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毓灵在官家派来的贴身内侍的“陪同”下,一早便进了皇城。
汴京城内紫阁林立,高大的建筑群呈现出一派庄严、恢弘的气势,皇城外的街道上,宝马雕车碾春光、衣袂罗绮连彩云;皇城内则是一派死寂与肃穆,略显寥落的氛围与开满整座城池的鲜妍牡丹的生机勃勃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毓灵下了马车,走过几处大殿,穿过重重的亭阁水榭,一路跟从着侍女来到了后苑。女子四处打量了一下,后苑中多是栽种的古老的松树与崖柏,池塘中水清如许,偶尔有飞鸟停驻在水面上漂浮着的、硕大又碧绿的荷叶上,那灵鸟飞快地转动着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下的环境,片刻后又伸出鸟喙将清晨汇集在荷叶正中央的露水一点点饮入腹中,这才心满意足地飞离开。
侍女向毓灵俯耳说了几句什么,手指往不远处的后苑花圃的方向一指,然后便退下了。
此时春光正好,金色的晨光洒在身上,温暖又舒适,一阵清凉、湿润的风掠过,女子顿觉身心舒畅,仿佛全部的身心都被这大自然给洗涤和净化了,所谓:干干净净、清灵明媚,便是她此刻内心最好的写照。
女子着一身绣满了金色芍药花枝的粉色薄纱裙,随风舞动的、轻盈的薄纱包裹着她柔美的曲线,衬得她整个人袅袅婷婷、清丽出尘,仿佛坠落凡间的不谙世事的仙子。女子定了定心神,抬步徐徐往花圃深处走去。
只见松木掩映下,花圃深处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那人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手指抚着一株牡丹的白净、幽香的花瓣。
这一整片花圃都是栽种的牡丹的花海,紫色的华贵,白色的圣洁,粉色的娇妍,赤红的张扬又热烈。
女子此番是应诏特意来见刘皇后的,想必自今日进宫之后,再想出宫觅得自由也是要再等些时日的,不过昨日宴会散去后,赵澜之倒是答应她过些时日会时常进宫议政,顺便再来看下她,虽然她确实觉得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她陪着赵擎兰帝姬终日找些玩乐的事项,过不了多久,待官家发觉国运日益兴盛昌隆,并无任何危机可言,自然就会松懈,也就不会再相信那个司天监老头儿的胡言乱语,届时她毓灵自然就能结束这囚徒的日子,光明正大地恢复自由身。只是赵澜之在朝堂之事上过分谨慎,她也不能拖累于他,只求这些日子能快些过去,好过回以前的清净、自在的日子。
眼下,还是得先过了刘皇后这一关才行。
又娇又灵的女子俯身叩拜。
刘皇后抬眸看了她一眼,微笑着,温柔地唤她起身:“不必多礼。”
说罢,又亲手拉起这位民间女子的衣袖,唤她到跟前一同赏花。
朱唇轻启,一派端庄与典雅的气韵随着刘皇后的声音一同飘逸而出,当真是人比花娇:“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是前朝诗人刘禹锡的名诗,本意是赞叹牡丹之美,国色天香。今日这句诗从刘娘娘的口中诵出,倒是平添了一份清雅与韵味。”
后者闻之,笑意绽放在嘴角,但只片刻,便冷却了。她淡淡一笑,又道:“可惜了,在这百花盛放的季节,即便她开得再美,也终究是要凋零的。”
她脸上微微显露出一丝凄落的神情,指尖温柔地抚摸着那柔糯、娇妍的白色花瓣。
毓灵见状只能三缄其口,静默了半晌儿,又出言安慰道:“虽然牡丹只有短短十几日的花期,但是哪怕是刹那芳华,也足以倾国倾城。”
雍容大气的皇后闻之,终于展露出真心的笑颜。她释然一笑,转身面向女子郑重说道:“以前吾还不明白三弟怎么会看上一介平民女子,如今看来,三弟着实是慧眼独具,给他自己找了位灵慧的可心人儿啊。”
言罢,刘皇后作出一副亲昵状,拉着毓灵的手就去昭德帝姬的大殿了。
毓灵心想,刘皇后又何必伤怀,人生有得必有失,有时得到了就是失去了,而失去了的未尝不是另一种得到。
虽然年华易逝,时光不可倒流,但是她始终相信,人生的意义便是不断进取,往前走,或许是坦途,或许是坎坷,但是都要勇敢面对、勇往直前。同样的,这也是人生的挑战和意趣所在不是吗?
虽韶华易逝、容颜易老,但是只要不断探索和扩展自己生命的外延,寻找到自己独有的价值感,每个女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都会被时光雕刻成她最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