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北天山虽然陡峭,但是对花颜来说却并没有什么难度,即便在悬崖峭壁间,她也如履平地,甚至看起来比在平地上走得还要迅捷。
不多久,她就来到了以前来过的地方。
北天山脉由五座山峰组成,其上终年有积雪覆盖,从山下看过来,还能看见峰顶反射的雪光。
但其实身处其间才发现,这里完全是传说中的仙境,山峦叠翠,其间灵花异草不计其数,更有无数世间罕见的奇兽在山间自由来去。
内门弟子也个个仙气十足,或御剑或凌空,也有驾着华丽宝器的,潇洒略过峰尖。
只不过,这幅景象都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
内门的阵法也同样被损毁了,那些靠着阵法维持的灵物也早就不知所踪,山间草木凋零,到处覆盖着原本根本飘不进来的白雪,显得更加肃静。
花颜快步前进,发现这里的损毁程度远远不如外门,如果说外门如今的状况更像是因为强敌压境,导致的灭门,内门这边的状况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匆忙的撤离。
花颜这时候也顾不上仔细琢磨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快步往其中一个主峰走去。
这座主峰曾经有一位峰主想将花颜收做弟子,只可惜被她后来的师父半路截胡,把那位大能直气得吹胡子瞪眼,后来一说起这件事,还被师父笑了很久。
也就是在这座峰上,有花颜这次的目标:一块硕大的阴阳玉。
其实阴阳玉在北天山门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这一块格外与众不同,据说是上头残留了某位上古神灵的气息,因而能够勘破前生,照见过往。
这功能对修士来说其实有些鸡肋,顶多也就是一些世家的转世子会来这里找回前世的记忆,所以诺大一块玉石就这么随意的丢在殿前,任风吹雨打,很少有人过问。
上一世,这块石头的功效还是师父告诉她的:“我去摸过一回,上辈子尽是些鸟兽虫鱼,没什么意思,你要好奇也可以去试试。”
当时花颜直接摇头拒绝了,表示自己对所谓的前世没什么兴趣,师父还哈哈笑着拍她的肩,夸这个新弟子够洒脱。
哪想到若干年后,花颜却要操纵着另一具身体,来找回前世的真相呢。
可是顺着杂草丛生的小道来到殿前的时候,花颜心里一凉。
殿前空空荡荡,那块千钧重的阴阳玉已经不见了踪迹。
内门竟然收拾得这么干净,也大大出乎花颜的预料。
毕竟阴阳玉本身算不上太珍贵,又因为特殊的属性无法收进乾坤袋,她原本以为就算是内门撤退,应该也顾不上这个用处不大的庞然大物。
看起来,那场撤退比她预想的搜刮得还要干净。
疑团更多,却连唯一能解答的途径都没有了。
花颜皱了皱眉头,转身想去大殿里一探究竟。
“小心!”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脑子里的原主大声警告道。
花颜已经提前察觉到了危险,一个错身躲过了忽然袭击过来的阴影,转而是第二道,第三道,对方的速度相当快,好在没有带上术法,这具身体还勉强足以应付。
“这是什么东西?”看到面前那黑漆漆一团的恶心玩意儿,花颜大皱眉头。
谁能想到曾经神圣不可亵渎的北天仙门,如今竟然沦落成了这种污秽之物的藏身处。
这东西似乎把大殿当做它的老巢,而把花颜看成了入侵者,所以不管不顾就开始疯狂攻击,片刻都没有停歇。
花颜没有顺手的兵器,也不愿以一具凡人的身躯与这玩意儿缠斗,当即准备撤离。
还好这东西虽然疯,但是没有神志,只要适应了一团混乱的攻击,也还算好对付。
她一边打一边退,终于来到悬崖边上,准备快速下山的时候,侧面忽然又来了一团新的阴影。
该死的,这东西竟然还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花颜心里忍不住一凉,刚准备牺牲半条手臂换取更多主动的时候,忽然寒光一闪,那两团黑乎乎的污秽竟然瞬间被寒冰扎穿,死死钉在了地面上,又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而淡蓝色的寒冰锥也瞬间消散,简直就像是她之前眼花了。
花颜当然知道自己没有眼花,她甚至觉得,这种攻击方式异常熟悉。
花颜神色一正,转头又试图往大殿去,一条柔和的水带直接拦在了她面前。
花颜直接伸手,拽住了水带。
“抓到你了!”她眉宇一扬,看向附近不远的阴影处。
那条水带瞬间变成的柔滑的丝绸,软软的落在花颜的手心。
“师姐,那里面不能进去,有些很麻烦的东西。”一个温润低沉的声音响起,同时从树后走出来一个异常英俊的青年。
花颜挑眉抱手:“师弟,我就猜到是你。”
青年对她露出了乖巧温柔的笑,可就在花颜准备抓住他的下一刻,这家伙又像一条游鱼似的,飞快退走了。
走之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师姐,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你的。”
看着来去如烟的师弟,花颜的拳头直接愤怒的砸在了空气里。
啧这家伙!就会自说自话,而且他跑得这么快做什么?
而花颜脑袋里的原主,这时候又开始发花痴了。
“好帅好帅呀!这是你师弟?长得真太好看了,我现在又有灵感,想给他写一首歌了!”
花颜:……这家伙妥妥就是个恋爱脑吧!
因为原主的打岔,花颜从对师弟的愤怒中稍稍缓和一点,摇摇头,直接往山下去了。
她又不是个莽夫,知道有危险,当然不会再瞎闯,之前那么乱冲,也只是想把师弟逼出来而已。
可惜这小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对自己都躲躲藏藏的,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花颜拧起眉,又想起那个叫绯月的鲛人之前对自己的警告。
师弟这小子,暗地里究竟在倒腾些什么呢!
花颜顺利下山,刚回到住处,脑子里那个花痴又叫起来:“啊,我想起来了,之前在我脑子里说话的就是你师弟,真是声音好听人又帅!你太幸福了!”
花颜皱眉:“幸福什么呀,就是个总惹事的小子,刚开始那几年可麻烦了。”
师父说是为了花颜才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鲛人徒弟,但花颜总觉得,师父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赏心悦目。
师弟刚来岛上的时候,也确实美得十分惊艳,叫花颜都忍不住失了好久的神。
只可惜颜值不能当饭吃,日子久了,适应了那种惊世的美貌以后,就只剩下人和鱼之间的相爱相杀了。
都说长姐如母,她这个做师姐的也差不多是全程带崽。
师父说得冠冕堂皇,结果收了小徒弟以后,两手一拍,把小徒弟的事情全部丢给了大师姐,自己又去逍遥自在了,而花颜面对着这个跨种族的师弟,十分头秃。
刚来的时候,师弟就是一条特别别扭的鱼,不喜欢说话,也不愿意上岸,整天都躲在他的海洞里,也只有偶尔的时候,会悄悄浮到水面上来看一眼。
要是被花颜发现了,就傲娇的把头一扭,大尾巴一甩,又飞快的潜到深海里去。
花颜都差点被这副幼稚的小样子给气笑了。
直到一个月圆之夜,花颜独自坐在海边,忍不住因为思念曾经的亲人垂泪,那条鱼终于第一次主动凑过来,好奇的问花颜为什么哭?
花颜:“因为我思念父皇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是否康健,又遇到什么叫他焦头烂额的政务。”
师弟:“你们人真奇怪,这点小事都要哭。”
花颜瞪着师弟:“那你因为什么事才会哭?”
鲛人微微抬起头,一张绝美无瑕的面庞在月光下更显得朦胧梦幻:“我还没哭过呢,鲛人是不会随便哭的,对我们来说,眼泪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能随随便便流。”
花颜当时的反应,是直接揍了这小子一拳,把他又重新打回了海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鲛人天生有些欠揍的气质,总而言之,因为那莫名其妙的一拳,师弟忽然和自己亲近起来,也不再老是窝在他的海洞里了,而是三五不时来找师姐蹭吃蹭喝,而且还特别没脸没皮。
“我觉得你大约是太寂寞了,”这家伙就这么顶着一张美得惊世骇俗的脸,没脸没皮说这屁话,“所以我来陪你。”
花颜冷冷觑他:“你所谓的陪,就是把我珍藏的灵果全吃光了?”
师弟还是一脸理直气壮:“这味道还行,但是不如我宫殿里的,等下次有机会回去,我再带来给你吃。”
花颜忍不住直翻白眼。
她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师弟并不是自愿拜师的,而是被师父直接找上门去,说是她要是打赢了,就要在鲛人皇宫里收一个长相最漂亮做徒弟,去给她大徒弟玩。
师弟就是这场挑衅的牺牲品,也难怪他刚来的时候这么抗拒,连水面都不愿意出。
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花颜忍不住嘴角抽搐,又觉得,这确确实实就是她师父的做派。
“那你怎么又突然出来了?因为我揍你那拳?”花颜问。
师弟很认真的看着她:“不是,是因为我突然就觉得,给你当师弟还挺不错的。”
那是,蹭吃蹭喝得不亦乐乎,肯定不错。
花颜不知道,当时藏在海面下的鲛人,透过粼粼的波光和月色,看向那个正在礁石上垂泪的少女的时候,心里忽然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而那点就连鲛人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愫,却直到很久以后,才突然变成了洪水滔天。
幽暗的深水里,身体已经半腐烂的鲛人,却觉得这剜心蚀骨的痛,还远远比不上当年自己亲眼看着师姐魂飞魄散的时候痛。
而现在,他是师姐,终于被他亲手带回来了。
苍白的指尖又幻化出一条水带,然后紧紧的贴在脸上,仿佛这就是师姐之前抓握过的那条,上头还残存着师姐的体温和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