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了一夜,苏凝翌日起晚也在意料之中。
她睁开眼不适应红色床帐,忍不住盖住眼睛遮挡刺眼的光芒。
“姑娘。”柳叶端了热水进来,站在床前轻声唤道:“您醒啦。”
苏凝摸着身侧,身侧的位子已经没了温度,凤郁苏显然起了一会儿了。
凤郁苏!
苏凝猛的起身,可那腰间的酸疼让她轻轻吸气:“嘶——世子什么时候起的?”
“世子一个时辰前起的。”
苏凝捂着脸,忍不住哀嚎,“今儿是成亲后的第一天,按理我得去给王爷和王妃敬茶呀。可我起晚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嘛!快快快……”
“姑娘。”柳叶忙扶住她,担忧极了:“您哪里不舒服?”
苏凝羞的难以启齿,只能扶着酸疼的腰缓慢的走到梳妆台前。
镜中人儿眉眼初绽,眼尾轻轻上扬,露出一丝昨儿还不曾有的娇羞与媚态。
苏凝恍若未觉,静静地坐于状态前任由小柳叶给她梳发髻。
既已成了亲,她便得盘妇人发髻。
一头墨黑浓密的发丝在柳叶指尖缠绕,三两下间已梳了个端庄的发髻于头顶。
柳叶挑选头面的眼光极好,一顶银色珍珠发冠置于前头,两侧缀着同色系的流苏发簪。
苏凝撑着下巴打瞌睡,等一切都弄好才懒洋洋抬眉,这一眼,正巧撞上凤郁苏进来的身影。
她脸色红了红,“世子回来啦。”
凤郁苏抬了抬手,柳叶非常知趣的退了出去。新房内只剩下两人。
苏凝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男人,是她夫君啦!
昨儿他们成了亲拜了堂也入了洞房,以后便是荣辱一体。
“你该早些叫我的,今天要去正院敬茶。”想起此事,苏凝话语中隐隐含了责备。
凤郁苏失笑,桃花眼轻轻敛住,“是,为夫的错。阿凝昨儿累了整宿,今儿必定是累的。为夫想着阿凝在侯府时便是随心所欲,嫁过来后自然也可以随心。不喜欢的事有我,不喜欢的人也有我应对。阿凝只需如在闺阁中一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今儿和公主喝喝茶聊聊天,明儿带着凤纤逛街游湖,后日也可跟罗姑娘一起看戏听书。”
低低沉沉几句话,苏凝却觉着这般闲适的生活场景跃然于眼前。
直到凤郁苏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所以……阿凝可以用早膳了。”
用过早膳,苏凝二人往正院去。
永王妃今儿起的很早,穿了王妃服制,满头珠翠。
茹安捧着肚子坐于下首,见永王和王妃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见时辰愈发接近午时,她低头抿唇轻笑。
虽说起早了令人不适,但有好戏看也能弥补一二。
“想笑就大胆的笑呗。”凤纤翻了个白眼,“茹夫人何必偷偷摸摸自个儿笑?有什么好事,说出来也让我们高兴高兴。”
茹安一怔,“郡主说笑了。昨儿世子大婚,这便是王府天大的好事。我是想着咱们王府世子妃是定国侯府的姑娘,又是皇上钦封的千阳郡主,必定是很得皇上疼爱的。王府与侯府成了亲家,日后在这京城可不是就更加强大了?”
永王沉默不语。
永王妃听的嗤笑一声,“王府可高攀不起定国侯府。”
“混账!”永王发怒,“这是亲王府,岂是一个侯爵能比的?”
永王妃斜斜看了他一眼,“王爷也知这是亲王府。王爷身为亲王,更该知晓自古以来皇恩才能决定身份地位。苏家的确只是一个侯爵,但定国侯与皇上交好,苏凝得皇上宠爱,她一个侯爵的女儿就有了封号和食邑,可您的亲生女儿如今只是个光秃秃的郡主。”
这话可真戳心窝子。
茹安不言不语,捧着心口泫然欲泣,心疼担忧的注视着永王。
永王被她这么一看,心里顿时柔成了一滩水,眼看着就要到午膳时辰,他起身拂袖:“这杯茶不喝也罢!”
话音落,永王走到茹安面前,“前儿你看中的那套头面我已经给你买回来了,咱们去瞧瞧?”
“呀!”茹安捂唇惊呼,“王爷何必为妾身费心。妾身知晓王爷管着偌大的王府不易,本已打算将屋里的头面收拾了拿去换些银钱的。”
“你怀着身孕,本王自然得给你最好的。”永王愈发喜欢茹安,茹安说的这些话让他听的无比舒服。永王妃这些时日处处争锋相对,永王有了柔情妾意,自然懒得看她尖酸刻薄的模样。
永王妃抚着胸口,气的涨红了脸。
凤纤扯了扯唇角,冷言讥讽,“其实父王何必一大早等在这里?母妃也跟您说过,今儿大哥和阿凝来请安,有她一人在就可。您要来就来吧,却还非得带着茹夫人来正院。父王,如今她腹中孩子尚未知男女,可您似乎已不将我当女儿了呢。”
永王蹙眉不悦。
茹安在一旁煽风点火,“郡主莫要生气,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正院的。王爷,您和王妃还有郡主好好说,不管如何郡主都是您亲生的。妾身受些委屈不打紧的,只要您开心,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苏凝看着这一幕,觉着有趣,忍不住拍了两下手:“茹夫人技艺一绝,方才那眼泪当真是说来就来。”
说着,她偏头看着凤郁苏,“世子,你可知这京城哪家戏班子有这样的好能力?”
凤郁苏配合她:“不知。”
“那我下次带你去听戏!”苏凝眉飞色舞,“我和姐姐去过的,城东有一家戏苑,那有个戏班子叫怜云班,怜云班里的花旦怜云可是个厉害的,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身段柔美,腰肢纤细,容颜清隽,活脱脱一个刚下凡的嫦娥仙子。可今儿我这一瞧啊,怜云虽说厉害,却不知真正厉害的往往就在咱们身边。譬如说……茹夫人。”
茹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紧紧抓住永王的衣服,小小后退一步表达自个儿的害怕。
永王立刻起了护花的心思,“没规矩!”
“父王。”凤郁苏抬眉,轻飘飘的飞过去一个眼神。
永王喉咙就似是被掐住,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永王妃憋屈了一早上总算出了口恶气,面对苏凝时的态度比往日好了不少,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午膳想用什么?我瞧你眉眼间有倦怠之色,昨儿必定是累着了。纤儿,日后阿凝就是你嫂子了,可得按着规矩来,不能再叫名字了。”
“我知道的。”凤纤笑嘻嘻的搂着苏凝肩膀,哄着永王妃松了手,“嫂子!”
苏凝娇躯一颤,一言难尽:“你还是叫我……凝妹妹吧。”
凤纤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接了话:“好呀,我也受不了这个称呼。总觉得叫嫂子反而叫远了,凝妹妹亲切多了。”
有了茹安这个靶子,永王妃竟是将敬茶的事儿都抛之脑后。
她不提,苏凝和凤郁苏都没提,永王眼见几人其乐融融,愤而拂袖离去,却将茹安留在原地。
茹安尴尬的不知所措,也打算告退,却被永王妃叫住了:“本妃听人说昨晚你送了些亲手做的糕点去新房。说起来你进府几个月,本妃也还没尝过你的手艺。今儿是个好日子,本妃也想尝尝茹夫人的手艺,如何?”
茹安抿唇,暗暗咬着后槽牙,那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是,妾身这就去。不知王妃可有喜欢的口味。”
“有。”永王妃捋着袖子,轻蔑的不屑看她一眼,“不要太甜也不要太咸,要软糯的却也不能过软,本妃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可若是太硬,本妃也是咬不动的。”
明明白白是在刁难。
茹安拢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掐着手心,神色变了几变:“是,妾身这就去。”
气走了茹安,永王妃通体舒畅。
凤郁苏坐了会儿便带着苏凝起身告辞,二人出了王府上马车往公主府去。
凤姌与永王妃不同,她睡到自然醒,得知二人还没到,她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车架停在公主府门口,得了通传的凤姌才懒洋洋起身,任由身后的男侍替她穿衣打扮。
“阿凝!”凤姌一眼便瞧出苏凝眉间绽开的风采,她揶揄的调笑道:“看来昨儿过得不错。厨房炖了红枣乌鸡汤,我让人放了五百年的野山参,阿凝待会儿多喝几碗,好好补补身子养养气血。”
“殿下。”苏凝娇嗔捂脸,比起长公主她的脸皮还是很薄的。
凤姌也没再打趣两人,用午膳时却将那乌鸡汤一碗接一碗的递到苏凝面前,非常热切。
“阿凝喝不下了。”凤郁苏抵住碗,无奈浅笑:“阿凝胃口本就不大,喝多了汤难免不吃米饭。等过上一两个时辰,那汤不抵饿……”
“你也太抠搜了!”凤姌嫌弃的瞪着儿子,“阿凝饿了你就买给她吃,你竟然还在担心这个?”
凤郁苏:“……”
苏凝抿唇偷笑,手却顺着桌沿搭在凤郁苏腿上,轻轻勾着他的手指。
凤郁苏很快回握,十指相扣。
苏凝抽了两下没抽回,索性也不打算抽了。
用过午膳,凤姌留苏凝在府中小憩,凤郁苏本也打算留下,却得了凤宸的消息,邀他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