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童生的意思是,论书宴的护卫故意松懈防备,令人谁都能随意闯入,其目标嘛···”
楚朝暮勾唇一笑,视线流转,拉长的腔调有些蛊惑,叫人不自觉被牵引情绪。
“自然就是在坐的各位。你们都是脱颖而出的优秀人才,将来会是大周得以千秋万世的栋梁,你们若是出事,大周自会伤了元气。”
楚朝暮三言两语直接将他们纳为话题主人,既捧起了高度,也表示会有危险,每一个字,都揪得他们心头紧巴。
然话锋一转,楚朝暮怒视卢方有,折扇直指着他,冷声呵斥,“卢童生,你其心可诛!”
她突然暴呵的一声,激得众人头皮发麻,呼吸一紧,卢方有更是抖了身体,脑袋一片空白。
“论书宴可是圣上亲自题名,是学子交流之地,你这是在质疑圣上并非明智,质疑论书宴举办别有目的吗!你现在挑拨离间,是何居心!”
楚朝暮的一声声质问,砸得众人心慌意乱,生怕牵连到自己,谁还记得方才的事,看向卢方有的眼神格外不善。
“我,我····”卢方有抖着嘴唇,他很想为自己辩驳,可喉咙像是被堵住般,一个字也说不出,结结巴巴。
听到动静,严柯走过来,他视线环顾一圈,“发生了何事。”
在场有好事者连忙事无巨细给复述一遍,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会有丁点涉及到自己的潜在威胁,他们只会认为是真。
听过后,严柯拧眉,看向淡定从容的楚朝暮,眼底划过深思。
他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同样看向楚朝暮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探究。
同时对卢方有存着嫌弃,先不说他本就年长楚朝暮许多,怎么着也考到了童生,怎如此怂,两句话就被吓得腿肚子在打颤,这样的人还想进朝为官?
“世子爷,我对大周的忠心日月可鉴···”卢方有吞咽了下唾沫,他还未说完,见严柯举起手,识相的立马闭嘴。
“你们争论的事,我知道了。”严柯并非独断的人,他也没有问楚朝暮如何进来,只是圆了场。
“有一点,这位楚兄说的不错,今日在场的各位,都是我大周的人才,缺了谁都是遗憾。”
严柯虽是询问,却也是断言,“既然你们现在对楚兄怀有存疑,我就在这里做个见证,上场比试,我们凭本事说话。”
“世子爷英明。”其他人自然是齐声附和,众目睽睽下比试,对谁都公平,有几斤几两一眼看清。
“君子授以六艺,不分重量,缺一不可。”严柯双手负在身后,他是偏向武将,做事自然惯用比试,“事情既然发生在骑射场,那我们就比骑射。”
“小生完全没有问题。”楚朝暮打开扇子摇晃,笑容温和,“在场之人若有谁想同小生比试,都可。”
这话说得可就是格外猖獗了,因为这里的‘在场之人’可就包括了严柯。
“啊,对了。”楚朝暮恍然想起般,她双手贴着折扇朝下,微微作揖,谈笑间流露着骨子里的自信,“小生姓楚,名朝暮。先告知你们名讳,免得待会儿连是谁赢了你们都不知道,这也过于丢人了。”
听听这狂妄的话,在场除了及个别是上了年纪的读书人能稳得住心态,觉得楚朝暮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出名想疯了,其他青年才俊却不管这些,大有血性,最不能激。
但读圣贤书,冲动型的可不多,他们心中纵然有被看低的愤怒,更有不敢冒然出头的勇气。
他们可不是卢方有,不知道楚朝暮的底细,绝不敢乱来。
严柯更是诧异,连他都没敢放下这种狠话,此人好大口气,是何来头。
“既然楚兄如此盛情,那在下就自告奋勇了。”有个青装男子从严柯背后站出来,同样行了儒礼,“在下徐江明,请赐教。”
他五官周正,眼神清明,气概不凡,瞧着今后就像是个为国为民办事的好官。
事实也差不多,其祖父刑部尚书,其父大理寺寺卿,徐江明乃徐家嫡长子,身份尊贵,在场仅此严柯。
“徐兄,请。”楚朝暮伸出手,谦虚有礼,完全没有方才的咄咄逼人。
徐江明也没有客套,他点头回应,随走进了骑射场,前往马厩,哪儿放置着马匹,可挑选一匹合心意的马,以及弓箭。
徐江明选得很快,若在选择上面拖拉,会显得对自己没有信心。
他显然是个练家子,从翻身上马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了,骑射很快开始。
虽比不得严柯的骑射好,但是一圈下来,总共十箭,起码有八箭都射中靶心,另外两箭均是射在旁边。
“徐江明的箭术又精进了不少。”严柯点头,他顿了下,看向楚朝暮,发现她居然低头在和一匹黑马说话,黑马像听懂似的,时而摇头喷气,时而踏脚。
说到愉悦处,楚朝暮还笑得爽朗,俨然在和一个人对话。
严柯看得诧异,“这儿的马,什么时候如此有灵性了?”
他旁边的另一个公子哥摇头,“没有的吧,全都是普通的马。”
他们常来,若是有灵性的马,早就带回去自己养了,毕竟好马难得。
徐江明显然也还算满意自己的成绩,他翻身下马,牵着马,来到楚朝暮身边,双手抱拳,浅笑道: “楚兄,献丑了。”
“这是一场很精彩的箭术展示。”楚朝暮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反正嘴皮子一碰的事,无关紧要。
徐江明心情很好, “楚兄过奖了。”
徐江明退下去后,就轮到楚朝暮进行骑射。
鉴于她刚刚的豪言壮语,大家都在看着是否真材实料。
见楚朝暮还在探头打量靶场,一副退怯的意思,众人就是嘲笑,断定她只不过是涨自己气势的说辞罢了。
普通家庭出身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接触骑射,除非进入有名书院就读,所以怎么可能轻易比得过自小就练习的徐江明。
“那小子被你打击了气焰,嚣张不起来了。”严柯一笑,他虽不是那般没有气度的人,但是看看低,着实令人不爽。
“看着不太像。”徐江明摇头,他向来不会对对手掉以轻心。
若不是真的愚蠢之人,就不会在刚刚放下狠话,想必是有底气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可别让我失望才是。”严柯来了点兴趣,但他怎么看楚朝暮,还真看不出点实力超群的模样。
此时楚朝暮终于动了,她牵着缰绳,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后利索上马。
这让严柯有了点认可,动作很标准,想必还是有点花拳绣腿的。
楚朝暮拍了拍马背,发号令,“小黑,走。”
黑马头微微后仰,仿佛听见了它高亢的嘶鸣声,随后前脚用力踏地,冲了出去。
当它跨过栏时,四蹄矫健有力,鬃毛整齐,身躯日光下光滑发亮,当真是一匹膘肥健壮的骏马。
与之相配合的还有楚朝暮,经过箭靶的时候,她几乎都不用准备,也没有浪费任何时间,长箭打弓,玄拉紧,手一松,箭破风飞出。
本是伸长脖子看的众人,只见长箭如一把利刃,切开了原本射在靶心的箭,直接穿在中间!而且还不是一次,是次次都如此!
“快看,楚朝暮射中靶心了!居然是将徐公子的箭分成了两半!”有人禁不住激动大喊。
这般厉害的骑射,他们前所未见,各个都如井底之蛙刚跳出来看见广阔天空般,眼睛睁得老大,涨了见识。
躁动之余,想到被如此灭威风的是徐江明,议论声平静许多,他们都不敢去看徐江明的脸色。
徐江明并未生气,他自己也看得激动万分,感慨的说:“我现在算是明白,楚兄方才的话,并非是海口了。”
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他自然明白,凭着这个箭术,他就已经输了。
“是极是极。”早在楚朝暮射出第一箭时,严柯瞬间站直身体,眼睛都亮了,巴巴的看着那还在威风的箭术。
因着徐江明原先的箭被分成两半,楚朝暮的箭插在中间,就像是一朵花盛开似的,凛然,又好看。
看见楚朝暮一圈下来,骑着马回到跟前,严柯推开面前的人,大步上前,自来熟的抱拳说,“楚兄的箭术堪称奇迹,我很佩服。”
他是个武痴,此生最佩服的就是高手,若是站着在不动的情况下,他也能做到像楚朝暮这般,但如今是骑射。
骑射难度是最大的,甚至还要力求百发百中,他敢保证,楚朝暮这招,即便是他的祖父也做不到。
“严世子过奖,只是小技艺罢了。”楚朝暮拱手回应,谦虚中也带着坦然的骄傲。
严柯虽然是国公府世子爷,被捧着的存在,但他向来不拘小节,摆手笑道, “你我兄弟二人何必如此虚礼,楚兄直接唤我严柯就行。”
这话,足以令在场之人震惊,谁不知严柯的傲气,他们讨好许久连个跟班都没能混上,没曾想到是让一个外地来的考生入了眼,还称兄道弟。
更震惊的是,楚朝暮也不推辞,顺着杆子往上爬,点了点头,称得从善如流,“严柯。”
“哈哈哈,今日我做东,我们二人好好喝一杯。”严柯很想要探讨骑射,但也不用急于一时。
“可以。”楚朝暮的目的就是如此。
跟随而去的人,就有那么几个,留下的,看着楚朝暮走在他们中间也不失贵气,交谈甚欢,俨然就像是天生一路人,他们都羡慕了。
至于那卢方有,早就躲在人群里不敢出声,怕被注意到惹得报复。
严柯并非放浪公子哥,他做东的地方,自然是规规矩矩的雅地。
推杯换盏间,本来还对楚朝暮有些看低的公子哥儿们,这回算是彻底折服了。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走过大周无数地方,比他们见识都多,谈论古今信手拈来,就没有楚朝暮说不上的话题。
他们虽然有傲气,但世家的良好教养,自然不会让他们整天一副高高在上谁都瞧不起的姿态,相反,只要对于贤才,都是抱着敬重态度。
待酒局落幕,严柯聊上头了,高呼他三生有幸遇到了知己,邀请楚朝暮回府里看看他的收藏,他的目标是驰骋沙场,最为喜欢武器。
这个机会,旁人求之不得,但楚朝暮直接拒绝了,做事有进就要有退,目前在他们身份还差距很大时,这个尺度就得把握好,欲擒故纵可不止放在男女情感的拉扯,更是人际关系的处理。
看着被拒绝后的严柯脸色有些不爽,楚朝暮并不慌乱,她浅笑着解释,“今日作罢,改日再聚。我承诺了妹妹要早早回家去,若是食言,那娇人可就要生气了。”
“如此就算了,改天我们再相聚比试。”严柯的心情舒坦不少,笑容恢复,也不再拉着楚朝暮。
他也有个疼爱的妹妹,脾气最是骄纵的时候,若是惹得她不满,那可真头疼,哄几天都哄不好。
“小生就先告辞了。”楚朝暮站起来,朝着众人作揖,随后转身翩然离去。
包厢内安静了会儿,徐江明收回望门口的目光,偏头看向严柯,“对这个楚朝暮,你怎么看。”
“看不懂。”严柯敛起笑容,沉默半响,昂头饮尽酒,摇头。
徐江明转着酒杯,“他的目的,似乎不是我们。”
“管他是什么。”严柯无所谓的耸耸肩,“至少他是真的厉害,试问,你若是他,能做到如此吗。”
徐江明垂眸想了想,抬眸,吐出两个字,“不能。”
一个人能很优秀,除了本身不愚笨之外,家世带来的教养是极其重要的。
他出身徐家,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是无数人望尘莫及。
若是将他和楚朝暮的身份对调,他敢保证,起码今天,他是无法做到仅凭着一场骑射,就能跨阶级走入圈子,他甚至会花费好长时间经营。
严柯将今天的事情仔细回想一遍,得了很肯定的结论,“卢方有一开始,就是他拿捏的棋子。”
徐江明也是咋舌,“好深的筹谋,好深的心计。”
话题到此为止,两人又谈起了不少事务上的问题。
关于楚朝暮今天在论书宴扬名的事,自然也传到了赵桓耳朵里。
他说了不去关注就没有关注,只是这件事闹得很大,迅速传遍京都。
老百姓每日为几两碎银奔波或许不懂,但圈子里的都知道了楚朝暮这个名字。
赵桓是没有想到,她刚出王府的门,转个身就能够以楚朝暮的身份结识严柯和徐江明,果真是艺高人胆大。
“王爷,她是不是怀有其他目的?”应扬担心的是这个。
目前以楚朝暮展现出来的本事来看,若为敌,对他们来说可不乐观。
因为她结识的两个人,徐家是中立派,但严家是国公府,太后外戚,严国公手握二十万军权利,这份占据太重要了,是现在暗中相争要夺走的势力。
但暂时没人敢去拉拢国公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历代皇帝最忌惮将军,特别是开国大将,都想要除掉,收归军权,国公府的存在,二十万兵权收不回,都是先帝,和当今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且看看惠妃至今膝下无子也没有抱养其他皇子很是独身事外就能明白,皇帝忌惮严家,若是惠妃有个皇子,日后江山是赵家,还是严家,就无法确定了。
严家知道吗?肯定懂的。这也是为什么,严家怀疑惠妃始终无子就是皇帝所为却很安静,一来他们没有证据,二来也是稳住皇帝要动严家的心。
在大家族生死存亡的面前,后代中不管男女,需要时都要作出牺牲。
严惠妃自然也看得清楚,从她入宫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肯定要为严家做出牺牲的,身为严家嫡女,享受了严家带来的荣华富贵,她也要肩负起责任,她的婚姻和孩子,只不过是权利交锋的工具。
但是严惠妃偶尔也会悲哀,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摸着自己的肚子,悄悄落下眼泪,可为了保护家族,再悲哀的事也要去做,因为生在严家,就注定是这条路。
“且先看看。”赵桓拧眉深思,他并没有过于担忧,人都没有成长起来。
即便现在大出风头又如何,京都这片混地,什么都是转瞬即逝。
应扬看着王爷侧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下来。
他心里有点后悔,如果早知道楚朝暮能有这等本事,他当初就应该暗中帮助一把,将她推到王爷身边。
若是成为王爷的女人,现在楚朝暮就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反观苏姑娘的存在,处处是拖累。
苏姑娘出身武安侯府又如何,她在家中没有地位,现在武安侯和贤王走得近,对王爷而言没有助力。
甚至有朝一日王爷和贤王对上,武安和苏姑娘密谋,王爷或许还会被背叛。
应扬并非夸大,他是见过女人对娘家的在意程度,根本就不会考虑自己夫君的利益。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王爷已经认定了苏姑娘,连幕僚建议娶个能帮助的王妃都拒绝了,可见很难放弃,除非…苏姑娘死了。
更新啦……中二之魂,燃烧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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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称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