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事务所 第15章 第二卷 藤子的秘密-藤子的离开（二）

藤子和参社长彻夜长谈，参社长在见完森木之后平静了很多，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服她，可能只是在森木那里她就已经把情绪宣泄完了，她们聊着过去她们所经历的种种，从一开始万事较真的参社长慢慢蜕变成甩手掌柜，这其中的故事、事故、她们共同经历的患难、脆弱和快乐。

看起来最为成熟的两个人却情绪化的被感性控制，她们曾两个人依偎在空荡的事务所里互相取暖，那时的参社长和藤子还用着年轻时的皮囊，她们像闺蜜一样互诉心事，在解决一个跨国界的遗愿订单时，她们和对方国家的办事员对赌，最终输掉了，以后的所有神职时光只能以她们去世时的外貌示人。

严谨刻板好胜心极强极富攻击性的参社长变成了一个皱皱巴巴的老人，她年轻时脸上可以看出她所有的性格特质，黑长直外加干练的套装、高耸的颧骨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可在皱纹之下，面部老化松垮之后几乎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除了情绪管理失败后的咆哮从胸腔迸发这种明显的情绪变化外，只看她的脸，这个人会看起来深奥极了，像是伪装自己城府很深的心机老妪，自那之后自尊心受挫的参社长便不太管理事务所里的事情，把事情都推给藤子处理，自己除了在需要签字的文件上留下痕迹外就只是一心沉溺在各种电视剧里。

相对比下藤子看起来就温和多了，年轻时的藤子看着很有朝气，同样是马尾却扎的很高，些许黝黑的皮肤、常年挂着笑容的嘴巴和总是像月牙一样弯着的眼睛，她相信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她的眼中全是希望，灵动的眼睛总在想着怎样才能破局解决眼前所有的窘迫和困境，中年的藤子看上去只是老了一点，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只有一些面部的情绪走向导致的嘴角有些下垂，眼神无光，一遇到困难就咬后槽牙的习惯让她的两颊变得宽大，整个人看起不怎么开心。

天亮之后就是藤子要离开的时候，参社长彻夜未走，在街角和满月他们一行人，看着藤子踏着日出的光芒离开，事务所内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不开心，就像只是一个简单的告别，藤子还会回来那样，让参社长对现在的满月事务所非常不满意，她感觉每个人都是没有人情味的个体，只是些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转念间她仿佛听到了森木跟她说的话，她的自私本来掩饰的非常好，她连自己都说服的很好，只是师傅的一语道破，让参社长迷失的同时看清了自己，可在她眼中周遭的所有人都是自私的，参社长宽恕了自我，这时的她仍然觉得满月做错了，她的小题大做让藤子失去了唯一可以当面看着儿子长大、成熟、变老的机会，对此满月笑颜明媚，没有一丝愧疚，她的决定将会导致藤子错过儿子未来的每一个瞬间，这可是藤子唯一的念想。

参社长每天都在日历上用最原始的方式标注着去找森木的时间，她在去遗愿事务所之前就已经轮岗做过很多神职工作，也算是森么很早期的徒弟，不知是参社长面容恢复老态的原因还是森木看起来太过年轻，参社长从前对森木的敬畏心越来越少，她甚至觉得森么在很多时候左右她的决定让她在冗长的岁月中总生遗憾。

藤子走后的第12天，参社长再次来到湖边，没有见到森木，却遇见了藤子的儿子。

这天的阳光格外的明媚，阳光透过枝桠投射出好看的阴影，公园里来来往往的人本应有的嘈杂参社长都没有听到，只有湖边长椅旁矮矮的矮树叶子在风的作用下互相击打的声音，参社长便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里。

在湖边看书的女孩儿被看起来是路过的藤子的儿子盯的害羞，藤子的儿子愣在女孩儿面前一时忘了自己的来意，只是他胸前挂着的社会实践课做志愿者的工作证表明了身份，女孩儿才没觉得他的突兀。

女孩是他同学的妹妹，同学今天有选修课，就让他把同学家里带的当季腌菜给女孩送来，明媚的阳光下，女孩儿白的发光，藤子的儿子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礼，连声道歉，正要离开被女孩叫住，

“你是不是替我哥送东西的？”

“你哥？你就是他妹妹？”藤子的儿子更害羞了，把要带的东西塞到女孩儿手里就仓皇而逃。

“这就是藤子的儿媳，他们会相伴数十载，会是所有人艳羡的白头到老的学生情侣，没有意外，坎坷和起伏都不大，无病无灾寿终正寝。”森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跟我说有什么用？藤子她不会看到了。”

“她会的。”

“您少拿什么她一定会知道的一定会欣慰的鬼话哄我这个老太婆。”

“你真的越来越像老太婆了，这么顽固，先入为主，脾气古怪。”森木平静的看着这个看不出情绪却气急败坏的徒弟。

“师傅，我是看着很老，但您可比我老多了，您最没资格这么说我。”

森木眼尾带着笑意，把参社长变回少女的样子，参社长惊慌失措：“这不行，违背承诺会经受更严苛的惩罚的。”

“所以你是怕惩罚咯？”森木不以为然的看着她无语的表情，打断了她正要说出的话：“到时间了，你可以重新投胎了。”

参社长石化般站在那里，“是因为我的失察所以惩罚我重回轮回吗？”

“算是吧，藤子走到这一步，你的纵容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参社长缓缓的悠长的吐了一口气，“也好。”

“你们重回神职的时候就用这一世的名字就不用变老了，以后记住不要瞎打赌。”

“重回神职？”年轻的参社长呆住。

“对啊，刚才你看到的那两个人就是你们的爸妈。”森木表情明媚俏皮，再次走到湖边，扬起湖水洗净身上的血水，在阳光下皮肤显出病态的白皙。

“我们的爸妈？”参社长感觉自己脑子完全不够用，自己沉浸在负面的情绪中等了12天，森木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一招接一招，让她感觉头皮都是麻的。

“你只会重复我的话吗？”森木都没抬眼看她，专心的洗着身上糊着的深深浅浅的血迹。

参社长怎会不明白森木的意思，只是她一时间不敢相信而已。

“你们都犯错了，当然不会是平平稳稳的一生，那一对儿会收养你，藤子身体从小不好，病痛会折磨她一辈子，但会长寿，你作为妹妹需要照顾她，还要照顾你的养父母，伺候父母寿终正寝，你也会长寿，只是比藤子短，她还得经受失去你的痛苦再郁郁而终，剧本怎么样？够不够悲情？”森木滔滔不绝的讲，参社长逐渐眼泛泪光。

“师傅，规定不可以透露的这些的吧？”参社长抹着眼泪，却变得毕恭毕敬。

“我什么时候守规矩？也不看我现在干的活，好不容易编了这么好的惩罚剧本，还不得跟你显摆一下？劳累我的老胳膊老腿的同时让我愉悦一下身心吧，反正你今天报到的时候也会忘掉。”

参社长恭恭敬敬的给森木鞠了一躬正准备离开，她知道要去报到，刚转身就被森木叫住：“诶，那个，你是有你的功课的，报到之后就不能见面了，还有一些时间给你想清楚。”参社长点了点头，大步向前走去，仿佛要面对的是她期待已久的事情一样。

“师姐走啦？”满月从树后出来。

“我该叫你芈墨社长还是满月啊？”森木调侃着满月。

“随您怎么叫都行。”话恭敬的没毛病，只是语气还是傲气的很。

森木皱起眉头看着这个老幺，想训她两句，也没什么由头，更怕她顶嘴自己说不过她便作罢：“刚才怎么不出来送送你师姐？”

“她还记恨我，您让她去想了，等她想清楚再说吧。”老气横秋的语气让森木眉头无法舒展，明明死时没有多大啊，怎么丧的这么让人发愁，森木咽下了想要调侃的话，“行吧，你回去吧，等你师姐回来我们再见面吧。”

“师傅，您是自己种树吗？怎么身上这么脏，还有血腥味，需要我们帮忙吗？事务所办事员多，有多余的人手。”

“行行行，不用你，我看你平时也不这么严肃啊，怎么一见我就像个钢板一样。”

“因为我怕你让我继续去学习，我不想学了，以德报怨我做不到，而且经历了这么多次同样两个人的背叛，那种恨已经深入骨髓。”芈墨说着说着眼里就像要着火一样。

“可以了，可以了，不提了，你不是在事务所了吗？就在那儿呆着吧，人总是会挂科的，学不会就算了，你也别太执着，顾好你眼前的事，走正道。”森木意识到自己还是提起了说教的口气，他最不愿成为这样的人，便不再说下去。

森木让满月离开后，从旁边的树上砍下锋利长满倒刺的枝桠编制成绳，慢慢朝落日的方向走去，虽然从森木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总感觉藏着什么深层的悲伤，他接送着徒弟们每一次重生轮回，自己却像一棵根系烂掉的大树无法重生，死气沉沉又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