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沐云背后的阿茵从被褥中掏出烧火棍高高扬起,重重锤在了那不怀好意之人的小臂上。
“嘭!”
“咔嚓——”
“唔……”
被称作“主子”的黑衣人闷哼一声,捂着受伤的手臂连连后退。
从击打的声音听来,阿茵这一棍子的力度非常大,就连站在后头的魁梧黑衣人都紧张地上前搭手,扶着那人并关切地问道:“主子!怎么样,还能使上力吗?”
那“主子”耷拉着受伤那只手,咬着牙道:“手臂不能动了。”
阿茵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自己也没闲着,她翻身而起,将烧火棍拿在左手,右手从枕下掏出短刀,敏捷地一步跨过沐云,下床和那魁梧的黑衣人搏斗起来。
此时此刻,阿茵只知道自己要与眼前的敌人战斗,还要防着另一个敌人偷袭,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能力和招式,使出的招数都出于身体的本能。
然而这具娇小身躯爆发出的体能,竟如此令人恐惧。
她挥舞着短刀和烧火棍,与手持宝剑的魁梧黑衣人对拼,在“以弱战强”的情况下竟丝毫不落下风,无论是进攻还是格挡都有条不紊。
阿茵各种招式娴熟狠厉,三下五除二就在交锋中寻找到对手的破绽,用短刀割伤了他的手臂,又用烧火棍击中他的头颅。
手臂上和额头上的鲜血喷涌而出。
见跟班儿被自己所伤,阿茵停止手上挥舞棍棒刀枪的动作,转而踢了一旁观战的黑衣人好几脚。
“主人!快走!”魁梧的黑衣人自知武功不如这个小女子,赶紧选择带着主子遁逃。
被踹得生疼的“主子”也果断喊了一声:“撤!”
一主一仆狼狈地翻出窗户,逃离了现场。
*
两个黑衣贼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树影透过大开的窗户,在地上摇晃。
阿茵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回忆起自己刚刚英勇的表现,又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能力。
不会被普通的迷香所害,就算没有法力,光使用武学招式,也能凭借蛮力和身材,与比自己健硕好几个档次的人战斗并取得胜利。
此刻的她,欣慰地笑了。
没错,她有些沾沾自喜——自己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阿茵看着自己皮肉娇嫩却能爆发无限力量的双手,面上带笑转过身,抬头看向床榻,却被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的沐云吓得打了个冷战。
沐云坐在床榻的边缘,双手撑在微微张开的大腿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表情冷得让人脊背发凉。
笑容凝结在阿茵脸上,她看出沐云并没有因为自己打跑贼人而欣喜,瞬间明白自己的行为可能误事了。
可一时间,她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能尴尬地愣怔在原地,不敢动弹。
阿茵站在月光里,沐云坐在黑暗阴影之中,两人就这样无声对望了许久。
最后,沐云开口打破了沉默:“回来睡吧。”
这话似乎昭示着沐云并没有打算跟阿茵计较对错,只是压制着怒意包容了阿茵冲动的行为。
阿茵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抿紧双唇,战战兢兢地走到床边,轻手轻脚从床尾爬到床内侧,然后紧贴着内侧的墙壁,小心翼翼躺下。
房间内安静得可怕,阿茵甚至能听到她和沐云的呼吸声。
她抓着被子,开始用心分析起来。
沐云应该不是半途醒来的,这意味着沐云对那俩贼人进屋、商讨计策及图谋不轨的一切行为了如指掌。
对方的武力值不算高,自己都可与之一战,沐云的本事就更不在话下。
她早知道沐云有自己的打算,沐云一直按兵不动,定是有后手;自己这一冲动的行为,肯定破坏了沐云原先的计划。
阿茵越想越不对劲,之前为自己战斗力高超的兴奋劲儿完全褪去,只觉得自己给沐云添了乱,是个自作主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阿茵心中酸涩难过,自责不已,因为她非常清楚,自己耽误的不只是沐云的计划,伤了岛主的人,还会影响琳儿一家的安全。
“我错了,是我不对。”阿茵的声音细得像蚊子,还夹杂着些微哽咽。
她双手拉起被子,蒙住嘴巴,让自己尽量不要发出呜咽的声音,她不想让沐云觉得自己在装可怜。
片刻过后,沐云温柔淡然的声音传出:“不必自责。”
阿茵闻言,再也忍不了心中的委屈,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咽了咽唾沫,组织好语言才垂头丧气地开口:“沐云姐姐,我知道我犯了错。”
“可是……”她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些,“我并非有意与你对着干,只是你一直不向我透露你的打算,我见他们动手动脚,便一时心急,才——”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阿茵咬着下嘴唇,委屈巴巴地盯着沐云的脸。
沐云看着阿茵难过的模样,似乎有些心软,将上半身的被子掀开叠在腿上,坐起后用温和的语气答道:“是我思虑不周,一时疏忽,才让这次意外发生。”
“不!”阿茵忙争辩道,“我不是想推卸责任!”
她满脸通红,极力想说明自己真的认识到了错误。
阿茵是个认死理的,在这种大事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各打五十大板的道理。
沐云一手搭在阿茵的肩上,语气轻柔劝慰道:“世上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你虽误了计划,却也是出于维护我的心思,我怎会怪你?”
要说沐云没有不满是不可能的,但她也并非不近人情,阿茵为何出手,她再清楚不过;一个善良之人,又怎会真的责怪出手保护自己的人呢?
这一次,她主动提起了自己的计划。
“岛主的人恨毒了我,来人不可能只拿走那所谓的法器,定也会将我押走处置;我假装被迷晕,让他们误以为得逞,我就可以跟随他们进入岛主的住处刺探。”
沐云将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告诉了阿茵。
阿茵一边听一边点头,这才知道沐云不仅想要以身入局,还要深入敌人腹地进行探查。
想想也对,保护受害者最好的方法,是将坏人绳之以法,要解决张家的危机,不能只待在张家院子里防御,应该主动出击,去跟岛主儿子和那无良岛主斗争。
阿茵朝沐云笃定地点点头,说:“沐云姐姐的计划确实是最好的。”
因为沐云柔声劝慰,阿茵已经不再伤心了,她回忆起那黑衣人的嘴脸,心中泛起一阵恶心,怒道:“但那不男不女的黑衣人想轻薄你。”
这回换做沐云纳闷了,她歪着头疑惑问道:“不男不女?”
“嗯!我虽然没有法力,但我能感受到修士的内力。”阿茵坐直了身体,跟沐云解释自己看出的细节,“我与她打斗时,发现她身上有两股气息交织重叠,我虽记不清那到底是何种内力,但体内有无法融合的两股气息,就是阴阳合体之相。”
“你能探查到他人体内的法力?”沐云捏着下巴,眼神犀利盯着阿茵的眼睛,似想要看穿阿茵的内心。
“嗯!”阿茵肯定地点点头,模样乖巧,带着几分小骄傲道,“虽然我自己不能使用法术,但我能看出姐姐的内力精炼淳厚,和那人完全不同。”
她得意极了,自己虽然不能在法术上超越沐云,但她这探知能力定是与生俱来的,可能就连沐云都比不上她。
沐云盯了阿茵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我我我!”阿茵激动极了,她抬起手邀功道,“他们逃跑前,我趁乱踹了那贼人□□一脚,里头空空荡荡的,她是女儿身。”
沐云双手撑着床榻,往后挪动了一些距离,然后拿起枕头垫着后腰,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向阿茵解释:“阴阳重合的体质分为先天和后天两种,先天是指继承了母体的阴阳重合体质;后天则是此人通过邪门歪道吸取别人的内力,导致体内阴阳两股气息交叠,形成了阴阳合体。”
阿茵听得格外认真,听完后还思考了几息,随后面色严肃,有条有理地分析道:“如果说是后天的,那这人定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若是先天的……”
仿佛恍然大悟一般,阿茵一拍大腿提高了音调:“岛主当年独自打败一群商队,身手不凡,她的内力有可能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来,今晚进屋那人,就是岛主所谓的‘儿子’!”
前一刻还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的阿茵,下一刻又垂下头哼唧了一声:“嗯……”
她又开始自责,岛主家里有这么多秘密,若是今夜没她捣乱,沐云肯定能前往岛主住处,探查到更多的消息。
沐云像是能读懂阿茵的心意一般,轻轻笑出声:“阿妹别懊恼了,咱们从长计议。”
语毕,沐云便伸手把阿茵拉过来躺到她身侧,让阿茵背对着自己。
阿茵没有抗拒,她的身体非常疲惫,躺着其实是最舒服的姿势。
沐云动作轻柔地拉过被子给阿茵盖上,还顺手帮她掖好了被角,接着自己也躺了下去,面朝阿茵的后背。
她一只手在被子外面,轻轻拍打着阿茵手臂的位置,口中哼出一首童谣哄她入睡。
因为阿茵身体本就虚弱,加上刚才那番打斗更是耗尽了她的体力,所以在柔美动人的歌声中,她不由自主地缓缓闭上眼。
梦中,阿茵变矮变瘦,成了一个黄发垂髫的小丫头,行走在成片的桃林里。
她隐隐听见远处传来稚嫩的声音哼唱着动听的童谣,于是朝着发出声音的那边走去。
就在她离唱歌的人越来越近之时,歌声戛然而止——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一个白色的身影,背后拖着几根毛茸茸的白色尾巴侧过头厉声道。
话音刚落,一颗石子飞来,正中阿茵的脑门。
“怎么一上来就砸人啊!”阿茵捂住额头,愤怒道,“什么精怪如此暴力?”
*
清晨,春风拂柳,鸟儿鸣声啾啾。
阿茵还在睡梦中,她手搭在额头上,鼻子眼睛皱成一团露出痛苦的表情。
“啊!”一声尖叫响彻天地。
尖叫声的回音一次次减弱,直至周围恢复安静。
刚才还睡得香的沐云和阿茵,此刻已经被这叫声惊得坐起了身。
短暂的愣神过后,沐云和阿茵对望一眼,紧接着二人顾不得自己的衣着形象,直接起身往外冲去。
刚刚那叫声是琳儿的音色,她俩都害怕是张家人出了什么事。
两人一踏出门槛,就看见琳儿站在正屋侧面的水缸旁,捂着嘴颤抖。
走近一看,半人高的水缸里竟放置了满满当当的一缸金砖!
琳儿的声音在颤抖:“这肯定是岛主儿子的诡计,他们肯定会带人来我家,诬蔑我偷了他的黄金!”
阿茵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点头:“琳儿姑娘属实机敏,没被这泼天的富贵冲昏头脑。”
琳儿没空理会阿茵的跨在,她转身向二人哀求道:“请两位姑娘快跟我一起将这些金砖搬离院落!”
说完,就又回过身要伸手去拿缸中的金砖。
“慢!”
“慢!”
阿茵和沐云一同喊出声,并同时伸出手阻拦琳儿碰触这堆金砖。
阿茵动作迅速抓住了琳儿的衣袖,而沐云则慢了一步,正好抓住阿茵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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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哄你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