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你与师父的道法是不同的。我与他,亦有不同。”宋时雨有些抱憾道。
王净世修道,只注重“成仙”二字。他向来不辨是非黑白,只追求成果。起初宋时雨跟着他修行,并不知道他的秉性,后来渐渐地,觉察出一些异样了,便自行出山离开了师门。王净世交给他的那些炼丹法子,他也只学会了一个美容养颜的,在这宫里还算用得上。其余的,他也不精通。
“如此说来,你也无能无力。”张道长重重叹了口气。
张知朝带赵途途进宫,就是想替她看看眼疾,谁知还是跑了个空。虽然结果他也料到了。
赵途途在司天监住了两日,两日里都在陪那两人到观星台吹风。她的头疼病大概就是在这时候落下的。
临走之前,皇上好像来了。赵途途知道皇上一定是来找他师父的,所以就自作聪明的躲在房内没有出去。可惜奈何架不住所有人都对她好奇,硬是让宫娥将正在装睡的赵途途给喊了起来。
所幸那时她已经被头疼折磨的不成样子,披头散发的就去了。不知是不是由于模样太过惊恐,总之她给圣上跪了一跪,圣上便将她给打发了。
不过打发之后,又命太医来替她瞧了瞧。
赵途途离开皇宫的时候,肩上多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的都是太医给她配的各类药材。
张道长将她送回家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想着赵途途自上次离家也已两月有余,遂这次下山让她多呆几日。
在家里住过几日后,赵途途又去了程门山庄。好巧不巧,那天唐训也在。
丫鬟一边将赵途途往里引,一边道:“姑娘要是知道您来了,会很高兴的。”
绕过几个亭台,赵途途到了程喜欢的院子。远远地,听到有嬉笑打闹的声音。
“喜欢,我这个姿势对吗?”
“不对,胳膊要直一些。”
“这样?”
“嗯……你力道不够,手法太轻。”
赵途途停了脚步,有些踌躇地,“唐公子在?”
“嗯,二公子在向姑娘讨教刀法。”丫鬟回道。
“刀法?”赵途途想着,那样儒雅的人耍起刀来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她一面想快点见到唐训,但一面又不确定唐训会不会希望见到自己。
“怎么了赵姑娘?”丫鬟问。
“没,没什么。”赵途途摇摇头,故作镇定地继续跟着她往前走。
“姑娘,快看谁来了。哎,小心!”
随着丫鬟的一声惊呼,赵途途被用力推着肩膀摔了出去。毫无准备地,摔了个狗吃屎。
她有些发懵地跌在地上,除了屁股之外,肩膀也出来尖锐的疼痛。
“途途!途途你没事吧!”程喜欢飞奔过来,“怎么流血了,阿蓼,快拿伤药来。”
丫鬟闻言立即去她屋中取伤药,程喜欢则扶着赵途途,仔细检查她身上的伤。
那刀是横着划向她的脖子的,幸亏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她,那刀最终只是划破了肩膀上的一块皮肉。
不过程家的刀向来要么重刀无刃,要么削铁如泥,不管是哪种刀,落到身上,那伤口都不会轻。
“途途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我教阿训练刀法呢。他刚学,还不会收刀。幸亏阿蓼反应快,不然你这会儿脑袋就不在脖子上了。”程喜欢紧张道。
赵途途摸了摸脖子,想想也有些后怕。
“赵姑娘,唐某无心,还望赵姑娘见谅。”唐训抱歉道。
唐训嘴里说着抱歉的话,但他看向赵途途的目光淡然,并未有任何歉意,甚至手上依旧稳稳当当地拿着那把长刀,那刀刃上还沾着赵途途的血。
但是赵途途听了他的话,却是连连摇头,“不碍事不碍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赵途途觉得唐公子愿意同自己好好说话,不再计较她的拒亲,心里只觉庆幸。
“阿训,快将途途扶进去。她这伤得好好包扎一下,不然血一直流。”程喜欢朝唐训招了招手。
她一向是有意拉拢他们两个人的,虽然不清楚赵途途拒亲的原因,但还是希望他们两个日后能好好相处。
唐训听了她的话,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但依旧照做了。他将赵途途的一只胳膊搭在肩上,预备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赵途途。”
就在赵途途站起来,调整好姿势准备倒进唐训怀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打了一个激灵,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师,师兄。”
“白道长什么时候来的?”程喜欢见到白镜,一时有些惊讶。
她听赵途途说起过这个大师兄,虽然没见过他,但看赵途途眼下的模样,是他无疑。又见他突然出现在自家的山庄里,不免讶异。想她这山庄,里里外外有不少打手,他是如何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地进到自己这个院子里来的?
但是白镜并不理会她,只看向赵途途。
“师兄,我跟师父说,想多呆几日的。”猜到白镜是来接自己回去的,但是因为难道有机会得到唐训的怀抱,赵途途遂壮起了胆子,准备拒绝她师兄。
白镜接到张知朝的通知,让他三日后来程门山庄接赵途途。当他听到“程门山庄”后,当即就来了。
果不其然,他发现唐训也在这里。
“途途难得下山一趟,要多待几日的。不如白道长先回去吧,日后途途需要回道观的话,我送她回去好了。”程喜欢也有意留下她,不想让她现在就走。
她们才刚见面,话都没说好几句,现在就走,那大老远来一趟的意义是什么?
“跟我回去。”白镜站在那里,只冷冷扔出四个字。
他目光直直看向赵途途,因为转过身来,肩上的伤口完全暴露在视线里。那两寸多长的伤口鲜血汩汩,皮肉从里面翻开,血从肩膀一直流到手腕。她站在那里,面色惨白。想要倚靠唐训,但怯怯地,动作小心。
反观唐训……
白镜的目光又冷冷扫向唐训,见唐训面上依旧一派淡然,神情同他被赵途途当众拒亲那次一模一样。
他并不在乎赵途途,早在上一世白镜就看出来了。偏赵途途这个眼瞎的,还以为人家多喜欢自己。
那一刀,其实是直奔她性命而来的吧。想到此处,白镜的眸色暗了下去。
“走不走?”
又是她成亲那天的场景,白镜问她,“走不走?”
“不走。”这次赵途途不想答应他了。
她不想自己跟唐训的关系再次生疏。
原以为白镜听到自己的回答会直接转身离开,毕竟他性格原本就是孤傲的,高高在上不愿意搭理人的。可没想到下一刻,赵途途的手腕上多了一只手。
白镜直接将她从唐训的怀里拽了出来。
赵途途猛然被他一拽,又差点摔个狗吃屎,所幸白镜一只手及时揽住了她的腰。
赵途途挣扎了几下,没挣脱的开,想着就认命吧。
谁知唐训居然拦住了他们。
“等一下。”唐训挡在白镜身前,“途途不只是道观的弟子,她有权利探望故友。张道长不是许诺了让她多留几日了,白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
唐训面容沉着,声音却透着凶狠之意。赵途途知他一贯儒雅,没想到也有为自己动怒的一天,心里又感动又激动。
“你说的故友是谁呢?是你自己,还是她?”白镜说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后方的程喜欢。然后在唐训即将出言反驳时幽幽开口:“唐训,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自己清楚。”
他这话一说出口,唐训就像被施法定住了。等回过神来,白镜已经带着赵途途走远了,最后只得神色复杂地望向白镜的背影。
“我的话也敢不听了!”出了程门山庄后,白镜用力掐着她的腰,恶狠狠地在她头顶道。
“我没有,白师兄,是师父他说可以多住几日的。”赵途途被掐的疼了,扭着腰闪躲,却越躲越往白镜怀里去,伤口也因此越扯越大。
白镜虽然气极,但考虑到她肩上的伤,没再跟她多言。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程门山庄因地势偏远,附近没有多少住户。再往前走几步,是一面辽阔湖泊。湖面有条乌篷船。
天色暗了,似有倾盆大雨即将落下。船家收了渔网,将船只往岸边停靠,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去。
白镜见状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枚金叶子递了过去,说买下他的船。紧接着,赵途途就被白镜拽进了乌篷里。
她一个瞎子,一脚踩在船板上,小小的乌篷船立即大幅度摇晃了起来。赵途途一只脚撑在船板上,另一只脚还在岸上,船一动,她也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并且船越晃越远,腿越撑越开。
就在赵途途即将要劈个叉时,白镜将她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