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杜莎综合症 第5章 第 5 章

他们是第二天一早出发的，倒不是因为秦秋双的身体状况，主要是秦秋双要开出院证明。

其实秦秋双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只是饿的久了，外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低血糖而已。吊了一下午的针早就没问题了，他自己也表示随时可以出发。

但时间已经太晚了，今天晚上他的主治医生不在，没法儿办出院手续。按林溪的说法直接跑了就是了，还管这个。但秦秋双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回答：“我要是私自跑的话，今晚的值班护士少则要扣钱，严重了开除了也未可知，要不你们先回去，我可以明早自己约一个星舰回去。”

林溪无奈了，但本着雇主至上的原则，再看在光年星舰和官方航线的面子上，晚一个晚上应该也不差多少，预计时间也能到，实在不愿意在医院待着，事情差不多办完了，林溪出去透透风，顺带把他们留在星舰上那一堆武器和作战服拿回来，防止icy的人在星舰交接的时候那帮人看着那一堆军部武器被吓到

大约是白天睡得太久了，秦秋双夜里睡不着，摸出剩下的糖栗子站在窗台边慢慢吃，鉴于林溪他们无论如何都不用他再开几个病房休息，并且拒绝了在病房的沙发凑活一晚上的邀请，他们几个去走廊里挤家属床去了。

秦秋双刚走到窗边，就听见林溪闷闷地一句：“怎么了？”

秦秋双吓了一跳，轻轻吸了口气：“你回来了？”

“守夜。”林溪叼着个人终端的手电囫囵说道，“打扰你了？”

“这里是医院，又没什么危险。”秦秋双注意到他手中还拿着厚厚的一摞文件在看，皱了皱眉，“什么东西非要今晚看。”

“你的病例和用药记录，放心，我们有职业道德，会保密的。”林溪说道。

“你是医生？”

“不是，开药单柏森跟着去的，我只是确保他们没给你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林溪抬了抬头，确认没事了之后把终端戴了回去，“之前有个雇主也说医院没危险，进医院我们放松了没人守夜，半夜被人打了一管强腐蚀性的试剂，第二天早上尸体他妈都认不出来。”

秦秋双看起来似乎也不害怕，只是用那种悲天悯人的表情感叹了一句：“你们的工作太危险了。”

“还有一次被打了一针空气......你说什么？”林溪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的工作太危险了。”

林溪还是第一次听雇主感叹雇员的工作危险。

“我一直由衷地钦佩着联邦军人。”

林溪干巴巴地说道：“我们不是军人，只是雇佣兵。”

秦秋双笑了笑，显然并不相信，但也尊重他们保守秘密的心理，没再提起这个。

林溪无奈：“什么暴露了我们吗？”

林溪本来以为答案会是什么“服从性”或者是“素质高”一类的，再不济也是一些军中的小习惯，没想到秦秋双顿了顿，慢吞吞地说：“只有军部的氧气胶囊3000盾一粒。”

?????

“氧气胶囊民用的不多，公司养的雇佣兵一般都是走公司内的工厂，大概100-200盾一粒黑市的话200-500盾一粒，市面上买虽然不一定有货，但再贵的1500盾也能拿下来了，只有军部贪污成性，报军费的时候喜欢写氧气胶囊3000一粒。”秦秋双摸摸鼻子，很诚恳地说，“这个数字外边的人不知道的，知道也不相信，所以......”

林溪一直都知道军部相当不做人，但今天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军部的不做人。

“放心，我知道军部的底层军士待遇并不好，很多都出来接私活，有把军部的机甲和军火翻新拉出来卖，到时候报损的，拿军部的军舰出来跑私人航线的，更有些边境的军队缺编的只剩一个番号了还正常拿补贴呢……我不会举报的，得知你们开往沙德兰的星舰是租的，我也很惊讶。”秦秋双很贴心的说，“而且我猜林溪也是你的真名——我第一次遇见真名出任务的。”

林溪感觉自己才是饿了三天没吃东西那个，虚弱地问：“你在嘲讽我们？”

“怎么会？”秦秋双真诚地回答，“我想夸夸你们正直来着。”

更嘲讽了。

秦秋双笑了笑，不再说话，良久倒是林溪问道：“你和军部……”

“我父亲和军部有时候有生意往来，所以会知道一点内部的事情。”秦秋双坐在窗前剥栗子，“当年我也想考进军部当机械师来着。”

林溪明显感觉秦秋双的态度缓和了一点，至少不是之前那种礼貌而疏离的样子，甚至愿意谈一点点自己的事，他顺着秦秋双的话接下去。

“军部也有很多beta做技术岗的，你肯定可以考上。”其实考不上钱给够了也肯定能进。

秦秋双笑笑：“我父亲不赞同。”

林溪被噎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秦秋双抓几颗栗子给他，没问什么要不要的，直接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我听他们叫你秦教授，你是......？”

“A大应用心理学的博士在读。”秦秋双用手剥着栗子，“A大古地球语言与文字学的教授。”

“那位兰德是你的学生？”

“不是，他是布兰德教授的学生，学材料的，假期和导师来这边做点东西，本来估计要在这边待三个月以上的。”秦秋双说道，“他们队里没有心理医生，我刚好执照刚下来，过来帮老朋友个忙。”

这也是一些地方不愿意收Omega的原因，《保护法案》规定每个月Omega必须有3-5次的心理指导，前往环境恶劣区域三个月之上除了必须有监护人之外一定要有心理医生陪同，很多人避免再请一个心理医生的麻烦所以直接拒绝Omega加入。

那兰德和秦秋双之间的关系就蛮值得琢磨一下的了。

兰德叫秦秋双是“秦教授”，但如果是私人的关系，两人年纪差不多，估计更倾向于直接叫名字。如果是在团队里才认识的关系，秦秋双并不是心理学的教授，也不是兰德的老师，应该更倾向于叫“秦医生”吧。

而且以兰德的态度，也不像是刚认识的。

认识，但不熟悉。

两人之间久久的沉默，林溪终于意识到自己职业病又犯了，赶紧转移了话题：“正教授？你看起来很年轻。”林溪还是第一次知道真的有这个学科，但当上教授肯定年纪很大了，虽然在如今人类普遍寿命200岁左右的时代，一个六七十岁的人也不算老。

“其实是因为研究方向太冷门了，去年我的导师过世了，为了防止学科内因为教授人数不足开不起来，所以越级提拔的。虽然说现在会说古地球语言重不少学作品被收入通识教育体系，但是现今被翻译出来的古地球语言不过10种，而其中不少文学作品和史料记载更是……不好意思，我说多了。”秦秋双看见林溪用某种“清澈而迷茫”的眼神看着他，意识到再说下去对方大概率也不懂，自己还有点掉书袋的嫌疑，不再继续。

“没没——很有意思。”林溪撑着下巴听他讲话，他接不上话，但秦秋双时不时会停下来表现出倾听者的样子。让林溪觉得自己不说两句不太好，特别是当时为了装x还特意表示自己喜欢古地球文学。

“A大……我记得也是军部直属的大学，每年军部都会去那里招人。”林溪岔开话题，终于从一大段之中提取出他听得懂的几个名词。

“是的，军部直属的大学虽然管理更严格，但是军部单独拨款，主要办学资金并不来自联邦教育部，学科设置的自主性更高。”秦秋双感慨，“如果是教育部，恐怕这门学科早就因为招收不到学生而被迫取消了。”

“就算是军部，也不会一直保留一个……呃，听起来军校生普遍不太会上的课程吧。”

“我的导师是个omega……是军部高层的家属。”秦秋双平静地说。

在天琴座首都星，能指挥军部直属最好的大学里学科废立的“高层”总共也没几个，他们的家属里林溪不记得有个研究这个的。

显然这个家属大概率是见不得光的情人或者私生子。

“现在导师走了，我在努力让这门学科保留下来。”秦秋双很认真地说。

林溪怕他尴尬，装作自己不知道的样子点头：“挺好的，我连大学都没读过，直接去军部了混到了现在，目前最大的梦想就是攒够钱考个大学玩玩。”

秦秋双笑了笑：“肯定会的。”

“承你贵言。”林溪把最后一个栗子剥完，拍了拍手上的食物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