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渟!跑!”
这他妈还用你说!?
可双腿难敌多条腿,灰蓝色的触手缠住了她的腰,吴萱渟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被带到那个少女面前,她摸着下巴,眯起了自己猩红的眸,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记得,你长大了,怎么又变小了?”触手开始缩进,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咔嚓咔嚓断掉的声音,吴萱渟脸色苍白,血在口腔里翻涌,为她颤抖的唇添了几分艳色。
“唰--”
似是利刃划破空气,银色的影子快的像闪电,卷起的风凌厉又迅速,带来刺骨的寒凉。灰蓝的触手断裂,吴汀单手抱着不断咳血的女孩,另一只拿着巨型剪刃的手伸直,刀尖直冲少女的眉心。
“卡米萨。”
“哎呀,我可爱的小救世主,原来你在这--”卡米萨心情愉悦,脸上半点没有被砍断触手的不满:“我回来啦,你开心吗?”
“开心个集贸啊!疯婆娘!老子刚杀完一波你的兵打算吃饭呢!你咋可就找上门了?!”赵庆站在【命运之轮】的大门口破口大骂:“林哥和你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还没到时间呢!你个文盲到底有没有契约精神!”
“咳咳……”吴萱渟虚弱的咳嗽着,头盔的面罩上全是血,她的五脏六腑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她感觉如果再这么耗下去今天不死也得折半条命进去。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只是七年而已……
北里怎么就变成这副人间炼狱的惨样了?
吴汀也没料到她会追过来,怀里的女孩越来越虚弱,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她安抚性的拍了拍吴萱渟的肩膀,并不打算打架。“今晚八点,不见不散。”她把剪刃竖着扎进她们面前的地面,卡米萨挑了挑眉,她的视线又落到了吴萱渟身上,笑容愈加灿烂:“对哦,我都忘了,这个时候的你还不是【救世主】。”
“只是一个患有不治之症的病人罢了。”
“多么……可悲,又多么可笑。”
*
苍白,脆弱,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像只纸折的鹤,哪怕再精巧再漂亮,也没法掩盖一戳就烂的事实。
吴汀对年少时的记忆没多少印象了,那段时光昏暗,像潭停滞不前的死水,砸块石头进去都发不出来半点响。
吴萱渟代表着她当时的弱小,她自顾自把自己包在一个壳里,等着食用牡蛎的食客拿着工具撬开壳,啖肉饮血。
“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芜乐的手里拿着两支试管:“肌肉注射显然行不通,她这样也是受罪,倒不如直接弄死。”
“这样你也就解脱了,救世主。”
吴汀面无表情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有一瞬间的怔愣,她的手无措的拽住袖口,语气讪讪:“你……我……”
“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你真以为我什么都听不出来感觉不出来?!”芜乐比她矮了一个头,但她的气势比吴汀高了半截还不止:“对,老子现在就是在道德绑架你,因为你是【救世主】!我们只能跟着你才能活!你他妈想丢下一堆烂摊子去死门都没有!”
“祂卷土重来了,吴汀,”喋喋不休的她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手指穿插在灰色的发丝之间:“你要是走了我们能怎么办?自杀式袭击吗?一个接一个的去送死?”
“林哥景姐把我救下来可不是让我去死的,反倒是你,畜牲不如。”
“屋里那个我尽力救,你不想当【救世主】那我就自己养一个!”
她手里的试管被人拿走,吴汀放在鼻下嗅了嗅,嗓音沙哑:“我有比止血芳酸更好用的药,这些省着点吧。”
“不劳您操心了。”
吴萱渟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花有草,她抬手就能碰到轻柔的风亲吻指尖,飞舞的蝶落在鼻尖,它扇动着翅膀,在脸上蹭起些许痒意。
可下一秒,周边的所有都化为灰烬,风在咆哮,风在怒吼,它裹挟着那些燃烬的灰割着她的皮肉,吴萱渟胡乱躲闪着,然后脑袋不知道撞在哪给她疼醒了。
“唔……”
隐忍的闷哼声从耳畔传来,她睁开眼睛,就见吴汀捂着鼻梁,眼神幽怨。
“我记得我当年没练铁头功。”
“我觉得我长大了也不会干杀人放火的事。”吴萱渟心眼小的跟针尖似的,她砸吧砸吧嘴,那股熟悉的铁锈味和腥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股苦味,像药水的残留。她思考的小模样被吴汀尽收眼底,不知怎的,她很想捏一下对方的脸。
刘红的眼尾上挑下三白眼,嘴唇又薄,她亲爹单眼皮鼻梁高,她们本应该是副刻薄的长相可偏生却又长了对八字眉,特别是低头的时候给人一种命很苦的感觉,虽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可吴萱渟现在刚醒,睡得迷迷糊糊,高度近视的眼里蒙着层水雾,脸上的婴儿肥未退,柔软的头发乱翘,呆头呆脑的像窝在太阳底下躲懒的幼猫,惹毛了也就呲个牙不咬人。
想摸一下,就一下。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盯着人看的时候像变态杀人魔在思考怎么下刀宰人?”
吴汀头脑发懵,她歪了歪头,思考着:自己以前嘴皮子这么利索吗?
长大的石头很认真的摇了摇头:“没有,你是第一个。”
吴萱渟:……
懒得喷。
近视眼好像有个共通性,看不清人也就听不清话,从头到尾她和别人交谈都感觉对方嘴上蒙了层纱,呜呜啦啦的吵得她心烦意乱。
“对,这个,我想你应该需要。”
瞌睡来了送枕头,一副黑色的圆框眼镜轻轻的架在了她的鼻梁上,她眨了眨眼睛,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到处乱看,原本上挑的眼尾也因为放松而往下弯着,彻底没了那种生人勿近的刺猬劲。
“你好好休息。”可惜,冷冰冰的石头说不出来什么夸人的话,吴汀跟嘱咐女朋友多喝热水的直男一样说着无关痛痒的公式化发言,随后把两床厚被子压在病号身上。
病号……
病号差点被这种过分的温暖压死。
*
晚七点五十九分,血日当空,吴汀泰然自若的坐在剪刃旁边,她拿了三瓶啤酒,两瓶开了放在面前,一瓶拿在手里小口小口抿着。
“一分钟。”她喃喃自语:“我最后可以休息的一分钟。”
“不对,我从来没有休息过,我身上压着全人类的命。”她仰起头把冰凉的酒液一口闷,易拉罐被她捏扁,狠狠的朝远处掷去。
“凭什么呢?”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握住剪刃的手柄,深吸口气,随后迅速的拔出剪刃,锋利的刀尖擦着少女的鼻梁划过,利索的砍断了她的三条触手。
“我还以为你的脑子会被酒精腐蚀掉,”卡米萨轻巧的往后退了半步:“是我多虑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小救世主。”
吴汀的唇紧绷成直线,她的攻势愈来愈猛烈,有股不弄死她誓不罢休的架势。卡米萨无奈的叹息着,她张开双臂,在吴汀再一次挥下剪刃前抱住了她,灰蓝色的触手缠住剪刃,这个人类的救世主在堕神的怀抱里动弹不得。
“明明只要你当时答应我的条件,我们就可以好好相处的。”卡米萨的语气轻柔,她挑起一缕吴汀散乱的发,绕在指尖摩挲着:“可惜,你不同意呢。”
“做不成朋友,就只能做敌人了。”
“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卡米萨的半边身体被炸成了血花,那个站在吴汀身边的短发女人悠闲的吹了个口哨,笑盈盈的冲卡米萨打招呼:“好久不见。”
“但是,再见。”
刀刃削掉了那缕头发和堕神的手指,吴汀屏息凝神,她残忍又冷静的切割着面前几乎跟吴萱渟一般大的少女。吴汀没再用刀,她硬生生扯下了她的头颅,拎着那白色的长发,茶色的瞳凝视着对方猩红的眸。
“有遗言吗?”
卡米萨垂着眼,右眼头的朱砂痣像滴要掉不掉的泪,她仍然在笑,笑的让吴汀脊背发寒:“你笑什么?”
“笑你自不量力,妄图弑神。”堕神的躯体同蜡烛般融化,下垂的面部表情扭曲,可笑容依旧让人不寒而栗:“【噩梦】重启,我的躯体将会是梦境的病根。”
“我亲爱的救世主啊,找到它们,拼好它们,唤醒我--”
“太阳升起之前,我们有很多时间去清算曾经的烂账。”
当最后一根白色的发丝落入焦土消失不见时,吴汀虚脱的单膝跪地,剪刃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攥着手柄的指节发白。
“陈芸,你去拉警报,赵庆,致电上面,”她的声音发着抖,单薄的身体随着呼吸而起伏:“永夜将至--”
“新的轮回,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