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止境的夏天 第14章 做梦

远望抬起头，“洗浴的洗发水，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我没留意。”

庄盼偏头，“……洗浴？”

远望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下，“正经的。”

“我也没说……”庄盼两颊的红刚褪下去，听见他这几个字又立刻浮了上来，她摸了摸微痛的额头，“我以为你在这附近有房子呢？”

“我家又不是干房地产的。”

“我爸是干房地产的，不过……”她顿了顿，“他现在和朋友一起创业去了。”

投资有风险，创业需谨慎。

在如今这个经济下行卷生卷死的年代，创业一词早已没有当年的风光，背后往往承载着一些不可言说的成分。

“嗯。”

远望扫她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接着做题吧。”

又是一整天知识洗礼。

好在化学从初三才刚开始学，知识点相对要少，比起本就难懂的物理来讲，还是要更容易理解和接受一些。

但也仅仅是相对容易。

这一天庄盼的脑子就在牛顿和门捷列夫之间反复横跳，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在选心动嘉宾。

心动吗？

不，根本不敢动。

题目做到后面，她的心直接麻了。

远望很有职业道德的一直在这里陪着她，看她做题，再给她讲题。

从物理到化学再到物理，全方位滚动式复习。

强度感人，简直感动到她想哭。

但一看边上比她还要认真的人，她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加油！

毕竟她连更难的高考都考过了，包括硕士毕业论文都拿的优秀，甚至第一部电影票房也干到了快十个亿！

不就是区区物理和化学。

区区中考。

苟住！坚持就是胜利！

不过即便她心里不断的给自己鼓气，也控制不了自己偶尔流露出的困怠中带着些许绝望的眼神。

而每次当她的目光涣散到空无一物的时候，额头上总会收到一记栗子。

“注意看题。”

话音落地，额头上又是一阵轻痛。

庄盼已经不知道被敲了多少下。

她只是忽然想起网上很火的表情包，恍惚间好像能在她的脑袋上方看见几个字——

功德 1

她忍不住嘀咕出声：“我又不是木鱼……”

“嗯。”远望说，“木鱼脑袋。”

庄盼顿时不服气，“我高考……”她意识到不对，连忙停住，面不改色道：“你高考考了多少分啊？”

今天是6月24日。

高考成绩应该是刚出来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既然都要出国了，为什么还要去参加高考？

可能是想去体验一下高考的氛围？

远望缓声才报出一个数字。

七开头。

庄盼惊到了，她的高考考了六百出头，在文科里已经是相对很好的成绩。

不过这一对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她现在甚至觉得他说的一点没错，毕竟和他这种各项技能点满的最强大脑一对比，她的确只能算个木鱼脑袋。

好一会，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我觉得我赚了。”

“嗯？”

庄盼笑着说：“只需要做一顿饭就可以换年级第一帮我补课，可不是赚了，我简直是赚大发了！”

远望：“那还不认真点学。”他说着微微眯起眼，“到时候要是没考好，可别说是我教的。”

庄盼顿觉压力山大，但还是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遵命！”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天暗下来。

庄盼觉得现在的她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比她熬大夜拍了一宿电影的精神状态都差。

不简单听到下课两个字。

她抬起头，拖着最后的力气应了一声，很快开始收东西。

远望的脸色也有些疲乏，不过比起正在收东西的人来说，还是好出不少，看着还能再继续讲几个小时。

“明天还来吗？”

他的嗓子由于讲多了题，现下略发着哑，落在人耳朵里有种区别于平时的别样韵味。

庄盼已经累到不行，但还是撑着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现在复习的进度，基本上要过的重难点全部都讲过了，只需要多刷题巩固巩固。

至于刷题，在哪都能刷。

不过对比在家，她还是更愿意来这里。

于是她毫不犹豫回：“当然来。”

远望把笔盖合上放进她的文具盒里，点头，唇角微弯，“明天见。”

嗯，很熟悉的一句话。

只是前两天是她主动和他说的。

就因为他这突然的一句话，庄盼的心情从离开的那一刻起一直到回家坐到桌前都是愉悦的。

她甚至觉得试卷上的题目都变得亲切了起来，让人有想要攻略的冲动。

渐渐地，夜幕深沉下来。

庄盼只觉得眼前的场景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她仿佛置身在教室里，课桌上是一张崭新的物理试卷。

她先拿笔写完名字，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做后面的题。

然而奇怪的是，题目却好像怎么都做不完。

她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写，可是她的手指都写痛了却也没听见下课铃声。

直到。一只手敲上她的额头。

“啊！”

她痛呼一声，睁开眼。

发现她正在桌前坐着，眼睛下方是一张没有写完的试卷，手里握着一支笔。

原来是一个梦。

也太真实了！

庄盼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笔放下，接着站起来，走到床边躺下。

窗外天色将明。

她闭上眼，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睡眼惺忪瞥了眼书桌上的闹钟，她看着即将走到十的短针，眼睛眨了眨，几秒后突然睁大。

要命！

她睡过了！

庄盼立刻从床上弹跳起身，火速洗漱完毕，回房间三下五除二脱掉睡衣，从衣柜里拿出挂在最外面的蓝边白裙穿上。

试卷塞进书包里。

她一边背着书包往外走，一边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点一刻。

完了，这是真迟到了。

庄盼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心里开始寄希望于远望今天也和昨天一样晚点来，不过令她失望的是——

今天的他很准时。

当她一路小跑到In Time，还未抬脚进去，便在门边瞥见一道修长的身影。

脚步停下。

她诚恳道歉，“不好意思，我早上睡过了。”

话落，听见一声笑。

就见远望上半身轻倚着门框，双臂环抱着，他略往下低了低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阴影。

“还好不是今天考试。”

庄盼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垂着头，看着他裤腿的边，“我保证下次不会迟到了。”

说完，她意识到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不一定还有下次了。

一阵失落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咬了咬唇，抬头，就见远望刚好站直身体。

“走吧。”

庄盼跟在他身后进来，进门以后的第一件事是去柜台买咖啡，只是还不等她开口，便听见楼梯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用买了。”

远望已经上了台阶，“你直接上来就行。”

庄盼怔愣，立刻转身往他的方向跑去，木质台阶踩出细微的咯吱声响，她看着少年清瘦颀长的背影，蓦然想起一段歌词——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如歌里唱的——

他是海上烟火，遥远星河。

是耀眼到不可触及。

而她是多么渺小，只因某一刻曾受他光亮照拂，从此心生幻梦一场。

如果时光可以停止在此刻就好了。

就让时光倒流，结局更改。

她宁愿永远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也要烟火不灭，星河永存。

要那束照耀过她的光可以再照遍山川湖海，自由地洒落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庄盼一路沉默着跟着他到了阁楼，她看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玻璃杯。

不知为何，心头竟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可能因为已知美好会消散吧。

在不久的将来。

或许可以预知未来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只是提前看见结局，又徒增痛苦罢了。

“怎么不过来？”

庄盼把心头的复杂思绪暂时丢在一边，朝沙发的方向小跑过去，边上坐下，接着打开了她的书包。

她先拿出试卷放在面前的长书桌上，又拿出了一个蓝色卡通文具盒。

余光一扫，刚好瞥见边上的人朝她摊开了手心。

她反应了两秒，从书包夹层拿出一个苹果放上去。

“谢谢。”远望收紧手心，唇畔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庄盼低头继续去拿书包里的早餐，秉持着反正已经迟到总不能再饿肚子的想法，她还是赶着去雪满园买了一份和昨天一样的。

“热的。”她把早餐放在远望面前。

远望眼神轻扫，双手合拢，作势就要将手中的苹果掰成两半。

庄盼的脑海里霎时浮现出一个暧昧而黏腻的画面，她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脱口道：“我今天不想吃了。”

远望动作微顿，“我没说要分给你。”

庄盼愣住了。

什么啊！

这竟然是他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远望已经把苹果拿到唇边，略一低头，一口咬了下去。

耳畔咔嚓一声。

清脆果决。

庄盼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他这一口不是咬在了苹果上，而是咬在了她的脖颈。

猎人的獠牙折断她的骨头，此刻正从容地啃食她的皮肉与血液。

她闻见香气，夹揉着致命的吸引。

好热。

热到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空调。

出风口的拨片正上下滚动，可以确定的是目前是在运作没错，然而热意却只增不减。

她挪开眼，低头含住玻璃杯里的吸管，随着一大口冰凉入喉，终于是清醒几分。

一口气喝了半杯，才终于停下。

期间她的眼睛全程看着前面的黑板，再后面看向了打开的试卷。

咳，那什么。

做题要紧，不要瞎想。

老话说得好，男人只会影响我做题的速度。

只是刚写了个解，便听见耳边一道声音响起，嗓音温润里隐约透着丝丝香气。

他说：“你为什么会喜欢喝美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