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青停住了动作,心中的嫉恨逐渐堆积。
明明眼前这个人才来到部落几天,一通话就把大家都唬住了,要再过几天,说不定就真能混成为真正的祭司了,必须早点把他解决。
“背叛兽神的人,怎么有颜面说这话。”芜青朝身后的兽人打了个眼色,“先把他捉起来!”
不过大概真的是付萳里的话起了作用,部落里的兽人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连芜青身后叫青泽的兽人也踌躇了起来。
啧,芜青咬了咬牙,暗恨自己找来的兽人不顶用。
“褐土,褐土呢?”褐土也参与了谋划,甚至于承诺了,可以帮忙将新来的家伙赶走,怎么这时候不见了?
应该是看见金羽不敢出现了吧,付萳里暗暗在心里回答。金羽很少化兽形,芜青似乎没认出来他胳膊底下夹着的就是金羽,或者根本不清楚褐土对金羽做了什么。
这时候褐土要是出现,虽然金羽还瘸着,但是肯定少不了一场对峙,倒时局面肯定更混乱,为了不耽误后手,他应该不会出现。
说起来,他和金羽同时被发难,再加上之前曾看过芜青和褐土对谈,这一系列的事莫非是专门针对他和金羽的。但是他只是个刚刚来部落几天的小学徒,也没招惹什么人,怎么就这么招人嫉恨了?
左右想不通对手的脑回路,他决定还是先把这事交给看起来就很可靠的祭司大人:“我相信祭司大人是最公正的。”
褐土一直都不出现,芜青头上冒出了细汗。他最开始预想的是激起群愤,借这由头立刻把付萳里赶出部落,最好不经过祭司族长。但是现在,场面显然变得不好收场了……
他来自大陆南边一个中型的部落,父亲是族里的一位祭司,在有意培养下,他知道了不少关于兽神的秘辛。比如说,兽神已经很久不回应祭司们的祈祷了,上一次族里收到兽神的神谕还是曾祖那辈。
他坚信兽神已经衰弱,否则,当他的部落被入侵毁灭时,族里的祭司们如此虔诚的祈祷,兽神为何不回应?当他被俘成为奴隶时,路上祈祷了无数个日夜,兽神为何不回应?
这必然是因为兽神衰弱了,祂无暇顾及子民。
所以,这个小部落的祭司,肯定也无法获得兽神的馈赠,就是一个懂得多点的普通人,发现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作为奴隶流浪了很久,才辗转来到了这个接受异族不介意奴隶的部落,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骗过所有人,骗过兽神,重新成为所有人都尊敬的祭司。
芜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沁出的汗水,轻蔑地说:“见就见,让所有人看看你的真面目是怎样的。”
付萳里并不清楚在这几秒钟芜青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只是觉得对面人有点虚,凭空出了好多汗,当然,除了体虚也有可能是心虚。
“走吧。”他提着金羽率先向黑山山脚走去,但未走几步,远处已经多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怎么回事?”祭司已经从远处走来,这次他变成了人形,穿着亚麻色的长袍,看起来似乎要外出。
“金羽,你回来了?”
“咕咕。”
付萳里没有犹豫,先将大孔雀直接递给了祭司:“腿上好像受伤了,不清楚伤到骨头没有。”
祭司点点头,望向了聚在这里的人:“何事喧哗?”
“祭司大人”芜青走上前,开始陈述不存在的罪状,“付萳里他供奉伪神,形迹可疑,每天夜里外出,肯定在谋划对部落不利的事!”
付萳里一愣,倒没想到自己半夜外出的事情会被发现,明明自己很小心了才是。
祭司皱了下眉头:“慎言,有何证据?”
芜青立刻心潮澎湃地奉上了那红色的神像,期待又紧张地看着祭司。供奉外神在他原来的部落算是很严重的罪过,足够那人被捆在火刑架上烧死。
黄角祭司走上前去,接过那块红色的石头端详起来。
付萳里这才看清,那不是块石头,而是一个雕塑。雕刻人的水平不佳,他仅能看清上面的粗糙鳞片。看痕迹很新呐,像是最近被雕刻出来的,他若有所思。
“祭司大人,我从未供奉过这东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若不是芜青拿着这东西来找我,我应该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有伪神这回事。”
“不是雕出来的这长麟的东西是什么,还请祭司解惑。”
他从未期待过神明能从天而将以断公义,所以决定自己下手,从细节中搜寻证据。
芜青见祭司不言语,信心大增,继续发难:“祭司大人,他并未掌握兽神的力量,他奉神也不虔诚,怎么能自诩为祭司的弟子。”
“部落里的人都明白,我比他更有资格成为祭司!”
僵持了这么久,铺垫了这么多,付萳里终于领悟了自己为何被针对。真是有点令人发笑,他明明没有当祭司的意图,却被不认识的人当作了绊脚石,甚至于陷害栽赃。
这就是他不喜欢人类的因由,有时候人类的贪婪和卑劣可比动物恶劣多了。
等等,刚才这句是不是把我自己骂进去了,付萳里恍惚了一下。
当芜青的话说完,祭司的眼睛瞬间兽化,变成了长长的方形,里面的各种情绪复杂难辨。
金灿灿的冰凉眼神无声地注视着两人,付萳里本想说点什么结束掉某人拙劣的表演,但是在这目光下,他竟又觉得毋须多言。
“既然如此,让兽神来决断吧。”
黄角祭司轻轻碰了碰手杖,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却瞬间传遍了整个部落:“明天太阳升起之时,开启神选仪式,届时,部落所有人务必到场。”
部落里的所有人哗然一片,连阿冬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旁的芜青脸上露出了狂喜,脸上因为兴奋而晕上了酡红。
而付萳里,他的脸上无悲无喜,依旧平淡地如同九月的霜雪,毕竟他真不知道这仪式是干嘛的。
虽然面上绷的很好,但是他的内心很慌,不可避免地脑子里冒出来了滑稽的景象。他和芜青面对面开始摇骰子,摇出来点数大的当祭司。
不会的不会的,神选仪式一定不会是这种纯靠概率的事的。祭司之前那么靠谱,一定不会再这件事上不靠谱的。
等到闹剧结束,周围兴奋的兽人散去,芜青也兴奋地走了,似乎准备大干一场。
付萳里有点懵,祭司说完明天开启神选仪式后竟然就结束了,也没说那仪式究竟要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打算先向阿冬打听一番这神选仪式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刚要离开,祭司的话便在他身后响起来了。
“萳里,你去哪?马上傍晚了不来这边上课吗?”
付萳里愣住了,心情第一次出现波动,他随着祭司来到了山洞,看着他在微黄的光线下检查金羽的细长的腿和翅膀。
大孔雀被撸的相当舒服,在草垫上瘫成了一张小饼。
祭司检查过后,在金羽暴露出来的伤口上面涂上草药,一边涂一边细细讲解草药制作的方法。
付萳里终于沉不住气了,将视线从金羽漂亮的尾羽上移开,对上了祭司的金色眼睛:“您相信我吗?”
祭司有点疑惑,转过头仔细盯着他,等待着后面的解释。
“我并没有供奉外神,也没有想对部落不利。”
“咕咕。”瘫成一堆的金羽抬起头来,严肃地表示肯定。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我知道。”祭司包扎好最后的伤口,开始解释道,“其实北大陆很大,各个地方奉神的习俗不太一样。”
“就王庭以北而言,许多地方传说,兽神座下还有五个强大的战士,很多兽人信仰供奉他们,这并不是什么罪过。”
付萳里懵懵懂懂,第一次接收到关于异界神明的信息。
“当然,也有一些部落信奉别的神,有的传说来自远古,有的是兽人们捏造的。”
“那个雕像的风格应该是来自王庭以南的大泽,大泽温度高,气候湿润,很多怕冷的鳞甲族在居住在哪里,是芜青的故乡。”
付萳里想到雕像上的鳞片,心下了然:“祭司果然博学。”
金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祭司,脸上分明写着,祭司明察秋毫。
不过付萳里仍然疑惑,祭司一开始就没被骗到,但是又为什么要开启仪式呢:“那明天的神选仪式?”
“你跟着我学习确实没有名头,是该把祭司的身份确定下来了。”祭司点点点头,似乎觉得自己的安排不错。
剩下的付萳里大震惊,不是,老师啊,我才跟你学习了三个晚上,你哪里来的自信我一定能通过啊。
“老师,神选仪式是什么,应该怎样才算通过仪式呢?”他有些焦急,想尽快打听清楚。
“明天你就知道了。”祭司脸色淡淡的,显然不是很在意这事,但是似乎又想起来了付萳里确实是个超级新人,又没什么说服力地安慰了句,“不用担心,兽神会眷顾你的。”
“……”
付萳里,相当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