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雨天,死者本人参加了自己乱的跟话剧似的葬礼。
人是第一次死,不清楚流程,例如死者自己需不需要随礼这件事她想了三分钟。吴萱渟双手插兜吹飞了自己脑门前挡视野的刘海,大马金刀的站在了老爸老妈中间。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互骂到唾沫横飞,跟仇人般在她的墓碑前互相推卸责任。他们离婚后又各自寻新欢生下的小萝卜头拿走了来宾放在她坟头的玩具和零食,在穿黑衣服的大人之间来来回回跑着玩。吴萱渟坐在自己的碑上,她难得卸下了“乖乖女”的那层伪装,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的看着众生相。
不熟的亲戚没哭,还算熟点的亲戚掉了两滴眼泪,说她是个好孩子,亲戚的亲戚朋友则磕着瓜子讨论着这混乱的一家。她看来看去没一个顺眼的,这只鬼厌烦了自己的葬礼,只想让这群人快点离开。
但是,争吵还在继续。
“渟渟那天是在你家住的!是你没看好她干嘛怨我头上!”
“萱渟前一天还和闹闹说你当着她同学的面打她!不怨你怨谁!”
“她那病是谁带着治的?!还不是我忙前忙后!当时医生都说她不健康让流掉!你妈非说是个男娃让我保胎!真生下来了又嫌赔钱!你们管过她一天吗?!”
“你给疯婆娘!胡咧咧啥呢!还不是从你们家遗传的!关我们啥事?!”
“滚!要是我们家的问题年年也肯定有血友病!但年年健健康康的啥事没有!就是你们家的问题!”
“别咒俺们闹闹!你就是有病!”
都有病行不行,吵死了。
吴萱渟看着自己满是瘀血的膝盖,突然觉得死亡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她的血已经流干了,也不需要再寻思伤口到底什么时候才愈合,到底该多小心翼翼才不会受伤。
现在,终于都不用考虑了。
一滴雨擦着她的脸颊落下。
*
人群散的很快,吴萱渟还在墓园里等着黑白无常来把她的魂勾走,她想,等自己下了阎王殿必须一哭二闹三上吊抱怨自己短暂的一生到底有多命苦,补偿也很简单,不求荣华富贵,让她下辈子当个健康的活人就行。
“嘀嗒,嘀嗒。”
天生突然变暗,有人把伞举到了她的头顶上,吴萱渟抬起头,怒气和恐慌两种情绪交织,最后浓缩成一句国骂倾泻而出。
“我艹!你他妈还有脸来!”
“嗯。”那人包的可能连自己亲妈都认不出来,这玩意在吴萱渟眼里比黑无常可怕多了,哪成想对方抬起手,很轻的碰了碰吴萱渟的脑袋,茫然道:“不对啊,你应该魂飞魄散才对,怎么现在还有个完整的人形?”
吴萱渟:……
她有些哽咽。
情绪这东西来的快,她没想的自己当鬼了也止不住泪,她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伞面,企图让眼泪逆流成河:“问题该我问你吧?你怎么还没被抓?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杀人要偿命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那人左手拿伞,右手扯掉了自己脑袋上的黑帽子,白皙漂亮的脸平静到不可思议:“但是,我想警察看到我这张脸应该要上报了。”
别说警察了,鬼都想喊见鬼了,她虽然近视,但这张脸化成灰她的认识。吴萱渟指着面前那个长大版的自己,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长大的【吴萱渟】又把帽子戴好,扯着她快步走出了墓园。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只能委屈你去那里待一会了。”【吴萱渟】带着她在附近的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在一扇破旧的白色木门停住步伐。
“你到底是谁?”
她问。
“我就是你。”
长大的她回答,她打开木门,毫不留情的把刚过头七的小鬼头推了进去,吴萱渟没站稳,在地上滚了一圈才被人扶起来。
“谢谢啊……”
“我嘞个雷啊姐你咋缩水了?!”
吴萱渟:?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姐,我是惨死在你姐手下的受害者。”小鬼扶着墙站好,她左顾右盼,发现那扇门早已消失,门后的地方像极了某种研究所,穿着统一工装的职工和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都步履匆匆,雪白的资料乱飞,在天上如同雪花般飘飘洒洒。
“这哪啊?”
把她扶起来的那哥们显然知道点内情,把白大褂一脱蒙在了她的脑袋上,推着她继续七拐八绕,甚至边走边解释:“你……不是,反正你是这的老大,而我是你的金牌助理忠诚狗腿,明白了吗?”
不明白。
也不想明白。
她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那哥们从外面锁上了门,大义凛然的说怕她乱跑受伤,但吴萱渟清楚,他们就是想把她困住,等那个长大的自己回来后在把她交给对方。
她不想死。
起码不想糊里糊涂的死。
办公椅加上她的身高让吴萱渟很轻易的就够到了通风口的挡板,她不清楚这鬼地方的构造,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怎样先跑再说,于是乎她在通风管道内匍匐前进为自己寻找出路,结果管道年久失修逃跑大业半道崩卒,她掉下去了。
还正巧掉进那个长大的自己怀里。
呵呵,人生真是坎坎坷坷。
*
食堂。
已经七天没吃活人饭的吴萱渟本着死也得做个饱死鬼的原则狼吞虎咽,赵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坐在小姑娘身边细嚼慢咽的大姐头,觉得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满身是刺的海胆成了圆滑的石头,还他妈是块打人贼疼的破石头。
周边的员工难得看见老大下凡来吃食堂,但当看见她旁边那个和她长得贼像的小孩时都懵了,他们眼中闪烁着八卦之光,眉飞色舞的用眼神交流。
【那是头的妹妹?】
【我记得头没妹妹啊……】
【难不成是她孩子?】
【我靠很有想法啊。】
“都闭…眼!”赵庆随口一说留众人无语半生,就连他们的头都没眼看,她把自己的工牌扔到埋头干饭的小鬼面前,刻意放柔的语气难掩冷硬:“想问就问。”
吴萱渟放下碗,那张工牌上的照片比现在看到的她要稚嫩不少,大概十七八岁,一双眼里闪着名为希望的光,她在笑,就连嘴角右边的梨窝和左眼下的两颗痣都跟着笑。
不过还有一点她很疑惑。
“你改名了?”
“嗯,氵丁汀。”吴汀懒洋洋的说着,似乎对自己改名这件事没什么特殊的看法:“难堪的过去和难堪的名字都应该被扔掉。”
被她杀掉的难堪的过去:……
呵呵。
“小孩,别害怕,咱这是正规组织,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命运之轮】的创始者,【噩梦】的终结者……”
“你口中的创始者终结者主宰在七天之前把我从九楼推了下去。”吴萱渟凉凉的说到:“砰一下,老子脑浆血脂肪爆一地,尸体还是法医拿铲子铲起来的。”
“在我这,她就是个杀人犯。”
赵庆:……
等会,所以七天前汀姐说她出去办点事就是去杀过去的自己?
OMG!遮沙避风了!
那还不对啊,赵庆盯着吴萱渟,死活看不出来她是只鬼,一把刀稳稳当当的扎在他盘子前的桌面上,刀身古朴的纹路被鲜血浸透,散发出难闻的腥味。
“聚魂刃?”
“补刀用错刀了,她现在和【噩梦】里的怪物没有区别。”刀在吴汀手中转着圈,她话说的轻巧,仿佛杀自己这件事和喝水吃饭呼吸一样简单,吴萱渟面不改色的握紧拳头,夺过那把刀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拿刀的手抖的不成样子,吴汀没精打采的掀起眼皮,在赵庆跟尖叫鸡似的喊安保人员之前拿回刀,拽着小姑娘的后衣领,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她走的匆忙连工牌都落在了桌上。
吴萱渟不是个老实的,但她又是在是怂,哭得毫无形象也不挣扎就一个劲的放狠话,说什么她会遭报应,她肯定不得好死之类的。
“我杀你就是因为我想死!”
冷冰冰的石头在生气的时候也会像炮仗一样炸开,吴萱渟的肩膀被对方抓住,疼的连哭都忘了,她呆呆的盯着那张哪怕是生气都要收拢情绪的脸,似乎在思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陌生。
是时间吗?
七年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吗?
吴汀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松开被吓懵的女孩,在对方眼前来回踱步,她烦躁的样子跟自己那个喝醉了就到处打砸的爹一样,在吴萱渟眼里如同一只不会吠叫只会咬人的疯狗。
“砰!”
她的拳头擦着吴萱渟的脸颊落到坚硬的墙壁,那疯狗似的表情也得到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被人不明不白踹了一脚的迷茫:“对啊,明明你也没做错什么事。”
“我不该那样对你。”
“你他妈现在忏悔有个屁用!”女孩的眼泪和巴掌一起甩到了她的脸上,吴汀木然的歪了歪头,突然咧开嘴,笑的没脸没皮。
“你打人,很痛诶。”
那什么码一下年龄:
吴萱渟:15
吴汀:22
萱渟有血友病但不重(理解不了按凝血障碍算)
汀是用道具把自己治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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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