛮好的啊。昨天年会抽中了一台iPhone，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那就好。”

计嘉看他自从踏进电梯后，一直站在旁边，就主动开口问了句：“你也去六楼吗？”

“嗯？”

瞿明诚抬眼一看，果然，电梯的按钮上，只亮了一个6。

他忘记按楼层了。

但是这种时候，承认自己忘记了，又好像他内心情绪有多不稳定似的。

太丢面。

于是男人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对，我也去六楼。”

“哦，那好的。”

“不过你去六楼是？”

A幢六层除了六部，还有财务部门，当然也有一些会议室，方便找不到地方开会的小伙伴可以多个选择。

作为一个文案实习生，瞿明诚想不出计嘉有什么要单独往上跑的理由。

女生笑笑，承认的很大方：“我办离职手续，去拿工资单。”

“什么？！”

——能让素来形象管理做的极好的瞿明诚都崩了表情，足可见这句话的震撼力有多强。

他愣愣地望着她：“你为什么突然要离职？之前不是我怎么说你都不肯……难道是因为……”

“和你想的没关系啦。”

计嘉依旧弯着唇，娓娓道来：“主要也是快毕业了嘛，考虑到未来的职业规划，就想说，能不能看看别的方向。毕竟你也知道，我们部门做的就是一些休闲小游戏，这种东西的文案策划，没什么发展前景的。”

“……也是。”

瞿明诚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分手了，这样比正常同事更尴尬的身份，又导致有很多话不能说。

于是吞吐来吞吐去，卡的他自己很难受，只能不停地扯领带。

计嘉看见了，心里忍不住想，果然，当初还真是她瞎了眼。

偶像剧男主扯领带，很帅。就像昨天晚上的法拉利帅哥，随手把西装外套往旁边一丢，气定神闲，魅力无边。

而瞿明诚扯领带，硬生生扯出了一种“我好烦我好爆炸我好想把它给拽下来扔了但是它好贵我还是小心点吧”的瑟缩感。

让人哭笑不得。

“你淡定。”

计嘉还反过来安慰他，笑盈盈的：“都说了和人没有关系，和你更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职业规划问题。而且我已经保研了，说到底，这份实习工作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明白。”

男人的嗓音莫名有些干涩：“那你那间画室？”

“哦，那间画室，可能也就不开了吧。”

“不开了？！”

——形象管理大师瞿明诚第二次表情崩裂。

“对啊。因为说实在的，公司和画室都离我住的地方挺远的，之前之所以一直坚持着，是因为工作在这边，起码还顺个路，现在都要辞职了，还管对面的画室做什么。”

计嘉同学眉眼弯弯：“不过开画室嘛，我很有经验的，也不缺生源。到时候把这边房子一退，找个租金便宜的地方再开，成本还更低一点。”

“……”

是。

这话说的是没错。

但是对于瞿明诚来说，非常不对。

因为计嘉租的画室面积很大，又是居民房改建的，所以里面还单独隔出来了一间带浴室的小房间。

之前很多时候，瞿明诚加班到很晚，回家麻烦，就会住在这间小房间里。

长沙发摊开，取出被子，冲个澡，睡眠质量一样很高。

但当然，以瞿明诚的性格，他也绝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占人便宜。

每个月月初，他都会按照市价付给计嘉房租。

不多，600，确实就是一个小房间的市价，以瞿明诚的角度，他觉得自己还多给了呢。

然而换个角度来看，他租的压根就不是一个小房间。

他租的是一个带独卫的卧室，顺便还能附加50％的客厅和院子。

毕竟深更半夜，学生不上课，也没有合租的室友，基本就是他一人独享这么大的空间。

很好。

现在计嘉要退房了，他就是跑遍整个荷江，也找不到这么划算的租房生意。

“正好月底了，我跟房东谈好了下个月月初退房，留几天搬家，也省得浪费你付的600块租金。”

“那没什么……”

男人语气晦涩：“那你现在是，找好下家了吗？”

“还没呢。我打算先在家呆几天吧，可能回去看看爸爸妈妈什么的，或者出去旅旅游，给自己放个假。”

女生风轻云淡，语调懒散：“然后等开学了，收心读书，把研究生读完后，再找份稳定的工作。”

“……”

瞿明诚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计嘉就变了那么多。

她好像忽然地，猝不及防地，就变成了他曾经期待过的那个样子。

现实，成熟，懂事。还带一点仰视他的崇拜。

他艰难地开口：“其实嘉……计嘉，你也不用把我以前的话太当真，毕竟你还年轻……”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计嘉打断他，幽幽叹了口气：“但主要我跟你不能比，你们部门发展前景好，程序也是黄金岗位，你好好干下去，前途肯定是非常光明的。”

“但我就不一样啦。”

“你看，三部这个部门本身就不是什么受重视的部门，我又只是个小文案，没话语权，没竞争力。所以我想想呢，还不如辞了这份工作，回老家考个公务员什么的算了，老老实实，平平凡凡地度过这一生。”

她拍拍他的肩，神情豁达，语气洒脱。

仿佛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刚甩了她的前男友，而只是一位半生不熟的同事。

“瞿明诚，祝你前程似锦，早日出人头地。我们就日后有缘再见吧，拜拜。”

“……拜拜。”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11楼。

瞿明诚望着女生慢慢走远，她背脊挺直，脚步轻盈，满满都是装出来的坚强。

让人觉得何其酸楚。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唉，这就是现实。

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种事情，谁都无法逃过。

遗憾，错过，也都只是人生必经的无奈而已。

计嘉：笑死，根本不知道穷为何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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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野冬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