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琰今日没怎么睁眼,从中午开始便一直在沉睡,海瑶装作不经意地模样在房中待了许久,又寻了个时机与丫鬟们一起出了房门,让别人以为她回了自己的房中。
等到丫鬟们忙得差不多,海瑶又回到魏琰房中,悄悄藏在了屏风后的帘子里。
今日魏琰这个状态,魏夫人若是有什么要与他商量,定不会唤他过去,而是会亲自前来。
海瑶在府上不得人留意,又没有贴身的丫鬟,她在不在自己的房中根本没有人会留意,现下躲在此处,便是等着魏夫人上门。
好在没有让她等多久,在魏府廊上的灯笼刚亮起来时,魏夫人便推开了魏琰的房门。
终于来了。
海瑶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软的腿,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屏风外的一举一动。
魏琰被魏夫人进门的声音吵醒,他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唤了声:“母亲来了。”
“你且躺下。”魏夫人语气关切,却透着一丝郑重。
“怎么了?”魏琰皱眉问道:“出了何事?”
魏夫人沉默了一瞬,轻叹了一口气,才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给你拐弯抹角,不剩多少时间了。”
海瑶极是庆幸自己留在房中,无论魏夫人多小的声音,她躲在屏风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至于像昨日那般,快把墙角扒穿了也只听到个大概。
魏琰看出母亲的忧愁,连忙问道:“可是魏珩又惹了事?”
“倒也不是惹事,只是我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包天。”魏夫人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笑意,煞有介事地告诉魏琰:“明日出城布施本就是他的提议,还让我安排了掌事采买好些东西,甚至让我留意魏府的开支,遣散了好些下人,我本就觉得奇怪,昨日才知他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魏琰虽是病重,但脑子却不糊涂,他之前也在军中历练,一听魏夫人这么说,立刻警惕地问:“采买了些什么东西?”
魏夫人欣慰一笑,“我儿聪慧,吃穿用度还有药材,若说去布施散功德确是说的通,但若是要跑,也正用得上。”
魏琰闻言皱眉思索起来,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颤动,全然是被魏珩的举动惊到。
“为何要走?”良久,魏琰似乎想通了什么,看着魏夫人问道:“可是圣人要对魏府下手了?”
魏夫人怜惜地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继续说道:“魏珩告诉我,一是圣人早就想铲除了魏府,二是柱国大将军连同丞相在这几日就要诬告我们通敌叛国。”
“他怎么知道魏府会被诬告的!”魏琰语气激动地问,坐起身后又冷静了下来,“也对,我病的这些日子都是他在军中和朝廷周旋,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魏琰有些自嘲地冷笑一声,无奈道:“圣人巴不得有这个把柄,到时候定会以我们为人质,传召父亲与叔父回洛阳,一网打尽。他这步棋虽说胆大,但也是个办法。”
“话虽如此,可现在圣人还未降罪,我们就这样出逃,不说从洛阳到西凉这一路的艰险,到了西凉后,我们魏府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你父亲除了反了朝廷,还能有什么退路!我们一家,也是真成了乱臣贼子啊!”魏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又是恨又是无奈地锤了锤胸口。
魏琰却比她冷静地多,反倒安慰魏夫人道:“母亲养了魏珩这么多年,难道没看出他是怎样的人?如今朝纲混乱,西南、东南都有草莽起义,各路世家有不臣之心的多不胜数,魏珩他,这是早就有了此心,借此逼父亲一把罢了。”
“你那几个表弟竟然都听了他的话,我才知道,你二叔父三叔父家的女眷早就走了,表叔父家的今夜也会离京,就怕他安排不妥当,出了差错,连累你我。”魏夫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魏琰倒是不怕,他总觉得现在魏珩隐隐透着一种掌握全局的姿态,就好像他要做什么都可以做成一般,这也是为何他会越来越讨厌魏珩。
他承认,他确实嫉妒他。
“事到如今,也只能依着这法子走下去了。”魏琰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极是不想承认,自己要被魏珩安排得妥妥当当。
母子连心,魏夫人自然明白魏琰心中的苦闷,她拍了拍魏琰的手,冷着脸道:“母亲倒是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
藏在暗处的海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果然被她猜中,魏夫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魏琰微微一愣,已是猜出魏夫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母亲是想......”
“我昨夜想了一整晚,只觉得这是魏珩送到我们手上的机会。”从魏夫人冷漠的话语中,完全想象不出她昨日还对魏珩那般温情脉脉。
魏珩已将他的种种安排布置全都告诉了魏夫人,这便意味着魏珩是绝对信任魏夫人,也就是说他前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世有误,也没察觉魏夫人对他并非真心。
海瑶忽然想到,上一世魏夫人没有露出破绽会不会就是因为魏琰早早死了,断了她的念想,只想着依附魏珩。而这一世因为魏珩的改变,魏琰活了下来却重病缠身,魏珩逐渐要取代他的位置,为人母护子之心这才起了除掉魏珩的心思。
想通这一点海瑶更是好奇魏珩的身世,魏夫人这般忌惮,除了魏珩本身的本事,说不准还与这身世有关。
“母亲有个法子,不如将计就计。”魏夫人眼中透露着算计的神色,压下声音对魏琰道:“明日出了城就会直往南走到要布施的村子,等布施完了,会让空马车往回走,我们绕过村子换上魏珩备好的马车行装与他在汇合,一同走小道先南下再往西凉。”
她继续盘算道:“到时候等大队伍离着城远了,我便让宋嬷嬷假扮了我回去拿你父亲的重要物件,再遣人与他报信,说我还未出来,我料想他定会亲自来寻我......”
“母亲是要将逃遁的消息透出去,等魏珩回来时,恰好被发现捉拿?”魏琰轻咳了几声,语气冷肃地问。
魏夫人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海瑶不得不佩服魏夫人的狠毒,竟然利用的正是魏珩对她的关怀之情。
魏琰因着她母亲的计谋长叹了一口气,极是忧愁地揉了揉眉心,再问道:“惹来了追兵,我们也跑不远。”
“你以为大将军府就没有眼线吗?”魏夫人冷哼一声:“虽说他们现在没瞧出魏珩的谋划,等到明日我们出城,哪里还会反应不过来,魏珩定然也算到这一点,我看他安排的逃遁之路极是偏门,一路都有府兵护着,必是万全。我只不过让他们早知道了那么一会儿。再说,留魏珩在城中被捉,恰好也能转移他们的视线,给我们留出离开的时间。”
魏琰似乎已经想到了到时候的场景,他沉默了许久,才用沙哑地声音道:“那他,定会被处死吧?”
“谋逆大罪,就看是怎么死了。”魏夫人面无表情地说,她看出魏琰神色的犹豫,连忙劝道:“你莫要妇人之仁,若是魏珩带我们去了西凉,你父亲真应了他的话反了朝廷,哪里还有你立足的地方。可若是魏珩死了,你父亲将来做了皇帝,也就只有你一个太子了!”
“可他......”魏琰别过脸去不敢看自己母亲,咬了咬苍白的嘴唇,迟迟下不了决心。
魏夫人心头一怒,直接拍了下魏琰的脑袋,却因着他身体虚弱,不敢真的下重手,“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位置,本就该是他的啊!有朝一日若是当年你俩互换之事被发现,你可就再没了这嫡长子的身份!”
这话终是刺激到了魏琰,他通红的眼睛像是马上要挤出血一般,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若隐若现,良久,才狠下心点了点头。
海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腔,原来魏珩才是嫡长子!她只知道魏夫人是续弦,原夫人正是她的胞姐。海瑶之前还以为魏琰魏珩都是她所生,这么听来,或许魏珩是原夫人所生,而只有魏琰是她的孩子。
若是两个还在出生没有隔着多久又从小养在一块,加上两人母亲是姐妹的缘故相貌极是相似,魏夫人趁孩子小寻了机会,换了身份来养也不是不可能。
而魏司马当初为何会在原配死后扶正魏夫人,再将两个孩子都交于她当作亲子抚养,或许是因着不想让庶子的母亲成了嫡母后嫡庶混乱,便同意了这么个简单直白的法子,却没想到给了魏夫人暗中做手脚的机会。
也难怪魏琰之前会说什么魏珩是庶出的杂种,毕竟在魏琰心中他的母亲才是魏府的女主人,他才是真正的嫡长子,而他是极不情愿承认自己抢了魏珩的位置。
不过,这些都还是海瑶的猜测,她现下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细细推测其中种种,既然已经知道魏夫人的计划,也猜到魏珩的身世,那便可以按着自己的计划行事了。
海瑶闭目沉思了片刻,再深吸一口气慢慢伸手推向屏风旁的花瓶,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极是大胆,弄不好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但她需要这一步险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温吞了,若是成功,那这坑爹的攻略任务才终于是在她的掌握之中。
今天周三~所以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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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乱世枭雄的恶毒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