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茸超级无敌想上去睡。
猫咪是一种需要长时间睡眠的动物,可是这几日他就没有睡过多少好觉,就因为储物链中那颗孽情花籽和林冀身上诱人的香味。
这件事如果不尽快解决,他怕是要被那些念头折磨死。
“我不困,一点都不困,现在神清气爽。”阮茸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脆弱的微笑,“我饿了,想出去找吃的。”
林冀沉默。
过了会儿,松开手。
看着他道:“不管你是找炭,找轮椅,还是找吃的,都不要乱跑,早点回来。”
林冀语气如常,甚至含着关心。
可阮茸就是直觉他不高兴,哪怕怒气值没有任何提示。
但现在确实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去办。
他只得歉疚说:“你乖乖的眯一觉,睁开眼我就回来了。”
*
阮茸赶得急是因为他变身的时间就快要到。
人形卡剩下不到半个月的份额,但计划如果顺利的话,已经够用。
之所以没有继续使用,是因为小猫的形态更方便游走龙潭虎穴。
阮猫猫’哒哒哒’踩着轻盈的小猫步,跟在慕容尘一身后,从青石板路的前殿,跟到小石子路的竹林,再跟到白玉石砖铺成的峰前广场。
什么都不说?
做梦!
蓬月道尊如果真的快要不行,怎么可能一个分身虚影就控住那么多妖兽?
想到林冀那个小媳妇受欺负的窝囊样,阮茸整个就想化身恶龙,仰天咆哮。
叫你们都不长嘴,试试我小喇叭的厉害~嗷嗷~
但慕容尘一越走越快,阮猫猫的小短腿越跟越远,小嘴子直喘气,根本咪不出来。
没有人告诉阮茸,无我峰的石阶大概有两只猫咪辣么高一阶。
慕容尘一轻轻松松就跨上去,下摆都不带剐蹭下。
阮猫猫咬牙,两丈距离加速跑,后脚全力一蹬,借着惯性成功跃上一阶。
第二次蹬时,他的加速空间不够,两个前爪抓住边缘,后脚用力扒拉,七歪八扭,险险爬上第二阶。
抬头仰望慕容尘一逐渐消失在迷雾中的背影,阮茸陷入沉默。
冬季正午的阳光洋洋洒洒,落在无我峰的台阶上,白得刺目的玉石阶上一抹黄色如同蛋黄,因着一次失败,一阶一阶的往下滑落,直到起始点,它摊成鸡蛋煎饼状物。
“哎呀,这里怎么有个小猫咪。”女修停住脚步,温柔地把精疲力竭的阮茸从地上抱起来。
阮茸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把头埋在女修的臂弯,压抑的哭泣。
“可怜见的,是谁欺负了你?姐姐去把他的头给拧断给你玩。”
阮茸把脑袋拔出来,哦,是莫莫,她变残暴了。
“我去无我峰找长老领罚。”莫莫一脸即将上台领奖的骄傲神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之后我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
“哦噢。”她纠正:“前提是我没有被关禁闭,不要紧,我会尽量越狱。”
阮茸抬起头,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都挂正中天。
林冀该等着急了吧。
“喵喵。”小猫咪落寂的摇摇小圆脑袋,算了,先回去吧。
“你真好,我要亲死你。”莫莫抱着小猫咪,猛亲了口,大踏步往前走,“走,咱们走快两步,免得长老气死了。”
阮茸:?
“喵?喵?喵?”
*
遮蔽在白雾中的大殿内,一道苍老的声音回荡开来。
“听着,我不是要罚你。”
“多谢长老!”莫莫噗通跪下,连磕三个响头,激动赞美道:“长老圣德仁心,心胸宽广,肚里能撑船。”
阮茸这只小猫咪躲在矮几下,露出半边脸,暗中观察。
“我是要让你永无翻身之日!”
寒山长老爆吼一声,将茶几掀翻,指着她的鼻子:“牛莫莫,从今日起,你就在天孤顶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下山回家去!”
猜想以莫莫表现出来的脾气,估摸是要当场手刃师长,阮茸向后退,以免战火殃及自己。
莫莫没有,莫莫只是“哇~”一声哭出来,伸手拖出躲在茶几后面的小猫咪,抱在怀里,凄凄惨惨戚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能为爹你送终,是女儿不孝。”
“不孝女莫莫这就走,不碍着你老人家的眼。”她单手撑地站起来,失魂落魄,踉跄着往殿外走去。
寒风卷进大殿中,少女的身形单薄,似随风飘零的枯木残叶,带着绝望的孤寂,落入寒山长老眼底。
“等等!”寒山长老叫住她。
莫莫回头,泪眼迷离,扬起脆弱中透着纯澈的笑容,“师尊,没关系,我始终是您的徒弟,将来我还是会替您风光大葬的。”
寒山长老控制住脸上肌肉抽搐:“本尊一心向道,无世俗之心,亦未曾说过收你为徒,再敢信口雌黄,当场要你的狗命。”
莫莫转身跪下,乖顺道:“其实狗子观察幻雾森林,是为了课业啊,即便有错,可狗子有一颗心熊熊炽烈的求学之心,望长老明鉴。”
“既然如此。”寒山长老道:“你手里的猫也一块去天孤顶面壁思过吧。”
阮茸:喵?喵?喵?
你有事?
这回连牛莫莫都怔愣住。
好会儿,她才拖长语调喊冤:“寒山长老,罪不及老幼和外面的猫啊,它不过是我半路上捡来的小橘。”
“滚!”寒山长老一口长气从丹田出,整座大殿顶上瓦石顷刻震颤。
“寒山师兄,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殿外一道颀长身影缓步而来。
这声音!
阮茸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只觉得今日的心跳就像是坐过山车,起起伏伏,伏伏伏伏伏伏暴起。
“道君,救救我,救救我。”牛莫莫侧坐在地上,像棵没人要的烂白菜,可怜巴巴瞅着蓬月。
蓬月丹凤眸扫过她,目光在她怀中手上那只金毛猫停留片刻,挥袖扶起茶几。
“上茶。”寒山叫来童子重新置茶,终于有了点大能者该有的成熟风范,“让道君见笑了。”
蓬月道君淡淡一笑。
寒山看得心里发苦,强撑起表情:“道君难得登门,所为何事?”
蓬月:“来与师兄商议过两日的新生初考。”
寒山动容:“师弟身体才好不久,莫非就动了收新徒弟的心?”
蓬月颔首:“确有此打算。”
寒山抚须,叹道:“也是,就海嵘一个,无我峰未免寂寞些,想当年林冀在的时候,你……”
蓬月打断他,“师弟,奂天宗已无此人,休要再提。”
阮茸猫耳朵向后一压,气鼓鼓,什么,那么大个人 ,受那么大的罪,连提都不提了?!
此时两名小童端茶上来。
寒山忙转移话题,“来,尝尝我新采摘的碧灵茶,这棵茶树从我师尊那里传到我手里,都快有千年,茶叶产量越来越少,品一口,少一口。”
蓬月伸手,正待刚要碰到茶盏,一团毛茸茸爬上矮几,蹲坐在他面前。
圆溜溜的眼眸与他四目相对。
猫咪伸出一只爪,推了下杯盖。
“当啷。”
盖子掉在几面上。
蓬月眉头蹙起。
寒山鼻翼扩大。
牛莫莫捂住嘴巴。
阮茸的小爪子一抠一抠,又扒拉两下,杯盖在将掉不掉的位置堪堪停住。
“呼。”
“呼。”
“呼。”
旁侧三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松了口气。
寒山反应过来,怒拍桌,对着牛摸摸道:“你怎么还不走,快把你这小畜生带走。”
原本平静的茶面泛起波澜,没有杯盖的阻拦,溢出来一滩。
小猫咪手掌一拨,杯盖摔落地面,砸开细碎尖锐的瓷片,几片溅落在蓬月腿上。
蓬月嘴唇抿成冷眼线条。
阮茸圆乎乎小脑袋往侧面歪,猫脸一派无辜。
寒山鼻孔喷出热气:“小畜生。”
莫莫吓跳起来,手忙脚乱想要把小猫咪抓回来。
蓬月倏然抬手一拦,“慢着。”
一老一小都安静下来。
“你有事要跟我说?”蓬月冷冷睨着阮茸,沉声开口。
阮茸点点头,蓬松的尾巴从后面绕过来,沾着溢出来的茶水,在桌上飞快的写字。
【是秋海嵘唆使林冀去禁地,是他教林冀用药的方法,还不让说出来,你被蒙骗了。】
“你在说什么?”蓬月秀美的容颜顷刻覆上一层愠怒,按在几上的手指关节泛白。
阮茸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锁住,动弹不得,尾巴在半空中勾着,尾尖尖被水浸湿,像根毛笔,不受控制的发颤,但他不后悔自己的鲁莽。
“区区妖邪,不知本分,竟然敢上到奂天宗来蛊惑人心。”每个字都像是从蓬月牙缝间挤出来,周围的威压随着加重。
阮茸脑袋突然像是被人用锯子从里面切割开,一阵剧痛中完全没有了思绪,等稍微清醒点,就感觉自己的鼻孔有温热液体流下。
“道尊息怒,它是我带来的,您要罚就罚我,不要杀它。”莫莫噗通跪下,这次真心实意的重重磕头,她不敢停下,就怕蓬月一把将猫咪爆了。
这猫是自己强行带上来的,无论他是怪还是妖,因此送命都是造孽啊。
有人比自己更气,寒山突然就不气了。
他看着磕得血迹斑斑的莫莫,开口道:“算了,不过是个只不能成型的小狸奴,送去天孤顶抓老鼠便是。”
蓬月广袖一挥,阮茸霎时被扫下桌。
圆滚滚的身体在地上翻了好几圈,撞到莫莫才停下,晕乎乎的甚至不知道翻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