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络人心?既然夜猫提出了合盟之策略,身为影卫的拾柒当然要去为他笼络一下人心,如此,除了刘贞,还需要笼络谁的人心呢?
夜猫给她“抛出了一块转”:“仅要有合盟之可能的人,皆可以笼络。”
他抛了“砖”,亦就引出了“玉”——拾柒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子路这厢。他遣人负责在岷江之上押送的镖货不是同样受到了江寇之侵袭吗?他的雇主同样与他们的委托方吴某遭受到了同样的境遇。
子路的目的想必也是与拾柒的一样,想要尽快摸索到联系江寇的暗号以及门路,他们在前一夜合作过,也就不差多一回的合作了。
只是,她与子路之间还夹着一位子衿姑娘。
子衿在上一次来谒罗府,苦觅夜猫而不得,拾柒见了她也要避让三分。现下需要笼络子路之心以求合盟,她就不得不需要通过子衿这一关。
拾柒没有把将这一层顾虑跟夜猫说,免得拿此事做文章。
翌日的一大清早,拾柒就匆遽地洗漱毕,来至夜猫的寝屋之内,道:“大人,临行之前,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说。”略带倦意的沉哑口吻。
拾柒搓着掌道:“请你把黑丫借我一日。”
——
惊惧,不安,惶恐,忐忑,焦虑,毛躁。
世间所有与心理有关的贬义之词,都不足以来具体来形容黑丫此刻的心情。
它被一位名曰子衿的少女热忱地搂在了怀中,并且,它的面前摆放着各色各类的鱼馐珍味,来满足它数个忍饥挨饿的日夜里对食物的幻想。
不过,子衿对它的爱太过于炽热,差点快杀死了它。
这都怪拾柒!她骗它说要带着它吃香的喝辣的,起初主人是不同意的,结果就是它自己没能忍住腹中馋虫的骚动,偏偏就轻信了她!
结果呢,她把它带到了一户人家的庭院里见客,有一个少年出来迎接她,少年似乎是她的老熟人了,两人见了面连寒暄都没寒暄,直接用语言互损对方。
然而,少年在见了藏在拾柒怀中的它时,就问了一句:“这是谁家的猫?眼神里透着一股冷意,脾气绝对臭得很。”
黑丫闻罢龇须颤颤。
拾柒在黑丫奓毛之前,就对少年道:“这是我家大人养的猫。”
少年愣怔一瞬,旋即机灵的改口道:“哇哇哇,此猫通身的软毛华亮如锦,眸中捎带着仙气般的碧光,面部圆润,天生的一副旺财之相,谁家养着它,谁家的财源就会亨通得滚滚而来。”
论溜须拍马的功夫,这个滑头少年绝对是介乎一流的水准。
至此,黑丫才姗姗想起来,这个少年就是拾柒寝屋遭窃时与她处在一块儿的、名曰子路的那个二货!
这个二货刚与拾柒互损完,它就见到了一个有些中二的少女。
当子路把它的身份介绍给少女时,少女就对它疼爱得爱不释手!
这才出现了前端的那细思极恐的一幕。
于是乎,黑丫用那一对碧眸狠狠地剜了庭院之外,一棵长势蓊郁的高树之下对谈的两个人。
拾柒感受到了黑丫的视线轰炸,忙以手掌挡住了脸,对着子路道:“怎么样,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呵呵,”子路环臂笑,看了正在远处的子衿一眼,道,“我能将那个黑咕隆咚的小家伙看作是你的一种‘贿赂’么?”
“啊,这种事算是智者见智吧,”拾柒说着,视线往四处扫了一下,道,“事成之后,至少是互利共赢的局面,不是吗?”
“兹事容我考虑考虑,” 子路言讫,倒是发现拾柒的目光不太对劲,问道:“你找什么?”
“你还记得那一位转交给你地图的小男童吗?名字叫小银锁的。”
“记得,怎么了?”子路问着问着,一下子醒悟过来,戚惊得伸手指着她道,“等等,你该不会也想找这个家伙合作吧?”
拾柒打了一个响指,道:“今此我要做一回宋朝版本的信陵君,广泛的招揽一下‘食客’。”
两人正说之间,忽地听见院外传了一声:“大爷,你就信我一回吧,我真的、真的没有偷东西!”
这个声音似尖哨一样,直直戳人耳膜,震得拾柒头顶上的树荫一连抖了两抖,颤瑟得落下了好几片碧叶。
“小子,不是我不相信你啊,是真真没法相信你。现在我也不想捉你了,你直接在你家大哥面前认个错、赔个几个银钱,就结了!”
只见有个捕快打扮的青年一手押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童,就朝着院门处进来。
“唉,这个小子又闯祸了。”子路扶额喟叹道。
“又闯祸了?”拾柒的嘴如豆荚似的咧开了,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小银锁这个人,他那一双手就是欠管教,天天不偷东西他就手痒了似的,”子路抄起树荫之下摆放了一根笤帚,直接朝着院门之处走去,“昨天他偷了食货铺子里的五条咸鱼干,事后那个铺子掌柜就刻意抬价,让小爷我赔了整整一吊钱!这个小子昨天刚写好了保证书,还押了手契,现在倒好,又给我重蹈覆辙!看我不挑断他的手筋,我今儿的名字都倒过来念。”
虽然话说的如此严峻,也不见子路有半分怒火与愠容,可见这一段台词他对着外人也说了无数遍,说得麻木了。
拾柒跟着子路去看热闹,当她看清了这位押人的捕快青年的容貌时,不知为何觉得此人煞为面熟,似在哪处见过似的。
“小子,你给我安分一点,瞧瞧你的大哥来了,他要拿笤帚抽你了!”捕快一边用双手紧紧押着人,一边用目光与子路相接壤,不经意间,他发现子路身后来了一位生客,倏地觉得自己方才所言显得放浪了,与自己的肃穆身份不符,遂清咳了几声,对着生客道:“这位兄弟,你好啊!我叫郭玉,城郭的郭,羊脂玉的玉,你直接叫我全名便可,不知你怎么称呼?”
既及“郭玉”二字扣入拾柒的听觉之中时,她一瞬地想起来了此人为何面熟了!
“我之前见过一个叫郭雨的人,”拾柒看着郭玉,试探性的问道,“不知你是否认识此人?”
“他就是我的双胞胎大哥啊,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呢?”
郭玉说话时,力道自然松懈了,被他押着的小银锁顺势借着这个空隙将身子一斜,麻溜的逃出生天!
子路见之,直接用笤帚的一端指着他,低喝了一声:“你这个臭小子,快给我站住!”
“不要、我不要,这一回东西真不是我偷的!”小银锁远远地避开他,跑到了拾柒背后。
“别扯淡了,先停下给我揍一顿!”
“以为我傻了嘛?给你揍一顿,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子路听后啐了一句粗话,一手叉腰,一手直接抄着笤帚,对着郭玉道:“兄弟,帮我包抄这个臭小子!”
“好咧——”郭玉舒活了一下筋骨,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银锁死死躲在了拾柒背后,一双乌漆嘛黑的小手攥着她的衣裾不放。
“拾柒兄,你救救我,他们这两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准备歼灭我!”
就连在庭院里撸猫的子衿见状,也好奇地出来看热闹了:“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今天这么热闹!”
小银锁一听可吓红了眼:“子衿也是子路那一边的,若是子路叫上她一块儿歼灭我,我定是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臭小子,我告诉你,你别想装可怜、求外援,没用的!”子路言讫,以小银锁为圆心,朝着对端的郭玉睇了一个眼色,三下五除二就围拢上来!
“诶!我真的是无辜的!”
眼看子路与郭玉就要围剿上来,沉默不语的拾柒适才道:“小银锁,让我帮你可以,不过······”
“什么条件都无所谓,只要能让我活命都行!”为了保住身家性命,小银锁豁出去了。
“成交。”
拾柒话毕,抡袖抬掌就将他往斜刺里一推!
小银锁没反应过来,空气之中蓦地撞入一阵刀剑交鸣的金属音。
子路原本欲招架在小银锁身上的笤帚随之顿止在半空之中。
此时此刻,拾柒的莫邪剑与郭玉的悍刀成一个“大叉”的形状交抵在一块儿,剑罡与刀势掀起了一阵凛冽之风,让近旁的高木浓阴颤得益发剧烈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郭玉万分不解地看着拾柒的动作,道,“一言不合就动手动武!”
“啊,你这个捕快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给一个小屁孩扣下窃贼的污帽?”拾柒横了郭玉一眼,把话回敬了过去,“不是大理寺卿,又不是刑部侍郎,你哪门子权利给他判罪呢?”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滞。
拾柒的话里带着毛刺,子路听后一时没了揍人的兴致,直接上前一把虚揽住拾柒的肩膀,并对着郭玉道:“兄弟,没来得及介绍啊,这是我的一位新友朋,名叫种拾柒,她这个人一身侠肝义胆,一副菩萨心肠,见了什么事都喜欢打抱不平,所以你别见怪哈!”
“没事没事,”郭玉收起了刀,憨憨地笑了笑,“你这个朋友很有意思。”
“我是认真的。”拾柒甩开子路的魔爪,对着小银锁道,“小子,你过来说话。”
小银锁略微不安的扫视着周遭的处境,确认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他才一溜烟的溜至拾柒的身旁,双手攥着她的衣袂,一副寻求庇护的模样。
“嘁,又在装可怜。”子路无语了。
拾柒道:“装没装可怜,只有确认过事情的真相才能知道。”
小银锁点头如捣蒜:“嗯嗯,我真的是无辜的。”
“无辜?”郭玉气笑了,“你偷了这么多次东西,还说你无辜?”
“我承认我偷了很多次东西,但这一回我真的没偷!”
“可人证、物证俱在,你再怎么狡辩也没用!”郭玉说着,看了子路一眼,“子路,这一回小银锁玩大了!那个老板娘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但凡偷了她店内的东西,都按‘偷一赔十’的价格计算。”
“我都说了不是我偷的!真的冤枉死了!”小银锁说着,就把目光投向了子路。
子路望着他道:“小银锁,你知道我此刻在做什么吗?”
小银锁瑟缩在拾柒的身后,拿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他。
“我在等待。”
“等待什么?”小银锁道。
“等待你承认你自己的错误。”
不知为何,拾柒觉得子路这句话莫名的戳心,这个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行行行!”她身后的小银锁犹疑了一阵之后,猛地抬袖拭了拭眼睛,吸了吸鼻子,“只要我承认我偷了东西,承认我有错了,你们就会放过我了,对吗?”
“唉,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是真的没办法相信你。”郭玉面上一份无奈之色。
“好,我承认我有——”
正当小银锁准备破罐子破摔时,拾柒捂住了他的嘴:“一个偷东西的惯犯,在十桩失窃案件里,前九次是他所为。所以,哪怕第十次不是他干的,人们都会认为是他所为。”
这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小银锁直直瞪大了眼:“拾柒兄,你、你相信我?”
“不是,”拾柒缓声道,“我只是在换位思考,如果此事真的不是你干的,那么被冤枉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
不错,她想到了刘贞夫人。
她在小银锁身上看到了刘贞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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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杀:三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