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霜衣赶到的时候,二蛋家已经有两个弟子守着了,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
“二蛋!二蛋!你睁眼看看娘啊!”
草屋里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形势危急,楚霜衣连忙越过人群闯了进去,还没等村长解释,他已经把孩子从他爹娘怀里捞了出来。
这孩子身子壮实,体温却极低,触手一碰,凉的不像活物。
楚霜衣伸出二指放到他颈下,脉搏沉稳有力,可神识中这孩子面门上却萦绕着一团浓浓的死气!
非死非活,怎么会这样呢?
他飞快地点住孩子身上几处要穴,掌心聚起一团青色的淡光,就朝着二蛋胸前劈去!
“二蛋!你快放开二蛋!”
二蛋爹娘被这突如其来的闯进来的外人吓的愣住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扑上来就要撕扯楚霜衣。
“二蛋爹娘,这是浮光派的道长仙尊,来救二蛋的!”
村长跟两个弟子拦住了夫妇二人,连忙解释道。
“什么狗屁仙尊!都是害人的!他们都是跟姓柳的一伙儿的!”
二蛋爹闻言却愈发激动,猛地挣脱了村长,抄起桌上的茶壶刚要扔过去,就被人强行扭住手臂按在了桌上。
按着他的那人力道强劲,二蛋爹挣扎不开,便愤愤地咒骂道“都是畜生!瞎眼的畜——”
他挣扎着一扭头,正对上一双阴沉的黑眸,那人眼底沉积着的森然戾气让他本能地止住了挣扎的动作,一并咽下了嘴里的下半句话。
他认识这人的,山上下来的弟子,那双黑乎乎的眼珠子看着就让人发怵。
见他不再挣扎,裴夙松开了对他的压制,淡淡道:“师尊会救他。”
正在这时,众人猛地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楚霜衣一掌下去,竟然活生生从二蛋体内逼出了一缕黑气。
只见那黑气似有灵智一般,甫一从二蛋头顶逼出便飞也似的窜了出去。
“啊!”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一声孩子的叫声。
这声音,是根生!
楚霜衣头也不抬,快速的说了个“追”,裴夙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众人顺着窗户看出去,那缕黑气直奔院中的根生窜去,就在它即将没入根生眉心的瞬间,不知从哪冒出一条翠绿色的粗壮枝蔓,闪电般地卷起了根生。
黑气瞬息之间便附在了那枝蔓之上,不依不舍地向枝蔓末端卷着的根生涌去。
裴夙拔剑一斩,顿时将那翠绿的枝蔓斩成了两截。
翠绿的汁液撒了满地,枝蔓断腕再也顾不上根生,飞速地向农田中退去。
裴夙展臂接住半空中落下来的根生,向身后一甩,提着剑就追了上去!
那名弟子一手揽着已经急晕了村长,一手稳稳接住根生,还不忘对着裴夙的身影大喊道:“裴师兄——”
剩下的半句“小心”在几个同门的目光里渐渐弱了下来。
听声音,正是来时偷偷议论裴夙的那两名弟子之一。
看他的那几人不知是谁喝斥了一句“鬼叫什么”,随即也都提剑跟了上去!
黑气一出,楚霜衣利落地绘制了一道凝气符打入了二蛋胸前。
片刻后,二蛋眼皮颤动,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孩子的体温隐隐有所回升,楚霜衣试探着摸上了他的眼睛,掌心传来眼睫划过的微微痒意,他这才放下心来。
对着虚空说了一句“孩子醒了”,就起身让出了床边的位置给二蛋爹娘,
二蛋从小长在村里,见的都是村里人,还从没见过楚霜衣这样好看的长相,像仙人下凡似的。
当即哇地了一声哭了出来,嚎道:“娘啊,神仙来抓二蛋上天啦!”
二蛋爹娘一听孩子的哭声,立时欣喜若狂地冲了上来,一家三口紧紧地抱做一团。
合家团圆的场面固然感人,楚霜衣却不忘善后,他掌心一翻,伸手道:“裴夙,拿瓶芝草丹来。”
“仙尊,裴师兄去追那团黑气了。”
掌心多了一枚小瓷瓶,耳边传来的却是个陌生弟子的声音。
楚霜衣这才想起方才叫裴夙去追魔气了,他脸色一变,将芝草丹放在桌上,飞快吩咐道:“你来嘱咐芝草丹的用法。”
说罢提袍就要追去,却忽然听得“扑通”两声,被人拦住了去路。
“多谢道长大恩大德!救回了我家二蛋的一条命!”
“是我误会仙尊了,这就给道长磕头谢罪!”
“二蛋!快给道长磕头。”
二蛋爹娘都是淳朴心善的老实人,楚霜衣救了孩子,就是他们家的大恩人,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当即跪到楚霜衣身前就要给他磕头感谢。
楚霜衣哪里习惯这个,当下就俯身去扶,谁料二蛋一家还没扶起来,里里外外又跪了一片,都是恳求他出手救自家孩子的。
听着一片哀求声,楚霜衣蓦地想起他在现世医院跑腿时,不知见过了多少为家人治病筹钱奔波的子女、父母、亲朋好友……
他身有余力,能帮一把自然要帮一把,断然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
徒弟身上尚且还有清风铃,想必不用太担心。
楚霜衣向二蛋爹娘借了房间,让村里生病的孩子都到这里来,方便他一起施法救治。
其实这些孩子压根就没生病,之所以出现那些症状,是因为他们身上被施了咒法吸取生气的缘故。
“生气是人维持性命的本源之气,能够源源不断地再生,但二蛋身上的咒法不断地强行抽取生气,二蛋体内的生气入不敷出,这才渐渐病重直至彻底被抽干。”
趁着村民们回家领孩子的功夫,楚霜衣坐下来跟二蛋爹娘细细地说明原委。
“这个咒法须以活人为寄体,方能维持。而二蛋就是这个寄体,所以他的症状也要比其他孩子严重些。”
二蛋娘听完,立马担忧道:“道长,那二蛋现在……”
楚霜衣清楚父母忧心子女的道理,给他们夫妇俩吃了一颗定心丸:“你们放心,二蛋身上的咒法已除,二蛋决计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只是他被抽取太多生气,身子虚弱是难免的,这就得慢慢将养了。”
二蛋爹娘听到这儿,总算松了一口气,连连感谢道:“道长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感激不尽,今后定为道长供奉香案,日日清香积福、早晚磕头。”
楚霜衣一听这不就是要打个板要将自己供起来,赶紧岔开了话题:“方才听二位谈及一位柳先生?”
“不瞒道长说,我们正怀疑这姓柳的就是害我们孩子的凶手!”二蛋爹愤愤道:“这个柳先生是一年前左右,村里人在山脚下救回来的,说是在浮光山有亲戚,后来就留在了村里教孩子们认字,村里人都感激他,粮食野味没少送去,可前一阵他突然收拾东西急着要走,说要上京赶考。”
“没成想他这一走,村里的孩子们就都遭了这咒了!”
上京赶考,这时候早过了赶考的时节。
楚霜衣沉吟片刻,问道:“柳先生在浮光山有亲戚?两位可知,柳先生的亲戚姓甚名谁?”
二蛋爹娘还未开口,他的心底就已经缓缓浮起一个答案。
“知道,柳先生走的前一阵儿,有个灰衣裳的汉子来找过他,就打着咱们浮光派的旗号,好像叫柳什么剑的!”二蛋娘仔细回忆了会儿,又补充道:“那人长得很凶,黑着脸,他爹,你说是不是?”
“是是!那汉子瘦高个,一脸凶相,比村尾劁猪的还煞气。”二蛋爹确认道。
楚霜衣面色一沉,果然如他想的一般,傀儡诀、抽取生气,魔族究竟意欲何为?
说话间,村民们已经将自家孩子领了过来,面门上大大小小的各自罩了一团黯淡的死气。
楚霜衣只得将纷乱的思绪压下,专心施救起来……
林溪村的农田连着另一座低矮的小山,山林中杂草丛生,少有人迹。
裴夙提着剑追到一处水塘旁,那精怪便没了踪影。
他将长剑反手贴在手臂上,屏息片刻,只听身后猛地传来一声破空的嘶鸣声!
重物落地,长剑倏地刺出,薄薄的剑刃紧紧卡在巨蟒的黑鳞上。
裴夙眉头微蹙,黑眸中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淡淡道:“你怎么跟来了?”
黑蟒线一般的竖瞳散做金色圆瞳,微微垂下巨大的脑袋,病恹恹道:“属下放心不下少主,更何况楚霜衣——”
剑刃又深入鳞甲几分,“铛”的一声,泛着凛凛水波的剑身竟然直接断在了巨蟒身上。
裴夙掀了掀眼皮,淡漠道:“我说过,别叫我少主。”
“属下知道了。”
黑蟒呆滞地吞咽了一口,小心翼翼道:“少主,楚……仙尊现在虽然对您还不错,那是因为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他知道您的身份了,楚……仙尊还能像现在这样护着您吗?”
裴夙额角的青筋狰狞地暴起来,锋利的半截剑光映在脸上,恰好断在他眉心处。
他生硬地转过身,怒道:“此事无需你插手。”
不远处忽然响起几道吵闹的人声,似乎是其他弟子找过来了。
黑蟒不敢多留,尾尖卷起水塘边一个昏迷的少年推到裴夙眼前,小声道:“少主既然不信,那不妨用这小树妖一试,这小树妖乃是靠魔族之力化形,周身魔气不言而喻,那少主不如就看看楚……仙尊会如何处置它?”
劁猪:猪的绝育手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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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