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宗经此一战满目疮痍,一宗先后失去了宗主与宗主夫人,副宗主也变成了魔修,就剩一个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少宗主。
凌夺愣愣地坐厅中,看着跪在他眼前的冯远山。“我父亲他?”他不敢问,又不得不问。
冯远山不忍的说道:“宗主他为了保下碧霞宗,身殒了。”
凌夺干涩的喉咙里颤颤的问道:“他、他、是为了……”
似是不忍,冯远山不等凌夺说完,便抢着说道:“宗主是为了碧霞宗万千的弟子而死的,他和清玄长老为保碧霞宗百年基业与魔修血战,清玄长老重伤,宗主、战死了。”
冯远山同凌夺一一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从袁杰变幻化成凌宗主的样子杀阿珠夺妖丹,到赤炎潜伏进碧霞宗伺机报复,从夫人的死到碧霞宗大战,袁杰变成魔修林少胥与门内弟子血战,宗主为宗内弟子而战死。
凌夺一字一句的认真听着,不想错过半个字,然后神思不属的开口:“父亲、父亲他临终可有说什么?”他期盼地看着冯远山。
冯远山低垂眼帘盯着自己的足尖,不忍去看少年悲伤的眼。“没有,宗主只是看了您的房间一眼,我想宗主是放心不下您的。”
凌夺双拳紧握,血珠自指缝之间渗出,眼眶通红地说:“魔修,都是魔修,我此生与魔修不共戴天,终有一日我要手刃仇人,为我父母报仇。”
满屋的弟子不发一言,但心里想的何尝不是和凌夺一样。
回廊处一队人由远及近,匆匆行来,正是萧白进碧霞宗时遇到的那几宗主亲随修士,打头的青年一进内堂便跪在凌夺面前。“少宗主,属下回来晚了,楚掌门给了属下一道千机符,说把它打在已逝之人的身上,或可在来世遇到。”
凌夺看着青年手上的千机符,默默地把它收入乾坤袋中。“都起来吧,宗内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少宗主,都是我等回来晚了,我等……”
凌夺抬手打断,“诸位不必再说。”他顿了顿,又用干涩的喉咙说道:“回来晚了也未尝不好,我碧霞宗又多保留了几位高手,来日碧霞宗还要多仰仗诸位。”
几人异口同声地对凌夺一拜。“定为少宗主肝脑涂地。”
七日后,萧白的伤真的如那医修所说好得七七八八了,外伤也已痊愈。
云拂衣小心地扶萧白坐起,轻声问道:“师尊醒了,可还感到哪有不适?”
萧白摇了摇头说:“没有哪里不适,这几日劳烦你了。”
“这是哪里的话,师尊为我受伤,我照顾师尊不是应该的么。”云拂衣一边说,一边为萧白端来最后一碗药,递到萧白眼前。“这是最后一碗了,师尊还请忍耐一下。”
“一定要喝吗?你看我都好了,是不是不用……”萧白蹙着眉头,很不想喝那劳什子汤药。
“用的,还请师尊好好服药。”少年笃定地说着,那药碗也不挪开,就捧在萧白眼前,仿佛此刻在完成什么顶天的大事。
萧白无奈的接过药碗,皱着鼻子一口喝掉,气都不敢喘一下。
其实这些天,他只是偶有醒来,没办法啊,身上太疼了,他情愿躲在玉坠中修炼,所以身体上虽眼见着好,可云拂衣总以为他身体没好,为此担心不已。
还因为这个云拂衣又把医修找来几次,医修看过了也没发现什么问题,萧白的身体是见好的,便只说长老太累要多补眠,这才作罢。
云拂衣接过萧白递过来的碗,“师尊还要再睡会吗?”
“不了,我起来活动活动,我们就回朝云吧。”萧白理了理身上的袍子,演员守着第一条,形象很重要。
云拂衣一边收拾一边问道:“今天就回吗?”
“今天就回。”萧白动了动,感觉周身的伤真的都好了,也不再疼了,心里顿时觉得无暇这个方法好,也不嫌无暇周扒皮了。
门处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长老。”
凌夺和冯远山立在门外,萧白坐至桌旁才悠悠的开口道:“少宗主来了,快请进。”
萧白抬手示意凌夺坐。
凌夺进门后掀袍跪下,深施一大礼道:“多谢长老救命之恩,长老救我碧霞宗危难,此番恩情凌夺铭记于心,他日修为有成必报长老大恩。”
萧白一手搀扶凌夺起身,一边道:“少宗主这是何必,救你的是你父亲,保下碧霞宗的也是你父亲,我不过是略施援手,实在算不得什么大恩,你要报便好好修炼,好好治理碧霞宗,做一个像你父亲那样的好宗主,保一宗太平,护一方百姓。”
凌夺郑重地看着萧白“会的,我必会像我父亲一样,保一宗太平,护一方百姓。”
萧白温和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好,你父亲会看见的。”
云拂衣收拾着二人的行囊,萧白看着凌夺心中暗叹,昨日还是鲜衣怒马的无忧少年,今日却得如此面面俱到处事周全,也许青春从父母不在无人庇佑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他家小反派从小没人疼爱,又是从什么长大的呢?心中越发心疼自己徒弟起来。
云拂衣看着师尊目光复杂的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不明所以的问道:“师尊可是有事吩咐?”
萧白收起万般思绪,“无事,我们这便启程回朝云吧。”
“长老要走?”凌夺抬头看向萧白。
萧白拍了拍凌夺的肩,叹道:“是啊,本该早就走的,你今日不来,我也是要去同你辞行的。”
凌夺知道萧白已来碧霞宗多日,如果不是碧霞宗出事,他早就走了,确实不好再留,便一路送着萧白往外走,“长老保重,云师兄保重。”
“夺儿,保重。”萧白同凌夺道,他当着众人的面唤了一声夺儿,便是让碧霞宗众人清楚他看重凌夺,这少年以后的路也能好走些。
凌夺听着这声夺儿一怔,眼眶一红,点着头应道:“长老放心,我会治理好父亲留下的碧霞宗的。”
云拂衣听着这声夺儿也是一怔,但他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他明白师尊的意思,便也向凌夺一礼道:“少宗主,保重。”
**载着萧白同云拂衣“嗖”的一声,一路向朝云而去,转瞬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
朝云山巅,云雾缭绕,各峰弟子行于山中,好不热闹。
“清玄长老回来了。”
“回来了。”
“清玄长老好。”
“好。”
萧白同一众弟子点头示意,云拂衣紧跟在身侧,“拂衣,你先回清云峰,为师去一趟晓月峰。”
“师尊可是去炼解药?”云拂衣问道。
萧白抬手抵唇,轻咳了下,以掩饰尴尬,“咳,你知道还问。”心想“我真是谢谢你了,这么羞耻的事,一定要反复提起吗?”
他真是想找个地缝钻一下,这小反派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不我陪师尊一起吧,毕竟师尊也是为了救我。”云拂衣也尴尬,他边说边低着头用脚踢地上的石子,时不时地抬头瞄一眼萧白。
萧白脚底抹油快步向晓月峰走去,“不用。”
云拂衣抬眼看着萧白远去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点像落荒而逃,他嘴角轻扯笑了一下,转身向清云峰而去。
晓月峰珍草阁,堂中穿梭着整理草药、灵植的修士,大家各自忙碌着,穿着浅蓝色绣暗纹柔弱美丽的女修迎面走来,正是楚长老之徒子悦。
子悦见萧白行来,忙上前施礼,“清玄长老回来了,可是寻我家长老?”
萧白抬手示意子悦不必多礼,“正是,楚长老可在?”
子悦见萧白甚是高兴,这清玄长老一来,她家师尊又能高兴上几天了,脸上这会也带着喜悦,“师尊在内庭,我引长老过去。”
说话间,二人步入内庭,楚半夏拿着一张单方,抬头一看,见是萧白,满眼带笑“长老回来了,长老此去可还顺利?”楚半夏说话间,还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温柔地望着萧白。
萧白在娱乐圈什么没见过,一看这楚长老就是明显的撩人啊,“可惜啊,妹子,我不喜欢你这款的,”萧白心中暗叹。
“不太顺利,此事说来话长,我今日来是想借楚长老的丹炉一用,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萧白正色道。
楚半夏见萧白没理她,也习以为常了,她只是不死心,时不时地要再试一下,“方便方便,长老要用哪有不方便的道理,可还需要其他的,我这里都有。”楚半夏殷勤地道。
“不用了,只用丹炉即可。”萧白不再说话,等着楚半夏。
楚半夏只能尴尬地道:“呵呵,好、好,子悦,带长老去丹房吧。”
“是,师尊,长老请随我来。”子悦对萧白一礼道。
萧白冲萧半夏点了点头,“多谢楚长老。”转身随着子悦一道向丹房而去。
“不谢,不谢,长老和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啊~”楚半夏望着萧白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愿收回视线。
——
子悦领着萧白来到丹房,恭谨的说:“长老请自便”说完转身给萧白带上了房门。
萧白抬眼看着丹房,这房间有二层楼那么高,中间的空地上立着一口两米高的三足丹炉,炉腹竟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精铜的材质上密布云柱花纹,炉身前后及中央还刻有八卦图案,周围密布阳刻符箓,散发着古朴的气息,炉盖盖顶铸着一只吞天兽,丹炉的旁边还有张紫檀小桌,上边放着装丹的瓶瓶罐罐,整体比较空旷。
无瑕修长的身影渐渐地浮现在萧白面前,指着丹炉耐心的指点道:“丹炉分三层,底层加灵火,中层放丹,上层为成丹,你把菩提草放在中层,在底层慢慢地用灵力催动灵火,三个时辰便好了,你试试。”
“不加其他的吗?”萧白疑惑的问。
无暇给出回答:“不加。”
萧白从乾坤袋中取出从碧霞宗取来的菩提草置于丹炉中层,菩提草莹莹泛着金光。
他抬手用灵力催动灵火,菩提草被灵火炼化,化作一缕淡金色的丹药,随着时间的流逝,丹药的金色越发澄澈,一股暖流渐渐由丹房的四面八方涌入丹炉的金色丹药中。
按照无瑕的提示,萧白缓缓的收回灵火,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清香,丹成。
一颗金光灿灿的金丹由丹炉中缓缓向萧白的面前飘至,萧白抬手接过金丹,激动道:“无瑕,我炼成了。”
“对,你炼成了。”无瑕看着萧白,像看个小傻子。“快吃了吧,不然,你还想那么尴尬?”无瑕挑眉虞耶道。
“我才不想,你可饶了我吧。”说完,萧白快速地把菩提丹吞入腹中,他只感觉一股暖流由胸中涌向四肢百汇,特别舒服,倒是没有别的什么味道。
——
回到幽泉水榭,萧白躺进篷软的大床,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回来了。
“无瑕,你说修仙也挺累的啊,也不比我们现代人轻松。”萧白感慨道。
无瑕靠在桌边,“是啊,哪里要想活得好,都不容易。”他随手把玩着桌上花,一瓣一瓣地扯着,都快把那盆花扯秃了。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你说那魔修又跑到哪去了呢?”萧白望着头顶的床幔怅然的问道。
“不知道那魔修去哪儿了,但是个威胁,早晚会再遇上吧,我总觉得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一定与那魔修有关。”无暇笃定地说。
萧白扑棱着坐了起来,问道:“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吗?”
“没有,有时能想起一些,但我能感觉到,在一点一点地回来。”关于记忆,无暇也很是无奈。
“慢慢来吧,最终都会想起来的,你也别难过,我们休息一会再去宗主那里说碧霞宗的事吧。”
“好,随你。”无瑕把手里扯下的花瓣一股脑地撒到萧白身上。
萧白顶着一头花瓣,用他的水汪汪的杏仁眼瞪着无瑕吼道:“无瑕,你无不无聊。”
“咚咚咚”,门口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师尊,宗主来看您了。”云拂衣清郞的声音从外面悠悠的传来。
“无聊。”无瑕淡淡化作幻影隐入萧白识海之内,还不忘气萧白一下。
门被萧澈从外推开,云拂衣跟在后面,见萧白一身的花瓣,笑了一下又马上憋了回去。
“师尊没事在屋里玩花瓣,怎么像宗门里的女修一样,别说,还挺好看的,比那些女修好看。”云拂衣心中暗想。
萧澈见到萧白这一幕,没忍住直接笑了,“哈哈哈,阿白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这花得累你了,看它不顺眼?”
萧白窘迫不已“对,这花不好看,我把它拔了,让它发得更好看点。”他讪讪地笑了一下,自己都觉得自己扯,都是无瑕害的。
萧澈在桌旁坐下,云拂衣为萧澈添了一盏茶,然后站在萧白身侧,萧澈抿了口茶说:“你这次去碧霞宗怎么这么久?”
“师兄,我正要去同你说此事。”萧白顿了顿,又说:“碧霞宗凌宗主身殒了,副宗主袁杰被魔修夺舍,现在碧霞宗是凌宗主之子凌夺继位。”他说完转而看着萧澈。
萧澈一下站了起来,急急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那魔修可有抓住?”
“就在七日前,那魔修狡猾得很没有抓住。”萧白想了想又说:“那魔修使得一件很厉害的法器,法器里有很多鬼修,我与凌宗主险些不敌,力战才保下碧霞宗众人,凌宗主身损,我也受了伤,在碧霞宗养了七日,故而回来晚了。”
萧白把事情简单地和萧澈交代了一下。
“你身体现在可养好了?”萧澈关心的问。
萧白颇为不好意思,自己头一次出门,便遇上这么一摊子烂事,“都养好了,师兄放心。”
萧澈听萧白如此说,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情凝重的叹道:“仙魔大战后,可万余年不曾出现魔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