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雪走到祈武帝身旁,乖巧地笑了笑,然后就在旁边的靠椅上坐下了。
那种如影随形的被窥伺感很久都没有消失,但陆行雪潜移默化中,好像是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感了。
“这卷宗,儿臣和大理寺官员整理了一晚上呢,是不是清晰又有条理,父皇看着也不费神。”他没骨头似的躺着,但说出的话带着一种天然的讨喜,就像一个想要父母夸奖的小孩一样。
卷宗里的内容都是关于镇远侯府的,陆行雪对于那个alpha当街杀人的事并不是太感兴趣,反正父皇会处理,他现在只关心苏穹。
祈武帝对此见怪不怪,以前陆行雪年纪小的时候,她还会出言训斥几句,现在已经习惯了,懒得多说什么了。
“你确定真的要着手调查齐氏所说的这件事?如果属实的话,镇远侯府所有的荣耀都会湮灭,还会因此遗臭万年。苏穹也会受到牵连。”
祈武帝叹气,作为帝王,她其实不是太想管这件事,老侯爷都死了这么久了,还是先帝时期封的侯爵之位,再翻旧事又会扯出一堆乱账。
但是真的放任,她又咽不下这口气,总得找个由头收回镇远侯的世袭爵位,还有齐氏所说那些珠宝银两,数目属实的话,和国库都快有得一拼了,老侯爷发战争财也不怕遭天谴。
好吧,确实是遭天谴了,不仅死得早,而且门楣也不振,明明敛了这么多财,却只敢藏着不敢享受。
“而且你不是要娶苏穹吗?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祈武帝头疼,但是她又没办法不管陆行雪。
“儿臣早就没有名声啦,不过只要父皇你一日不废除儿臣的太子之位,儿臣就还能为所欲为一日。”陆行雪说得真诚,他现在重生回来,除了苏穹这个执念以外,也希望他的父皇母后能够长命百岁。
只要张皇后一日没有失去圣心恩宠,陆行雪的位置就很稳,他还记得小时候的那些事,祈武帝的独宠并不是没有缘由的,不过是其他人不懂不知道罢了。
祈武帝闻言沉默,他对陆行雪好,不仅仅是因为张皇后而爱屋及乌,最主要的陆行雪合他心意,办事果决又准确,利落干脆,不像其他皇子那般害怕她想要她死。
“不过父皇你放心,儿臣马上就要成家了,之后儿臣为了太子妃,会在意一点名声的。”陆行雪笑道。
“朕觉得你不要再继续留在大理寺历练了,既然快要成家了,过一段时间,你交接一下,以后每天来御书房学习处理政务吧,朕教你。”祈武帝端起茶盏,吹气,喝了一大口茶降火。
“不行,大理寺离不开儿臣。”陆行雪拒绝,“而且父皇身体康健,教我处理政务这件事还不用急。”
祈武帝忍不住把手中的卷宗往陆行雪丢去,陆行雪直接接住了,又准确无误地丢回到了祈武帝面前的御案上。
一阵沉默,祈武帝再次翻开了卷宗。
“对了,苏穹进宫后,给你母后送了一瓶药,她昨天就找太医每颗药物切一半检测了药物成分,证实了是没有毒性后,你母后直接就吃了半颗,结果……闹腾了一晚上。”
说到这里,祈武帝微微脸红,欲言又止,昨晚她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就也吃了半颗……之后不可描述。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不是服用大补药物后的那种亢奋感,而是身体由内而外的轻盈舒适,是健康年轻的感觉,身体最直观的感受是不会骗人的。
她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转而问道:“你遇刺后,身体一点伤都没有,每天精神奕奕,是不是因为苏穹之前救你的时候,也给你喂了什么灵药?朕感觉苏穹这个人可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张皇后最初只是觉得这个药丸闻起来清甜香香的,特别馋人,检查出没有毒性之后,她就当做糖果一般,吃了半颗,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药效。
祈武帝和张皇后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了,却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神奇的灵药,对于苏穹,便多了几分猜测。
之前听暗卫说苏穹妙手回春,将濒死之人救回来时,祈武帝没太放在心上,她更在意的是那个当街杀人的alpha,那个alpha已经威胁到她的皇帝权威,让她有了很严重的危机感,但是感受了苏穹给张皇后那个药丸的药效之后,她不得不对苏穹多了几分重视。
果然,能够让她儿子这么看重的omega,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陆行雪沉吟片刻,“宫中的太医可能有问题,最好全部换掉。至于苏穹他有没有给儿臣喂灵药,儿臣并不知晓,但儿臣猜想确实有这种可能。儿臣相信苏穹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儿臣。”
他现在清醒的回想对比起来,就发现远山遇刺后发生的事情,和前世完全不一样了呢,或许根本没有前世,有的只是浮生一梦,那些他所经历过的事情,不过都是梦境罢了。
但是苏穹确实是一模一样的,不仅是容貌一样,就连说话的习惯腔调咬字和性格等等等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可以肯定,他认识的苏穹一直都是一个人,这么一想,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陆行雪在这方面是十分敏锐的,在他看来,每个人的咬字习惯腔调和语调断句都是不一样的,还有一些微小的细节,比如习惯性的动作,脸上肌肉走向和皱纹的纹路,眼眸的转动弧度,生气和愉悦时的微表情……
当初他还年幼,身边的人就曾经被他一眼看出异常,那二人是双胞胎,从小被训练培养,容貌身材性别都一模一样,就连行为举止都很像,两人被安排在他的身边潜伏,时不时就会替换上工出去报信。
小陆行雪感到很疑惑,但他不管和谁说,都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小陆行雪就觉得很明显啊!一个说话会不经意地摩擦一下后槽牙,一个不会,牙齿的形状和颜色也不一样,发丝粗细、唇纹、睫毛长短疏密、眼睛里面的血丝根数等等等也都不一样。
气氛突然就凝滞起来了。
祈武帝忽然转移话题,打断了陆行雪的沉思,她说:“苏穹的生辰是哪天?朕找钦天监给你们合合八字。”
陆行雪相信苏穹,而她相信陆行雪看人的眼光,她的儿子自小直觉就很准。
陆行雪前世被害,除了身体实在太过孱弱以外,其实也算是一种自我厌弃后的沉沦求死,不然以他的敏锐直觉,他早就可以将朝堂整顿肃清。
“这个就不劳烦父皇操心了,儿臣早就吩咐过钦天监了。”陆行雪挑眉,又说道:“父皇,您干脆下旨把苏穹从镇远侯府分出来吧,给他爵位,让他单独立户,苏穹救的可是当朝太子殿下诶,不应该给点实际的好处吗?”
祈武帝被气笑了,“你倒是什么都想着他,有了媳妇儿忘了父皇母后。”
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祈武帝收敛笑意,皱眉,“他知道你……”是omega吗?未尽之意溢于言表。
“他不知道,儿臣也不会让他知道。”陆行雪抬眸看向祈武帝,有着难言的决绝之感,有句话,他没有问出来。
父皇,你会后悔吗?
毕竟皇位如果还要传承下去,只能从宗室之中过继,他和苏穹两个omega,是不可能有后代的。
还在用神识窥伺陆行雪的苏穹语带不屑地啧了一声,还说什么不会让他知道呢,他在远山山洞里的时候,就知道陆行雪是omega了,那藤蔓一般缠人的精神力早就把陆行雪的第二性别暴露了。
还没有成婚呢,乱叫什么太子妃啊。
钦天监合的八字是原主的,但问题是苏穹也不知道他本尊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苏穹又从食盒中拿出一根沾着白色芝麻的肉干,开始慢条斯理嚼了起来,不知道这是什么肉制作的,又香又劲道,却不会硬得硌牙,当零嘴还是很不错的。
这食盒里的糕点零食都是一大早陆行雪让东宫的侍从送过来的,精致美味,细致地分了层。
原来陆行雪先让人给苏穹送了吃的,然后才去御书房面圣。
苏穹吃完后,就开始疯狂用意识去链接本世界的天道,特别不客气地闯入了黑暗混沌之中,对沉睡闭关的可怜又弱小的小世界天道一阵拳打脚踢。
“醒醒,不然本尊就将你吞噬掉。”苏穹冷声威胁,不能毁灭这个世界的话,那他干脆直接当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得了。
小饼干天道如果有实体的话,现在肯定是鼻青脸肿的模样。
祂被吓得一激灵,不知道是不是祂的错觉,祂觉得与之前那次相比,魔临剑尊似乎多了几分人气,那时候祂听到的声音恍若无机质的金属音,一点感情都不带的,此刻却莫名有了情绪和抑扬顿挫。
怎么这么暴躁啊?是欲求不满吗?
“尊上,在下醒了醒了!别打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有什么要吩咐小的。”
“你帮本尊去问一下九天上界的天道,本尊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啊?尊上,为什么您不直接自己去问九天上界的天道呢?”小饼干天道作死。
“本尊如果要自己去问的话,就要先把这个世界的界壁打破,那你就没了,你确定?或许让本尊直接取代你。你选一个吧。”
“我选择帮您去问,你稍等!”
祂的道生根本不存在第二项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