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吧。”许佟澜说。
“答应你就能把债清了吗?”林时安睫毛忽闪,眨得飞快,有些心虚地问。
“对,”许佟澜原想说那点钱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事儿,想了想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
“我能补一条要求吗?”林时安小心翼翼地开口。
“说。”
林时安拿过笔,顺手在手里转了个花儿,潦草地加上一句,“契约执行期间,甲方不能对乙方生出特殊的感情。”
他写完,就见许佟澜拧着眉,“什么意思?”
“以前给人家演男朋友的时候,有顾客喜欢上我的情况,”林时安解释:“然后就有她们的爱慕者来找我寻仇,太麻烦,所以后来我就不陪玩,只当壁画了。虽说你是个男的吧,但咱俩这契约时间太长了,我担心你看上我,咱们得提前说清。”
许佟澜气笑了,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脱口而出,“你放心,如果我喜欢你,我当场倒立,考试忘带笔,永远考不了年级第一。”
“还挺押韵。”林时安干脆利落地在乙方签了自己的名字,带着无债一身轻的笑意把契约书给人拍回去,“打个商量,月末我有事儿,放寒假了再和阿姨见面,成吗?”
锦山中学每周放两小时的假,每月有一天的月假,许佟澜想了想,一天的时间确实不大够,加上黎丹女士的工作忙,不一定有空,于是大笔一挥,恩准了林时安的请求。
合约生效。
他屈起指叩了叩桌子:“男朋友,给我倒杯水。”
林时安和他僵持一秒,接过他的杯子,从教室前方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水,搁到他面前,“你这是让我当男朋友还是保姆啊?”
许佟澜盯着晃悠的水面,优哉游哉地地端起来喝了一口,把手腕伸到林时安眼前,给他递了个眼神:“麻烦把说好送我的手绳给我带上。”
“我们这么熟了,就不用给你送见面礼了……吧。”
话这么说着,林时安还是在许佟澜的目光逼视下收了声,给人带上了手绳。
他暑假编这个卖钱,顺带着给自己的新同桌和新室友各编了一根,想着分班之后得和新同学打好关系,以后好做生意。
红黑色算是几乎不会出错的配色,带着几分青春气息,又不会过于高调,衬着锦山中学红白相间的校服正好,就算对方不喜欢,也会记得这个心意。
不过这颜色倒意外地很衬许佟澜。
可惜他和新同桌的关系已经从源头上垮塌了,一根儿手绳没法儿力挽狂澜。
“谢了男朋友。”许佟澜收回手,重新捡起做到一半儿被这个小插曲打断的卷子。
“林时安,你们说什么呢?”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女孩儿刚巧走到这边,耳尖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男朋友?”她复述了一便。
林时安不着痕迹地横了许佟澜一眼,后者翘起嘴角,不知道是被哪道题逗乐了。
“嘉佳你听错了。”林时安把头偏回来,挂上格式化的笑容,而后从书包里掏出一包各色各样的手绳,并一张打印出来的二维码,“你一起付,还是我一个一个上门去送?”
由于锦山中学一月只放一天假,不少学生得和家里联系,还有各色学霸写申请要求平日能在学校用手机听英语,查难题,加上老师坚信优秀的学生们大多自觉,因此是默认允许学生们带手机的,然而教导主任大概万万没有想到,有人带手机是为了方便收钱。
“你都给我吧,”赵嘉佳一边说着,一边扫码付钱,顺便评价道,“你这双手怎么长的,编的比我们女生编得还漂亮。”
“劳动人民的手总是力量无穷的。”
赵嘉佳扑哧一笑,乐了。
林时安确认完到账的钱,把一整包手绳都递了过去。
这是赵嘉佳托他编的,其中大多是赵嘉佳的朋友要的,还剩了一些是独个儿的接单,好些都不在十五班,他挨个儿去送了,回来就见着向天过来了。
“快来帮我钉钉子。”向天见着他就直叫唤。
平日里卷子资料太多,甭管承重三千克五千克还是十千克的挂钩,撑不了两个月,装满卷子的文件包就能把挂钩给扯坏。
从前高一的时候,林时安心疼不停买挂钩的钱,最终不堪其扰,总算想出了在桌子侧沿钉钉子当挂钩的做法,倒是一劳永逸,再也不担心卷子太多太重。
毕竟成堆的卷子再重,也没法儿把楔在桌子里的钉子给扯下来。
这办法一想出来,不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同班同学轮着来找林时安帮忙,林时安也不含糊,认认真真挨个儿钉完,还赚了不少钱。
因而这回换了新的教室,向天头一遭操心的就是这件事儿。
“就来,”林时安当然不会放过这么赚钱的机会,钉子和小锤子都是开学前就备好的,他拎着工具叮叮当当,三两下就给向天弄好了。
向天利落地扫完二维码,不少从前和他一个班的也过来叫他帮忙。等熟人的生意做完,广告效应也起来了,连带着15班刚认识的新同学都来找他帮忙钉钉子。
他收完了钱,挨个儿记住了人,正穿梭在热闹拥挤的木质课桌间,一个一个□□的时候,一只带着名牌表的手忽然截过二维码,“钱我付了,你钉吗?”
“钉啊,”林时安听着声音都知道是哪位,他客气道:“稍等啊。”
“林时安,”截住他的人忽然冷笑一声,带着几分不留情面的刻薄,“你是狗吗?不管之前怎么踢你打你,我丢根骨头你就摇着尾巴过来。”
这话一出,教室忽然安静了下来。若有如无的八卦窥探目光在教室中央交接。
这刻薄话的主人也是林时安分班前的同学,大名巩台山。
给钱的永远是大爷,他深谙此理,为五斗米折腰之类的事儿若是落在他这儿,基本算是赚大了。
“我不是狗,你给的也不是骨头,老班教语文的,我建议你最好别让他听见你这破**喻,”他的声音不卑不亢,没什么起伏,看不出丝毫愠色不说,甚至带着几分调侃。
刚巧他手里的钉子钉完,他转过身到巩台山面前,“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给你插个队,”他敲敲桌角:“钉哪儿?”
“别用你刨垃圾的手碰我桌子。”巩台山忽然扬声一喝,显然是专程刁难他的。
林时安叹了一口气,“我说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意/淫人?我不刨垃圾。”
话音刚落,几个不明就里围观的同学就笑了。巩台山一眼横过去,不少人登时噤了声,低着头假装埋首写题,耳朵却竖得直溜溜的。
林时安倒是对周围的气流无动于衷,他从善如流地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次性手套戴上,摊手问:“可以了吗?你不说位置我就随便钉了。”
巩台山讨了个没趣儿,忍不住吐槽道:“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所以我皮肤好啊,嫉妒我帅直说,别拐弯抹角。”林时安瞟了他一眼,轻笑一声。
“林时安!”巩台山“蹭”地站起来,作势就要动手。
林时安这边刚拿出钉子对准桌角,正发愁空不出手来和人打架,一只手忽然隔着手套握住了他,他抬眼看过去,却先听到了声音,“我付你三倍的钱,你不许给他钉了,先给我钉。”
“嘶——”有围观的女孩子倒抽一口凉气,发出窃窃私语的笑声。
“真的啊,”林时安无视的周围的声音,真情实感地看向替他打抱不平的许佟澜,顺便递过去二维码,眼瞅着许佟澜眼皮不眨地扫码付款,他肩膀耸动得厉害。
“你笑什么?”许佟澜问。
“笑你这样子特别像霸道总裁附体。”林时安收了钱立马收拾东西往回走,半分目光也没给巩台山。
“哎你——”巩台山眼见着人走了,气不过对着他的背影喊,“一点儿小钱都能收买你,加价是不是还能给人……当对象啊?”
林时安十分怀疑那一秒的停顿,巩台山原想说一些羞辱他的脏字儿,可惜公子哥儿偶像包袱太重,空有骂娘的心,却没骂娘的熟练技能。
但这个转折走向太妙,让林时安怀疑巩台山拿了预言家牌。
“是啊,”他回头冲巩台山一笑,眼睛弯成两个明亮的月牙儿,“价够高还能给艹。”
骂娘他是专业的,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沐浴在文明用语光环中的巩台山被他猜中了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噎了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色猛然涨得通红,手指着他颤。
林时安的唇角没来得及翘起,小臂先被掐了。他吃痛着甩手,莫名其妙地看向始作俑者。
“你说什么呢!”陪着巩台山一起板着脸的还有许佟澜。
林时安忽然被逗笑了,他凑近许佟澜耳边,嘀嘀咕咕小声道:“我发现你们富二代都很有意思,欺负人的时候一个比一个骚,说两句荤话又比谁都容易害羞。”
温热的气息如同羽毛一般掠过许佟澜的耳廓,他偏过头去,下意识伸手给耳朵降温,“话怎么那么多,好好钉你的钉子。”
林时安努力憋着笑,勤勤恳恳地开始工作。
“见了鬼了,”向天刚吃完瓜,坐到林时安前座,“巩台山傻逼吗,他怎么又来招惹你?”
“可能看我长得好吧,”林时安漫不经心道。
“你只能是我的,”向天撑着下巴,随口和他打趣,“不过你这也算在咱班一战成名,刚还有妹子问我你叫什么,咱班同学这下都认识你了。”
林时安收拾好家伙什,“那生意就更好做了。”
“哎,”向天笑容逐渐放肆,揶揄道:“你认真的吗?就刚跟巩台山说的那句。”他作势要掏钱包,“其实我觊觎你——”
一旁许佟澜手一抖,“嘶拉”一声,笔尖划破了卷子,打断了向天的话。
“滚滚滚,”林时安没留意到向天这一瞬停顿的缘由,笑着把他推开,“哥卖艺不卖身。”
刚那一瞬的声响仿佛只是错觉,向天看了看重新沉入题海的年级第一,晃了晃脑袋回了座位。
“你们结过什么梁子?”许佟澜顿住笔尖问。
想也知道,当着全班同学刁难林时安,得是多大仇多大怨。
“以前一个班的,”林时安没掩饰,“他嫉妒我比他好看,然后想打我,结果被我打了。”
许佟澜:“……”
他严重怀疑那句“他嫉妒我长得比他好看”里有故事。
林时安继续说:“然后他哭唧唧回去跟他校董老爸告状,把我从社会助学金的领取名单上划掉了。”
锦山中学的助学金分为教育局分配的和社会捐助两部分,后者大半儿都是校董出的钱。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一脸牙疼:“两千块。”
好大的梁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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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