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棠看着祝染越过自己,还留下一个嘲讽与不屑的眼神。她叹了口气,甩着袖子朝前走,轻轻拨动着两旁的树叶,有些无奈。
“姐!”
听到声音,她回头,见祝林鬼鬼祟祟地躲在大盆栽后,便走了过去,弯着身子看他:“你在这儿干嘛呢?”
“你说想一个人走走,我就猜你有事,所以跟下来看看。”他直起腰,朝祝染离开的方向看去,“姐,五姐她真要给晋王世子当妾啊?”
祝棠无奈地摊摊手:“你自己也听见了,可不干我的事。对了,就你一个人来了?三哥呢?”
祝林无奈:“你怎么老想着三哥,我在你面前,你还在问三哥,你怎么不问问我?”
“他刚刚救了我啊。”
“好吧。”祝林挠了挠头,难道是他误会了?“你觉得林公子如何?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如果让他当我姐夫,我还是挺乐意的。”
祝棠瞅了他一眼,他都说完了,还问自己意见干嘛?
她抬步朝前走去:“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嫁给他。”
“你胡说什么呢?”祝林跟上去,“你不喜欢林公子吗?可是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祝棠顿了下,认真道:“人好我就要喜欢?况且我与他也不熟,今天顶多算是认识了下。”
“可你今天跟他聊的还挺开心的。”
“聊得来就喜欢了?有时候喜欢并不需要聊得来。”
祝林恍然大悟,怪不得祝棠她那么喜欢跟在三哥身后,即使三哥每次都不给她好脸色看,她还是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原来她都那么喜欢三哥了。
他有些苦恼,试着劝道:“但是姐,人在这世上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祝棠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是很赞同这句话,反正她是先为自己活的,但她懒得和他争辩,随意应付了几句。
说话之间,两人已步至老太太的院中,秋红见两人来,立即引着人进门。
“听闻你们在外头出事了?”她挑起门帘,让两人先行。
“无事无事,有惊无险。”祝棠摆了摆手,先走了进去。
秋红又问祝林:“六哥儿,可真如棠姐儿说的那般?”
祝林脚下一顿,如实道:“此事瞒不住祖母的,我待会儿会与她老人家细说。”
细说的后果就是祝棠又被骂了一通,祝林看着祝棠委屈的样子,心中无奈,谁叫祖母平时将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一回出了事,自是忍不住要念叨她的。
他听祖母骂得累了,没了声,才开口道:“这事儿也不能怪四姐,是那马场的问题,他们已经赔礼道歉了。”
“往后可不敢再去那马场了。”老太太撇了撇嘴,不满道。
“不去了不去了,不过我瞧着那林公子会来邀四姐一起出去游玩。”
老太太眼睛一亮:“如何说?”
“祖母莫急。”祝林看了一眼祝棠,接着道,“四姐长得标致,性子又爽朗,肯定招人喜欢,我瞧那林公子人不错,而且对四姐十分上心呢。”
老太太欣慰地拍了拍手:“那便好,我听你二姐说过,那小子很是不错,若要能成了这桩姻缘,也不枉费今日担惊受怕一场。”
祝棠听他们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了,心中有些烦闷,可一边是祖母的拳拳爱护之心,一边是封建家庭的礼教,她无法拒绝。
一路已走出了老太太院中,她还是耷拉着头,不说话。
祝林有些急了:“你就那般不喜欢林公子?”他其实最想问她的是,就这般喜欢三哥?可他不敢开口。
祝棠仰头长长叹了口气,亏她还妄图教导祝染,可人家至少是自愿的,而自己连决定的能力都没有。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难道你就能这样心甘情愿的,让祖母她们给你安排一个你根本不熟悉的人成亲?”
“成亲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她们还安排你去跟林公子相见了,要说我,不管见不见,母亲给我安排什么样的亲事,我都毫无怨言。”
祝棠深深看了他一眼,怎么从前相处就没看出他是个这么愚孝的人呢?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再懒得与他相争。
直至祝林送她回院门,她也没再和他说一句话,祝林像是也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好,她不说话,他也不开口。
她垂着眸子,刚坐下,小喜又凑了过来:“小姐,老夫人叫您这段时日多练练刺绣。”
祝棠看着盘中的针线,心中烦躁,大喊一声:“为什么人非得要嫁人,非得要学刺绣?我就不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她还没说完,就见小喜被吓得一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事不怪小喜,她还是要学刺绣的,否则只会是小喜这个丫鬟督促不力。她抹了把泪,轻轻抬起小喜的胳膊:“你起来吧,我是自己要发脾气的,不怪你。”
小喜看了她一眼,见她不似说反话,才胆战心惊地站起身:“小姐,你今天若不想学便不学了吧,奴婢不会与老夫人说的。”
祝棠瘪了瘪嘴,眼泪掉得更多了。
不是今日不想学,是以后都不想学,她现在耍耍性子还能糊弄得过去,等嫁了人了,谁还能这般包容她?
妻妾成群的丈夫,规矩森严的婆婆,她光想着就要窒息了。
她抿了抿唇,拿过绣盘,开始穿针引线:“我学。”
“小姐...”小喜看她这般颓废,心中也有些心疼她了,多么活泼的一个人呐,竟被婚事逼成这般了,“小姐,若是不开心,不要强迫自个儿。”
祝棠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手中继续绣。
她抱着个绣盘,从白日里绣到夜里,像是赌气一般,绣得眼睛都要瞎了,才肯洗漱去休息。
刚躺下,却不到天明便又醒了,她穿戴好衣物,捏着眉心,朝外走去。
深秋的早间,万物已经打上了一层薄霜,她走走停停,朝着祝柳的院子走过去,当下唯一可解之法便是快点完成任务。
到祝柳院门口时天已经大亮了,碰巧常乐从院子里出来,他看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行礼:“四小姐,您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我想过来看看三哥。”
常乐看她眼睛有些肿,眼下又是乌青,猜她是哭了一晚上,便不敢怠慢,引着她进门:“四小姐,您先在厅里坐会儿,我去叫公子。”
祝棠摇了摇头:“不用去叫他,我在这里坐着,等他醒。”
“啊?”常乐有点懵,四小姐与他家公子的关系什么时候这般好了?他自是不敢发问,只道,“也好,那我给您端些点心茶水来。”
祝棠嗯了一声,歪倒在罗汉椅上,看着地面发呆。
待常乐端回茶点时,却见她趴在桌上已经睡觉了。真是怪了,自己院里不睡,跑来这里睡。他敢想不敢言,给她盖了个小毯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日光渐渐上升,光芒洒落在花草的露珠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常乐已经出去忙了一圈,再回来时,还是不见两人睡醒。
他摇了摇头,主子不醒,他也是不能叫的,他拿了把扫帚,轻轻将院子里的落叶扫聚在一起。
正悠悠闲闲着,突然听见屋内一通噼里啪啦瓷器破碎的声音,他连忙扔了扫帚,走至屋前,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怎么了?”
平日里,公子并不喜欢他们进入房间,因此即使里面动静这般大,他也不敢轻易进去,只能站在门口等吩咐。
“无事。”
祝柳嘴上虽说着无事,却一脸慌乱地赤脚坐在床前,看着裤子上的污浊。
他叹了口气,十分头疼,自昨日与祝棠在郊外看到那一幕后,他脑子里全是那个画面,直到夜半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入睡了,还做了那样的梦,最要命的是,那梦的主角还是祝棠,在梦里,祝棠就像昨日那女子一般,娇滴滴地喊着:
三哥~三哥~
直到现在,光是现在这么回想着,他都觉得一股燥热之气直冲脑门,叫人有些欲罢不能。
他立即起身,又往脸上泼了几捧冷水,然后转身将那烂摊子一一收拾好。
“公子,需要奴才来清扫房间吗?”
屋外的常乐又再叫了,叫得他更心烦了:“你究竟有何事?”
“无事无事,只是那个,四小姐来了...”常乐悻悻道,他不知道为什么公子今天火气这么大。
祝柳手上一顿,连忙将脏了衣裤被子都塞进柜子里:“你拦着她点,千万别叫她闯进我房里来。”
“公子您放心,四小姐在厅里睡着了,还没醒呢。”
睡着了?她跑他这里睡觉?祝柳想着,又回忆起梦里的画面,他赶紧摇了摇头,欲将脑袋里的东西都晃出去。
接着,立即处理好衣物,开门走了出去,迈步朝小厅走去:“她怎么来了?”
“奴才也不知,不过瞧四小姐眼睛红肿着,好像是一夜没睡。”常乐弓着身子,跟在他身后。
“我知晓了。”他蹙了蹙眉,推门而进。
木门吱呀一声,扰了屋里酣睡之人的美梦,她坐起身子来,睡眼惺忪,身上的衣裳也被睡得皱皱巴巴的,十分不体面。
祝柳不敢多看,他转过身,为她倒茶:“四妹,怎么来我这里了。”
祝棠刚睡醒,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又被婚事扰得头疼,一看见他,当即委屈起来,她小步走到他身边,拽住他的袖子,哽咽道:“三哥,我不想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