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下山,回家告诉阿爹阿娘这个好消息。”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之后,赵途途当即决定下山。
这种天大的好消息,怎么能不第一时间通知父母呢!
“我找白师兄送我下山吧。”赵途途说着,目光扫向了一旁的白镜。
考虑到道观里不能不留人,白镜是个不靠谱的,赵途途就想着还是找白镜陪自己下山吧。
花锦烨沉吟片刻,“我送你。”
“嗯?”赵途途愣住。
“我送你下山。”花锦烨重复了一遍,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嗯,也行,刚好你可以在我家住几日。”赵途途看了白镜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就轻笑着点点头。
她并不知道花锦烨的打算。
稍稍收拾了一下行礼,赵途途就欢天喜地跟花锦烨下山去了。好巧不巧,他们在山脚下撞见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圆脸圆眼睛,穿碧色裙衫,头上扎两个啾啾,手上抓着一串葡萄,身后还跟了四五个仆从。
“小花,赵姐姐,你们这是要去那里呀?”小姑娘正要上山,忽见花锦烨跟赵途途下了山来,十分惊喜。
赵途途看了眼小花,小花也看着她,“猜猜?”
“是小霜呀,都告诉你了,我会分辨声音的。”赵途途颇以为傲,两手叉着腰往白霜序面前一站,“小霜,你看我哪里有变化吗?”
赵途途现在是恨不得昭告天下,她的眼睛能看到了。
“嗯?”白霜序还未察觉出特别处,一边将嘴里的葡萄皮吐到身后一位仆从手中,一边掰下手中的一小枝葡萄递给赵途途,“赵姐姐今日是跟往常不太一样。”
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她还没瞧出来。只是觉得她今日整个人很鲜活,很生动,好像活泼了许多。仔细看那张脸,会觉得眼睛特别亮。
眼睛?
“赵姐姐,你眼睛好啦!”白霜序嘴里咬着葡萄,鼓着腮帮子高声道。
“嗯!”赵途途用力点头。
接着两个抱成一团,又跳又笑。吵吵闹闹的,让花锦烨颇为嫌弃。不过他忘了,方才他也是如白霜序一般抱着赵途途又跳又笑的。
“太好了赵姐姐!你能看见真是太好了!怎么治好的呀!”白霜序高兴道。
“是白师兄治好的。”赵途途道。
“我哥哥?我哥哥竟还有这本事?”白霜序未料到自己哥哥居然还是个了不得的名医。
赵途途也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这种本事,想着能遇到这个师兄真是太好了!
“等日后有空了我再详细跟你说呀小霜,我现在要回家一趟。”跟白霜序说完这个好消息,赵途途现在只想飞奔回家告诉更多的人。
“那我送你吧赵姐姐,我的马车在附近。”白霜序热心道。
“好啊!”不用自己走路,那敢情好,赵途途满口答应下来。
“那既然小霜送途丫头回去,那我就不送了。”久未开口的花锦烨忽然出声道。
赵途途觉得奇怪,刚刚还正言厉色的说要送自己下山的花锦烨,怎么一转头就不送了?不过她因心情澎湃,并没有多想。
白霜序不知道刚刚的情形,也没有多问。只是从身后一位仆从手上接过一对参差剑,递给花锦烨。她说这是她跟别人打叶子牌赢来的,想着自己留下也没有用,就带给小花了。
花锦烨看着那参差剑,两把剑除了长度外,外形一模一样,鎏金错银的剑鞘,剑刃锋利无比,花锦烨犹豫一瞬便接了过来。
接着赵途途跟白霜序坐上马车离去,花锦烨反身朝山上走。走了几步,见马车已驶远后,他又从另一条路悄悄下了山来。
“那对参差剑当真是你打叶子牌赢来的?谁家会有这种剑啊?”坐上马车,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赵途途问道。
赵途途不识剑,但听程喜欢说起过武器的种类跟威力。一般人是不会用参差剑的,因为对双手的灵活运用要求很高。一般人惯用右手,不大用的来参差剑。
“是许将军,那天他上门来找爹爹,我看到他腰间的佩剑。就想着,小花每日习武好像缺了一把称手的兵器,就跟许将军讨了过来。”白霜序回道。
“许将军,很厉害的人物吗?”赵途途问。
赵途途吃了一颗葡萄,白霜序自然地伸出手将葡萄皮接了下来。
“嗯,开国大将军,位高权重。他还有个妹妹,是如今宫里的贵妃娘娘。”白霜序解释道。
听到这里,赵途途一下子想到宫里那个许贵妃。难怪,她刚刚觉得“许”这个姓氏有些熟悉,现在都说得通了。
宫里那个许贵妃,赵途途没见到她的样子,但听声音,不是个好相处的,怎么她哥哥脾气这么好的?
“许将军可是脾气好,你问他讨,他就给了?”赵途途疑惑。
“嗯,许将军对小辈是很好的。但是,对他手底下的人,就……啧啧啧。”白霜序想到上次去他府上玩,看到他立在家中的军规,动辄仗打几百的,吓都吓死了。
赵途途与白霜序这么悠闲地聊着,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到了赵府。
将赵途途放下后,又下来拜会了一下赵家夫妇,白霜序这才动身返回。
赵途途将自己眼睛恢复的好消息告诉了他们,三个人高兴了许久。赵夫人又是烧香又是拜祖宗,赵老爷则是开始着手准备贵珍物品,说要回报她师兄的大恩。
赵途途来到程门山庄的时候已是傍晚了,她等不及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程喜欢,于是在家呆了半天就过来了。
进去的时候还装作盲眼的样子,另悄悄嘱托了侍女,说不要通报自己过来了,她要给程喜欢一个惊喜。
时至傍晚,日暮西斜,赵途途踩着满地斜阳进了白霜序的院子。萧萧绿竹立于两侧,有泉水自假山上汩汩流下,睡莲在池塘里静静盛开着。
白霜序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她又缓缓往卧室走去。卧室的门虚掩着,金色的阳光从门扉间隙挤了进去,照亮了那一方地方。
门扉的正对面是一张矮榻,一位少女正侧躺在塌上安睡。女子穿红衣,约莫十八岁的模样,瓜子脸,远山眉,樱桃口,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看出张扬明媚的光彩。
阳光从窗户打进来,在这片金光的沐浴下,赵途途看到一清朗男子俯身在少女面前,在她的脸上、唇上落下了轻轻的吻。
有那么一刻,赵途途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好像梦魇一般,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前方是谁。
但她心底又清晰的知道,那白衣翩翩的,萧萧温润的,正小心翼翼吻向程喜欢的俊朗男子,是唐训,是她心心念念要嫁的唐二公子。
因为她先前轮回的时候死过两回,变成鬼魂的时候是见过唐训的,她知道唐训的长相。
赵途途的双脚不自觉向后退去,她觉得,一定是哪里不对。
她冲去房门,因为脚步凌乱,一下子被门槛绊倒了。
就听沉闷地“咚”的一声,她摔到在地上,膝盖同手掌皆磕破了皮,但她一声都没喊出来。
像被人捏住了嗓子,她发不出半点声响。身体也完全僵硬了,两眼怔怔地、愣愣地盯向前方,直到丫鬟过来将她扶起身。
“赵姑娘怎么摔了?姑娘先坐着,我去拿伤药。”阿蓼慌张道。
每次赵途途过来不是被刀划伤就是自己摔伤,阿蓼在心里暗暗想,以后这赵家姑娘再过来探望小姐,得时刻盯紧了才是。
赵途途被阿蓼搀扶着坐到了客厅的椅子上,她低垂着眼,一动不动。
唐训听到动静,这时已经出来了,正站在内室门口,静静地打量着赵途途。
赵途途的脑子已乱成了一锅粥,她或许想要质问,想要呐喊,想要哭诉,但最终都化为了无声。她呆滞地坐在那里,安静的像个木桩,没有叫任何人看出眼睛的异样。
“赵姑娘几时来的?”唐训问道。
他喊的是“赵姑娘”,他从来喊的都是“赵姑娘”,不管是之前嫁给他,还是这次没有嫁给他,他喊的都只是“赵姑娘”。
可他喊程姐姐,都是直呼名讳,亲切地叫她“喜欢”。
很多平日根本没有注意过的细节,此时一一浮上赵途途的心头。
“唐公子,是几时来的?”赵途途不答反问。
她想到,好像自己每次来程门山庄,都会碰到唐训。而他好像,从来没有主动一个人去过自己家,除了上次追问拒亲事宜。就连以前提亲,也是唐老爷带媒人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