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汀愣愣地看着他。
男人个头很高,站在比安汀低两级的台阶上,却还是能俯视他。身材也整个比安汀大一圈,原本宽敞的楼道瞬间显得格外拥挤。
他的声音偏低,被墙壁包裹在四方空间里,低沉而有磁性,一听就很有力量。
安汀不合时宜地羡慕起来——要是他有这样的体格,根本不会有人欺负他。
“这个东西要拿到哪里?”男人没好气地用鞋尖踢了踢箱子。
他穿着锃亮的男士皮靴,模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安汀跟着他的问题想起现状,又有点泄气,蔫蔫地说:“拿到2号楼1401。”
不料男人哦了一声:“我可以帮你送过去,我正要去2号楼……1301。”
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安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吃惊地问道:“那您怎么会路过这里?”
男人明显噎了一下,视线飘忽,指尖不耐烦地点着扶手。
最后他说:“我走错了,有什么问题?”
安汀连忙摇头,心中疑惑。
这两栋楼难道很容易搞混吗?
也许那位顾客也不是故意填错的?
“走不走啊?”男人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语气生硬地催促。
“走,走。”安汀立刻抛开疑惑,感激地望着他,“谢谢您……啊不过,这个箱子真的很重,我可以跟您轮流……”
男人根本没等他说完,长腿一跨上到平台,半弯下腰,毫不费力地把箱子抱了起来,比拎一颗白菜还轻松。
安汀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男人个高腿长,走路带风,下个楼速度几乎是安汀的两倍。而且他似乎心里有事,只是习惯性地快步走,视线笔直地目视前方,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
安汀只好连跑带跳,本就发软的腿脚更加遭罪,终于在一个拐角处绊了一小下,轻轻地“嘶”了一声。
男人注意到了,有点嫌弃地瞥向他。
安汀自觉丢人,抿着唇快速跟上。可是接下来男人就放慢了脚步,堵在他前面,谁都不能走快。
感受到变化,安汀心里一暖。
之前搬箱子的崩溃感也逐渐褪去,心情不知不觉好了起来。
他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慢走许久,又下了好几层才想起来问:“先生,该怎么称呼您?”
男人脚步一顿。
明明是个很普通的问题,男人的表情却意味深长,最后矜持地介绍自己:“……我姓撒。”
“撒先生。”安汀立刻对恩人拍马屁,小声讨好,“真好听。”
撒旦微微扬起下巴,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个夸赞,视线在小跟屁虫身上转了一圈。
……嗯,这个人类还是笑起来好看。
之前为了挣点钱哭唧唧的样子丑死了。
走出3号楼,看见外面停着的小电驴,安汀和撒旦同时一愣。
“我的猫!!”安汀一拍脑袋,惊叫起来。
天,他怎么把小路给忘了!
明明之前还跟在他后面的,现在怎么不见了?而且一路走下来都没见到……
难不成还在14楼?还是说已经跑到外面去了?
撒旦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也……忘记这茬了。
然而露馅在即,撒旦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人类现在才想起猫来?他竟然这么不重要!
不过转念一想,安汀见到他之后连猫都忘了,貌似也是他魅力太大的缘故。
撒旦开始思考要不要生气。
“撒先生……”犹豫中,他听见这个人类语气弱弱地开口,还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抱歉,请问您刚刚上楼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只缅因猫?”
虽然很不想给眼前的男人留下一个不靠谱的印象,但小路丢了,安汀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这些了,把丢猫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撒旦低头看看自己被扯过的袖子,决定暂时不生气了。
于是他恢复一贯高傲的语气:“看见了。”
安汀睁大眼睛:“是吗?是一只缅因猫吗?”
“是的。”撒旦冷静道,“我看见猫往楼下跑,最后……跳进那个车后座的箱子里面了。”
小路自己回去了?
安汀有点懵,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好错乱,他说:“那我去看看……”
“不许去!”撒旦的声音陡然拔高。
安汀吓了一跳,就见男人神情严肃,表情紧绷,半天挤出一句:“我赶时间!”
说完直接略过安汀的小电驴,大步流行地往前走。
这么赶吗……安汀不明所以地跟上去。
不过想想也是,撒先生刚才走得迅速,也许就是因为赶时间,后来为了照顾他才慢下来了,再拖下去也太耽误人家了。
一路怀揣着心事,安汀和男人都不再说话。没多久就到了十三楼,撒旦停住,瘫着脸说:“我到了。”
不能再送上去,否则会被顾客认出他不是这里的住户。
安汀连连跟他道谢,接过箱子。撒旦作势掏钥匙开门,余光盯着人类往上走,等到确认对方看不见他了,他又往前凑了凑,竖起耳朵。
他倒要听听看……是哪个混蛋敢欺负安汀。
短短一层楼又走得安汀手脚发软,好不容易搬上去,他抬头一看,愣住——
2号楼1401是一间毛坯房。
难道这又是个错误的地址?!
安汀头晕眼花,不过紧接着从毛坯房里出来的青年否定了他的思路。
“好久不见。”
殷回身边的摄像头一闪一闪发着绿光,他面带微笑,轻松地倚着门框:“过得好么?”
安汀:“……”
至此,他完完全全确认了,顾客就是在耍他。
彻头彻尾地耍他。
“没想到今天又遇见了。”殷回笑着说,“上次在商城让你花钱买猫粮,害你被惩罚送外卖,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13楼,撒旦的瞳孔骤然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