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 第11章 成瘾

第二日，谢明柔伸着懒腰从自己的房中走出来，见叶皓绯照常在酒厅中收拾着酒杯和香烟头之类的垃圾，便挥手向他打着招呼。

“早啊，你怎么又起这么早收拾了，不是只有晚上才会来客人嘛？”

叶皓绯直起身冲她温和地笑了笑，回道：“明柔小姐，做事前的准备工作是很要紧的，能尽量早完成就不要拖后。”

“好吧。”谢明柔应着，她闭着一只眼睛，装作很舒适随意的样子，另一只眼睛却眯缝着瞧向叶皓绯那边。

他的酒保制服如寻常时一样整洁，整个人的姿态优雅笔挺，光看他这状态，谢明柔竟有些怀疑昨晚的事情是不是真实发生的了，不过他的脸上仍留着她的巴掌印，正好可以说明昨晚的真实性。

但叶皓绯可太不在意昨晚的事了吧？这人究竟是装作不在意，还是真的不在意，谢明柔非常想试验一下。

她笑着凑到他身边，搭着他的肩膀问道：“昨天是谁乞求着要我不要杀死他的？难不成你都忘了？”

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见到他这种反应，谢明柔立刻得意了起来，绕到他面前抬起他的脸，两双眼睛直视着彼此，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笑道：“你昨天的样子很有意思，我可都记在脑子里了，绝对不会忘记的。”

“你对着我摇尾乞怜的样子，你不会忘记了吧？”

叶皓绯也反盯着她，他的眼睛如无月的黑夜一般漆黑，看不出任何隐藏的情绪，就同他这个人一般让人难以琢磨。

令谢明柔出乎意料的是，他也笑了起来，甚至笑得十分开心，他拂开谢明柔抬着他脸的那只手，却留下了搭在他肩上的那只，忽然很认真地道：“谢明柔，尽量不要做大幅度的动作，你腹部的伤还是很严重的，不好再拉伤了。”

她愣住了，面前这人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吧台，边走边说道：“你不要多想什么，我们可是合伙人呀，关心一下伙伴的身体是有必要的。”

谢明柔没好气地嘁了一声，她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反馈，但至少间接确定了他还是记得昨晚的事情的，便舒心了许多，便回到房间又睡起了回笼觉。

夜晚，今天谢明柔的客人是从北区来的一个钢厂老板，一来到七酒区便看中了推荐名单上的谢明柔，谢明柔起初还很不愿意，直到这位有钱的钢厂老板开出了一晚三千金珠的价格之后，她便很爽快地同意了。

一晚三千金珠，这是七酒区有史以来的最高价，曾经的记录是罗裳的一晚二千五金珠，这么个记录在短短两周时间内，便被这个新人打破了，一时间七酒区内流言四起，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谢明柔和万六顺有肮脏的皮肉关系的，有人说是谢明柔和七酒区的两个红人达成了交易，给罗裳和柏玲私下里交了钱，才能接到这种一般新人接不到的大单子，当然也有人相信，是谢明柔的本领出众，这才能获得如此高的成就。

但无论是哪种说法，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谢明柔红透了整个七酒区。

但人红是非多，弱爱酒吧的日子变得越来越不平静。

“要我说啊，那个谢明柔就是掉钱眼里了，能开出一晚三千的价钱，不知道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这么高品质的货色待弱爱酒吧有什么前途啊，不应该去‘蓝蒲’那种大夜店吗？！在老破小里待着干嘛……”

“人家是柏玲管理者的人……再说了，蓝蒲里都有罗裳了，人家容得下谢明柔和自己抢生意吗……”

“这个女人简直是虚荣至极！就跟有钱的走，恶心死了……”叶皓绯坐在吧台边，绘声绘色地向谢明柔表演道。

谢明柔靠在吧台上，一手撑着化了淡妆的脸，有些无语道：“你是不是专挑了不好的话跟我说啊？我就不信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是在夸我的！”

叶皓绯笑道：“夸你的当然有了，可听些不好的话不是更会有紧迫感吗？”

她长叹了一口气，把玩着手中的一个粉色气囊，无奈道：“真是的，我不就接了这么一个有钱的客嘛，再说了，三千金珠对他们这种有钱人来说又不多，我赚来的钱要么上交了，要么用来贴补弱爱酒吧了，我一个子都没多用，招谁惹谁了这是！”

叶皓绯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是注意到了她手中的那个气囊，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开始喜欢这种东西了？自己买的？”

她凝视着气囊，摇了摇头答道：“不是啊，这是那个钢厂老板送我的，说是这个刺激，女孩子都喜欢这个，那晚他本来还想和我一起用的，我嫌恶心就没同意。”

“真有恶趣味啊……”叶皓绯叹道。

“不过，这玩意儿确实挺有意思……”她将气囊举起来，放在灯光下仔细地观察着，“这可比男人好多了是吧？又干净又听话，哎！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叶皓绯严词拒绝了。

“没劲！”谢明柔说着，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已经被她整个装饰了一番，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尤其喜欢艳粉色的装饰，或许是受到了工作的影响吧，她将自己的窗帘、床帘、桌布等等纺织类饰品全部换成了艳粉色。

谢明柔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置了一些皮带锁链一类的东西，她捏着气囊，忽然觉得它有些恶心，便嫌恶地一把将它扔进了抽屉内。

她趴倒在床上望着四周，房间内的装饰与她之前的风格大相径庭，看着这间充满暧昧气息的房间，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自从她来到了七酒区，她的身心都在发生着改变，渐渐被七酒区浸染，变得对**上瘾。

甚至她每晚每晚都在幻想，想象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少女，这个少女和谢明柔不一样，她是干净的纯粹的，没有受到玷污的，这个少女会是坚毅而强大的，但坚强的她却很脆弱……

谢明柔觉得自己从来都不算坚强，她也很肮脏，正好与幻想中的女孩相反。

她经常会使用抽屉里的那些小玩意儿，每当她使用的时候，她就会忍不住想念起幻想中的那个女孩，这使她既兴奋又恶心，因为每一次的使用都是在向她强调——

谢明柔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温柔美丽的南区幼师了，如今的她与七酒区的气质越来越相近，腐烂发臭，令人作呕。

现在能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答应要与叶皓绯一同实现的理想。

一觉后，夜已深。

“他妈的谢明柔算是什么意思？！今晚不是答应了要陪那个红酒厂老板的吗？人家都来投诉了！她现在闭门不出算怎么一回事？！”弱爱酒吧大厅内，柏玲指着叶皓绯骂道。

叶皓绯脸上仍旧很平淡，面不改色地道：“抱歉，我也不清楚明柔小姐是怎么想的，至于那个红酒厂老板，让他明天再来吧。”

“**的！你们他妈……”

谢明柔坐在梳妆台前，一脸无语地听着门外的吵骂声。

不就是一个酒厂老板嘛，有什么好在意的，叶皓绯说得对，让他等个一天不就好了……

她起身开门，柏玲在看到她的那一刹愣住了，随即又立刻愤怒起来，骂道：“你终于愿意出来了啊？！他妈的那老板等你多久了知道吗？你快点和我走……”

谁知谢明柔却是摆了摆手，径直地向门外走去，打着哈欠道：“让他明天再来吧，我睡太久了，出去清醒清醒。”说罢，她走出酒吧，反手关上了大门。

柏玲呆住了，当她反应过来谢明柔做了什么时，冲天的怒气涌上大脑，她瞪着叶皓绯一脸愤怒地问道：“她刚刚说什么？睡太久了不愿接客？！七酒区有她这样的人吗？！她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叶皓绯无奈地笑着，连连摆手，希望她能冷静冷静……

七酒区的夜晚热闹，人们邀客的邀客，欢笑的欢笑，谢明柔独身走在街上并不太会惹人注意。

自与叶皓绯争吵的那一晚过后，她释然了许多，她仍旧特别喜欢在夜晚出门，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现在出门不是为了寻死，而是为了那个理想的实现做准备。

她现在是七酒区的红人，巡逻的打手们不会干扰她，经过几晚的探查之后，她已经大致摸清了七酒区所有的道路分布和走向，只剩下管理者别墅所在的那片区域没有探查过了。

谢明柔不是没有尝试过，就在前天，她试图从管理者别墅周边的树林中摸进去，但还没触到树林的边便被打手们发现，若不是她假借找柏玲商量工作的借口搪塞过了，恐怕现在的她已经被万六顺打了好几顿。

虽然她用这个借口搪塞了过去，但她也还是被打手们警告了一顿。

“这里是六爷的别墅，我不管你有多红，多能挣钱，你给我记住了，任何人不能靠近这个地方！下次再被我看见你胆敢闯入的话，就把你关进小黑屋里去！”带头的那个打手道。

“我知道了！下次我不来不就是了，这么凶……”谢明柔摆摆手，没好气地说着，转身离开了树林。

“小黑屋”是位于七酒区南北方向的一座高塔，是这里最高的建筑，用于惩戒那些不听话的员工，据叶皓绯的介绍，那些被关进塔内的员工就几乎没有能够活着出来的，或者说死了也没法离开这座塔——因为员工们都是在塔里面被活活吊死的。

被关进去了就意味着死亡，谢明柔不希望自己的结局是这样的，事实上，谢明柔也不知道这群打手有没有把这件事情上报给万六顺，这让她有些担心，自这次尝试之后，她便再也不敢靠近管理者别墅。

而且树林中巡逻的打手数量极多，连叶皓绯都无法进去探查，不过他们设定的几条逃跑路线都不需要经过这片区域，所以哪怕不获得别墅内部的路线也没有关系，因此，他们最终决定放弃探索管理者别墅内部。

此次谢明柔出门，是为了探查一下几个出口的情况。

直接从七酒区设置的几个门口出去太过冒险，从栏杆上翻出去却又得面临着丧尸的威胁，所以叶皓绯认为，他们若想逃跑，就需要在出口不远处的栏杆做些手脚。

离出入口越近，打手们的重视程度越高，清理丧尸便也越彻底，但出入口都有打手二十四小时轮班看管，他们没法从出入口直接出去，便只能选择一个离出入口较近的合适位置作为逃跑出口。

谢明柔分别看过了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几个出口点，那里的丧尸数量很少，但还远远不能达到可以让他们毫无顾虑出去的地步，而至于南边的那几个出口点……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靠近栏杆边，突然，一只丧尸毫无预兆地扑了过来，吓得谢明柔连连后退，幸好隔在两者之间的栏杆很结实，这才使她放心了下来。

这只丧尸的脸已经到了高度腐烂的程度，只能勉强看出是一名男性，它扑上来时，脑袋正好撞进了两根栏杆之间，它费劲挣脱出来，脸上的腐肉在摩擦间悉数掉落，看得谢明柔隐隐作呕。

似乎是有她这个活人在附近的缘故，越来越多的丧尸逐渐往这里靠近，一张张扭曲的脸嵌在栏杆之间，撕裂的大口向谢明柔张大着，想要将她咬入口中，一双双惨白发青的血手不断向她挥动，对血肉的渴望溢于言表。

东边的天空开始发白，越来越多的丧尸聚集在这里，谢明柔觉得自己不该再待下去了，再停留在这里的话，如此多数量的丧尸肯定会吸引打手的注意，她不想被他们发现自己正在做的事，只好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一道苍白的人影闯入了她的余光之中，这道人影的跳跃能力似是与常人不同，他身处七酒区之外，跳得比栏杆还高，她急忙转头望去，原来那人是在房子的屋顶间跳跃行路，看起来像是为了避免遇上底下的丧尸。

那是一位少年，年纪看起来很小，穿着一件宽松的茶色卫衣和五分短裤，令她奇怪的是，那少年裸露出的皮肤颜色极为惨白，甚至可以说是与丧尸的肤色相近。

对方在屋顶上渐行渐远，谢明柔看不见他的眼睛，因此无法确认他究竟是人还是丧尸，但人类可以做到在屋顶上行走这样的事吗？谢明柔觉得不能，那么假如他是丧尸的话，他的行为举止又为什么如此正常？甚至还与人类一样，想着远离丧尸？

人类被感染了之后，也可以维持正常的理智吗？

假如是这样的话，被感染或许不一定是一件完全的坏事，那位少年的身体机能得到了大幅的提高，若是被感染就能获得这样的能力的话……

谢明柔将手指向栏杆外的丧尸伸去，就在即将触到它们的那一刹那间，她幡然醒悟，连忙将手指缩了回来，离自己最近的那只丧尸咬了个空。

她凝视着自己的手指，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太蠢了，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东佳林国或许真的有能够维持理智的丧尸，但她又不一定能成为这种丧尸，只是为了验证这种猜测而去以身犯险，她怎么会这么想？

谢明柔自嘲般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弱爱酒吧内，叶皓绯扫着地，大门忽而敞开，谢明柔站在门前看向他，脸上噙着一丝笑容。

“你散步回来啦？准备去睡觉还是吃个早饭，我去准备……”

“不用了。”

叶皓绯闻言，奇怪地看向她，却听对方开口笑道。

“绘制一张完整的七酒区地图吧，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