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念白加入广播站的第二周了。那次在团委办公室见到过何越之后江念白就没有再见到过何越了,据说他是去北京集训去了,答应给他们这群新生娃娃的第二次培训课也没有上。
学校一进校门口的第一栋教学楼后面有个不大不小的水池,声乐生们经常到那儿练声。每天一大早来学校总是能听见他们在那里“mimimimamama~”“小背篓,晃悠悠~”
朋友问江念白,有什么梦想吗?有什么一定要去做的事情吗?江念白不知道。
也许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浑浑噩噩地上了十多年的书,考着一个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的成绩,也没有明白自己未来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江念白有时很羡慕那些明确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人,哪像自己,努力都没有方向感。
她倒是挺喜欢播音主持的,就是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想……初中时候提出想学声乐,话都没说一半,就被骂成是不务正业,从此江念白就再也没提过自己想学什么东西了。
我想要,是一个羞于表达的念头。
就比如说小时候想要某样玩具,爸爸妈妈说,你知道爸爸妈妈赚钱多不容易吗?你怎么就成天想着乱买东西呢?想要去公园,想要去商场,爸爸妈妈工作多辛苦啊,还是算了吧。
做个懂事的孩子永远比做一个开心的孩子重要,久而久之索取就并不是一件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同桌黄佳茹和外联部副部长在一起了。江念白刚到教室,放下书包,就被黄佳茹拉住絮絮叨叨。
“念白念白,你猜猜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了?”
江念白看着一脸笑嘻嘻得黄佳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你这是中大奖了?中大奖了也好包养包养我呗。”
黄佳茹推了江念白一把,眼里全是嗔怪:“什么啊!我和林灏明在一起了。”
“哦,挺好啊。”
江念白表面风平浪静丝毫没有任何吃惊的样子,实则心里喊了一万句woc。这俩人的进展实在是太快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总是总一个别扭的人,有点像在假装清高。
“什么啊,你就这个态度。”黄佳茹瞬间泄了气。
江念白哭笑不得:“讲讲吧。你们怎么勾搭上的。”
在最好的时光喜欢上的那个人,会自动在眼中为他镀上一层金光。无论对方做些什么,在自己的眼中总能焕发出熠熠生辉的色彩。
林灏明在黄佳茹的眼中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迎新的时候,他站在校门口,接过我的录取通知书,很温柔的跟我说在哪看自己被分到哪个班去了。当时分班名单那里又好多人,贴名单那儿被围得水泄不通,我挤不进去,他就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记住我的名字,一直念着黄佳茹,黄佳茹,然后挤进去帮我看我被分到了哪个班。”
“后来在楼下社团招新,他叫得最大声,在那里喊着:学弟学妹快来加入外联部了,加入外联部学知识,锻炼能力,扩大你们的社交圈子。加入外联包你不后悔咯。那时候我觉得,他好傻啊又好帅啊。”
“我之后不是一直去找学姐借笔记嘛?后来我发现他也常常站在走廊那里偷偷看向我。有一次,他在楼下打球,我刚好路过,他的球就这么飞向我了,把我脑袋砸得可疼。但是他为了给我赔礼道歉请我吃了个冰激凌。”
“然后昨天晚上,他对我说,他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了。”
黄佳茹讲完,脸上悄悄染上绯红。
“就这么简单?”
“可是我觉得很浪漫啊!”
“好好好,祝你和他长长久久好吧。”江念白无语,翻开书开始自习。
后来江念白在自己的电台的文案里这样写道:我还没有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周围的人跟我说的爱情总是俗不可耐,我甚至怀疑她们是不傻了,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人啊,都是你下意识地给对方镀上金光。可当我喜欢上他的时候我才发现,喜欢就是一种极其神奇的魔法,只要你被喜欢施了魔法,就逃不出那个人是全世界最好的人的魔咒。
黄佳茹和林灏明的恋爱,给烦闷的高中生活带来了一些乐趣。江念白时常能听见黄佳茹讲她和林灏明之间的故事,虽然都是些很微小的小事但却让江念白不由得感叹:真好。
她偶尔会给何越发微信,何越也会经常给她发微信,都是些无关要紧的事。
比如今天的数学小测江念白又是倒数,比如何越这周吃胖了上镜显得特别丑,比如学校的小破间播音室的设备又出了问题。
他们从来都不会及时回复彼此的微信,但是江念白却总是坚定的认为他一定会回复自己。
他们聊天聊得最长的一次就是关于播音主持。
江念白有天晚上回到家,和妈妈随口一提:“妈,其实我挺喜欢播音的,要是能走艺考就好了。”
妈妈眉头一皱:“学什么艺术啊,你就不能凭本事考上大学?你长得又不好看,又是广东人,和那些北方人比起来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别老是想那么不切实际的东西。”江念白低下头,心底里刚燃起的勇气又碎了一地:“妈我先去洗澡了。”
敏感的姑娘说出自己的诉求总是很难的。
江念白拧开浴室的喷头,水声响起,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她给何越发微信:你当时有没有被阻拦过?
这次何越几乎是秒回的:被阻拦什么了?
【我刚和我妈说我想学播音,马上被否决掉了。】
【那你可以试试偷偷去兼职,攒点集训钱/嘘】
江念白乐了,原来何越倒也是个叛逆少年。
何越又发来一条微信:其实如果喜欢的话不管是怎样都会坚持的,试试看嘛。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要坚持下去啊。我特别想去浙江传媒学院,在那里等你啊。
江念白只回复一个好字。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但是当你和我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我就觉得,其实你是懂我的。
第二天去到学校时,江念白撕了一张便签,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上:浙江传媒学院播音与主持艺术。
她把这张便签贴在课桌的左上角,还用透明胶带贴得严严实实。
“江念白,你着了魔了啊你?”
黄佳茹指着江念白课桌左上角严严实实的便签笑她。
江念白瞪了黄佳茹一眼,翻动着手上的政治课本:“我认真的。我其实很喜欢播音,也很喜欢唱歌,但是我爸妈一直觉得那些东西是不务正业,从来不让我学。”
黄佳茹也认真了起来:“咱们一起加油吧。我想考北师,我爸妈老挤兑我,说我考不上,但是我已经很努力了。”
“好。”
世界上的所有家长都是一样的吗?她有些失望,又有些窃喜。失望是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感到失望,而窃喜就像是找到了同伴一样。你看,我也没有这么惨嘛,别人和我也是一个样子的。
江念白用保温杯遮住了那张便签,不是很想让它被别人看见,果然还是有些怯懦吧。如果拥有祖国的勇气该有多好,好想告诉全世界我真的很很喜欢这个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