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那个晚上之后,许愿第一次见到谢惊休。她的目光不可控从他的衣襟间划过,没有choker没有项链,简单一件白T,没有任何装饰。
他指间捏着手机,目光悠悠扫过桌子后坐着的两位,又慢慢垂下眼来,望她,歪头扬眉:“好巧。”
许愿“嗯”了声,点头示意打招呼,便要掠过他顺着人群往外头走了。
身后陈蕉扯了一下她的手,许愿回头,对上她痛苦扭曲的脸,说话又带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我肚子有点不太舒服。”
许愿愣了下,扶住她:“那我陪你去医务室。”
本是想跟郭若晨和赵浅风说一声,一抬头发现两个人不知道跑哪去了,人影都瞧不见。
她轻叹口气,再回头,谢惊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陈蕉身侧,比着二的手势,见她望过来,又自然地收回手指。
“不用了。”陈蕉撇开她的手,“你逛着吧,不严重,我去趟厕所。”
她捂着肚子小碎步匆匆往外挪,经过谢惊休身侧,顿了顿,突然一只脚狠狠往他鞋上踩,谢惊休眼疾手快侧了侧身,不动声色躲开。
陈蕉深呼吸一瞬,闭闭眼,扭头离开。
谢惊休远眺着她的背影匆匆消失在人群中,手机上弹出一则微信消息。
便宜表妹:“去你的两万!”
他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按灭了屏幕,问她:“你要再逛会儿吗?”
许愿“哦”了声。
沿着林荫道从终点重新慢慢悠悠晃回去,人群依然吵闹又拥挤。阳光被云遮掩,天色逐渐昏黄下来,地面投下的阴影颜色越来越淡,界限模糊。
“许愿!”远远的,郭若晨一眼瞧见她,从她挥挥手,兴高采烈小跑过来,拉住她,随即又扭头瞧见谢惊休,脱口而出,“高P也在啊。”
话音刚落,她察觉到漏嘴了,慌忙捂住嘴,惊恐。
谢惊休扬眉,轻笑一声,“嗯,逛逛。”
郭若晨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又重新提起笑,拉着许愿往一边走:“我和赵浅风在那个占卜社那边,学姐说抽几个人免费占,快过来玩。”
许愿抬脚被拽着走,谢惊休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小小一张桌子前围了一圈人,他们围在外圈,隐隐只瞧见学姐对面还坐着个女生,紧张地搓着手,桌上摊开着三张牌,学姐的声音透过人群散散传过来:“水象星座,近期桃花不错,嗯……我再看看啊,可能会有竞争关系。”
女生问:“准吗?”
学姐耸肩:“信则有,不信则无呗。”
女生最后道了声谢,拿着包包离开。
郭若晨在边上看得蠢蠢欲动,跟许愿说悄悄话:“你说我要不要举手?看看能不能抽上我。”
许愿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她不信这种东西,学姐的目光在人群里划过,周围不少人积极举手,蹦跳着喊“我我我”,她掠过人群,最后在谢惊休身上停了停:“那个学弟,要试试吗?”
人群随着学姐的视线望向谢惊休,许愿隐约听见有人在嘀咕:“那个不是文学院的帅哥吗?”
“谁?”
“你看学校公众号采访那个视频,好像姓谢吧,真人比视频还好看,怪不得底下有人评论说这哥不上相。”
……
一时间,望过来的视线太多,许愿不动声色朝郭若晨那边靠了靠,离谢惊休远了点儿。
她听见他沉吟了一会儿,回答:“可以啊。”
他慢悠悠走过去,在学姐面前那把椅子上坐下,靠着椅背,长腿曲着。
“测什么?”学姐问。
他答:“桃花吧。”
周围又有人在窃窃私语,耳边,郭若晨“靠”了声,吐槽:“他还测桃花?他那张脸上不写满了这俩字吗有什么好测的?”
许愿不语。
倒是赵浅风回了句:“别这么说,问他要联系方式的那么多不没见他加谁吗?”
许愿望着人群中心的侧面身影,手心里握着手机,掌心温热,不小心按到键,屏幕亮起,她注意到,指尖颤了下。
她突然想起,那个“只限今晚”的置顶,忘记取消了。
心脏慢了半拍,许愿抿唇,大抵是今天太过炎热,掌心发了烫,她指尖蜷了蜷,最后反手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无声捋了下垂落耳侧的发丝。
就佯装,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人群中心,学姐洗了牌,摊开来让他随意挑了三张,掀开牌面。
她分析:“烂桃花挺多。”
郭若晨小声:“看面相也能知道的吧。”
许愿仍旧没吭声,把腕上那串白菩提串捋下来,放在指尖把玩着。
学姐看着牌面,蓦地一笑:“正桃花的话……就有些困难了。”
谢惊休慢慢吞吞直起了点身。
郭若晨起了兴趣,摸着下巴探究:“这张脸,要怎么个难法啊?”
“如果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表白的话,八成会被拒绝,从牌面上看出来,她好像没那么喜欢你。”
身侧的郭若晨倒吸一口气,嘀嘀咕咕地称叹:“这张脸?这张脸!好想知道会拒绝他的姐妹是谁啊,多少有点颜值抵抗力在身上的。”
许愿仍是不吱声,手里的菩提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谢惊休挑眉,确认了遍:“你是说,‘没那么’?”
学姐用指节扣了扣牌面:“其实也算不上喜欢。顶多的话……感动?一点点好感?”
学姐的目光仔仔细细在他脸上打量了会儿,“嘶”了声:“也或许……会有点为色所迷?”
周围人哄笑,郭若晨笑趴在许愿肩头,抖个不停。
学姐也忍不住弯唇,强调:“说认真的,看牌面,你应该有踩在她的审美点上,又或者你外形上的某一个点刚好戳中她的嗜好,比如眼睛啊手啊锁骨啊。但是踩中审美和喜欢还是两码事。”
面前人头攒动,遮住了许愿大半视线,她只听见谢惊休又问:“那我要怎么样呢?”
他声线有点懒,像是不太信这种东西,漫不经心的,可抬眼望过来时又像挺认真地在洗耳恭听。
学姐指尖点了点最后一张牌,叹了口气:“死缠烂打吧,毕竟烈女怕缠郎,再发挥一下你的外貌优势,一切还是有可能性的。”
谢惊休脊背往后一靠,笑了声,四个字在齿间慢慢一绕,清浅绕出来一声呢喃:“死缠烂打啊……”
前面有人离开,许愿侧身让了让,再抬头时,视线里恰巧从人头间空出一块视野,那块视野里,谢惊休无声望过来,隔着人群,最后一点夕阳从树枝间倾落,洋洋洒洒落在他眉眼间。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许愿怔住。
不过片刻,他收回视线,眉梢含笑:“行啊。”
-
社团游园会结束之后,许愿跟两个室友一起去了二食堂吃晚饭,考虑到陈蕉肚子不舒服,排队时,许愿低头给她发消息,问要不要给她打包点东西回宿舍。
陈蕉:“不用。”
几分钟后,许愿端着餐盘在食堂过道跟陈蕉狭路相逢,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不用”。
她的目光沉默地转向陈蕉身侧同样端着餐盘的刘承闲——一个明明不是盛大的学生,却每天混迹在盛大的人。
许愿的视线再扭回来,定定盯着陈蕉。
“不疼了。”她无辜地摸摸肚子,眨眨眼,“饿了。”
许愿收回视线。
郭若晨凑过头来,瞧清她吃的是什么之后,啧啧称奇:“你们仙女都是吃草的吗?”
“前段时间胖了整整四斤,我觉得不行,我得控制一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陈蕉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叹气。
“都跟你说了你不胖。而且胖点怎么了,胖点可爱。”刘承闲闻言翻了个白眼,拉开边上的椅子,自然坐下了。
陈蕉噘嘴,摇摇手指:“你不懂,为了漂亮小裙子,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刘承闲无奈举手:“行行行,大小姐,吃你的鸡胸肉和蔬菜吧。”
“这大概就是美女的世界。”郭若晨摇头晃脑,左手拉许愿,右手牵赵浅风,合在一起拍了拍,感慨,“咱三还是继续这么不精致下去吧。”
陈蕉饭吃到一半,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扭头问刘承闲:“你今天怎么没去找谢惊休?”
“他跑去EMO……”刘承闲话说到一半,余光瞥见许愿,蓦地顿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最后露出个笑,“他去做兼职了。”
夜晚的EMOTION五光十色,灯光闪烁,昏暗绚丽,架子鼓踩着节奏,音乐声震耳欲聋,调酒杯摇晃,折射出一片五颜六色的灯光,冰块滑入杯中,酒水轻溅。
谢惊休倚在后台的椅子上,单脚踩着桌下一条棱,指尖随便拨了两下搁置在角落的吉他。
“少祸害我吉他了。”吉他手把琴从他手里夺过来,“路震人呢?”
“病了,叫我过来替他一天。”谢惊休从椅上起了身,松松散散站着,衣摆被塞进裤里,勾勒一截细腰。
“哟,大少爷,难得啊。”吉他手笑他,“我们今天打算唱《复制》的,这么久了,还会唱不?”
“我写的我能不会?”他嗤笑一声,外头音乐声停了,欢呼声不间断,他随手从桌上捞起副墨镜,单手捏着镜架往眼上一戴,迈着长腿,语调漫不经心的,又带着股莫名的招摇,“到我们了吧?走了。”
他一手搭着口袋,另一手抬起,食指点了点外头的灯:“改天你跟陈姐说一声,这灯光太晃了,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谢惊休这人没别的,就是挺招人。从长相到音色,各个层方面的。路震嗓音偏哑偏低一点,爆发力强,而他一直操着份慵懒的腔调,衣领纽扣半解,人坐在舞台前头,调整了下麦克风架子的高度,单手握着,伴奏自身后响起,他手指搭在架子上,一下下敲着节奏,低声哼唱。氛围灯光笼罩,音乐声缠绵。
一首歌唱完,他下了台,有新的乐队登上舞台。谢惊休捞起手机,发现学搭app里有新消息。
是一张背单词的截图,上头写着单日背诵量——一百五十。
基本上每天,许愿都会发这种背单词截图过来,当作打卡,谢惊休也就跟着。
他蓦地想起,今天他的单词,一个都还没有背。
很难跟对面那位学搭交代。
谢惊休莫名有点想笑,指尖一点,打开了背单词软件。
身侧有人靠过来,谢惊休抬了下眼,那人巧笑嫣兮,亮出微信二维码,开了口:“你是刚上台唱歌那个吧?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谢惊休盯着手机屏幕,眼都不带眨一下,答得利落:“有女朋友。”
那人瞅他,半信半疑地试探:“不是为了故意推脱才编的瞎话吧?”
Infatuate,形容词,着迷的。
谢惊休指尖划过屏幕,闻言瞥她一眼,蓦地用气声哼出一声笑,他亮出自己手机屏幕,似笑非笑:“正被她监督着背单词呢。”
五一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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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为色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