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一定会死的。
这个认知清晰地出现在凌炘的脑海中,赤色空间中漆黑的字癫狂地抖动着,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人类,就连他见过的克拉肯本体都无法触及,这才是叶惊语真正的实力。
足以斩杀神子的人类...真的还能称之为人类吗?
凌炘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祂”的污染,这就代表现在是叶惊语自身的不稳定,“叶惊语,你还记得我,记得现在的情况吗?”
话音刚落,肉眼不可见的斩击堪堪划过凌炘的脖颈,若非他躲闪及时,以他估算就算是他的灵魂也抗不了几下,这里是精神、灵魂的世界,现实的弱点也会被思维投射到这里。
这里看上去已经相当深入叶惊语的内心,被他人窥探的确不能被接受,但是这个防御机制也太过头了些吧!正当凌炘的心彻底沉下去的时候,面前眼神冰冷的青年忽然捂住了左眼,他微弯着腰,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凌炘透过他的指缝看清了他的眼睛,就算现在情况糟成这样他也不免为之一惊,细密到极致的宝石质感的文字或是符号在他眼中动态排列着,带着捉摸不透朦胧的光化作类似术式的形状。
甚至凌炘不知道能否将其称之为文字,不像是人类已有任何一种语言体系,仅仅一眼他的灵魂就在尖叫着逃离,那是刻在灵魂中的无法理解,就算移开了视线难以言喻的恐慌依旧不自觉地涌出。
但他很快发现这份恐慌并非来自那些符文,而是在其中滋生繁殖的虹彩,星星点点的虹彩攀上晶莹的符文,像是想要将其侵蚀破坏。
是祂的侵蚀,竟然已经直接作用在叶惊语本体上了,顾不上那么多,凌炘闭上眼睛,浑身的玛那全速运转,与灵魂相生的权柄也完全展现其獠牙。
再次睁眼,水色的眼眸已经盈满了玛那的银光,实力差距下在对方的地盘别的办法行不通,只能尝试用他的权柄压制污染,银白的玛那在赤红的空间中晕染开来,向前无限推移时间的切片,总能找到叶惊语还未被侵蚀的时候,只要将那部分不断集合,就能唤醒他。
“凌炘...你听我说......”
叶惊语轻喘着气说道,凌炘手中准备的术式顿了下来,对方继续道:“我们身上已经带上祂的力量了,我们拖不起时间,祂没有离开封印最多只能想办法侵蚀我们的内心,可是现在我们不仅在深入内心,更是在深入虚数空间与封印之间暧昧不清的领域。”
“祂在试图同化我们,那样就不再受封印的桎梏,不管是用「无限」的权柄来解开封印,还是利用我做什么,祂肯定都能做到。”
“听好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不是化身,也不是神子,那绝对是超出想象的存在,不要试图去理解祂,思考祂的一切,否则都会成为祂的可乘之机。”
“他的目标是我,我还有余力保持思考的时间不多,有效的时间只有十秒,我会为你创造条件,你要找准机会从我的世界离开,接着找到回到你身体的路,带着我向封印的最外侧去。”
“下一步呢?”凌炘问道,若是自己干涉封印就会把祂放出来,而且他们已经带上了对方的力量,结界究竟如何判定还不知道。
“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出去,我们只有赢一个选择,只用专心想我交给你的任务。”叶惊语认真地看着凌炘,他注意到青年眼中的符文已经开始黯淡了,对方的信任在凌炘的心上压上一块巨石,若是他失败了两人都会死在这里,甚至更多人因为封印突破而死去。
“我会做到。”凌炘郑重说道。
叶惊语尽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他将手伸向虚空,赤色的空间也因为他意识的回归而重新变为一片虚无,他念出象征自我封印的话语。
“Impletio填充......Repleti盈满......
Veritas真理......Origin起源......”
伴随着叶惊语的吟唱,无名的力量出现在这片空间,神秘、古朴,像是无处不在,细细感知又好似空无一物,污染、恐慌,一切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最原始的宁静。
“以「原初」之名,宣告「起源」之理。”
“第一阶段完全解放,「回归」,显现!”
古朴的长刀自虚空出鞘,掀起无尽的狂风,像是带着浪潮的起伏在灵魂的世界中回响,盈满的玛那将这里染为一片透蓝,他凝视着半空,想要在神力的干涉下强行离开只有一个办法,强行分裂构成这片世界的灵魂,为此他必须要做到不伤害灵魂。
这听上去自相矛盾,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可「起源」是超出不可能的武器,出于某些原因,叶惊语为「起源」和自己设下了三重限制,前两重不是递进关系,更近似于对不同能力的划分。
第一阶段封存着「回归」之理,象征存在于此世一切的起点,拥有将世间万物回归最初模样的能力,同样也因为这种特性,「起源」不仅是能切开万物的利器,更是一柄能够无害地分割一切的“无痛的刀”。
叶惊语拔刀挥出,漆黑的世界被无形的力割开,露出包裹在外虎视眈眈的虹彩眼眸,先前他们迫于叶惊语的力量逃窜远离,可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像是味道血腥的鬣狗纷涌而上。
“就是现在!”
凌炘应声而动,银色的流星瞬间钻入那片黑暗,紧接着狭小的通道严丝合缝地合拢在一起,凛冽的刀气夹杂着冰晶将趁机爬入其中的黑雾斩落。
叶惊语看向凌炘离开的地方,他也不确定对方留下的锚定切片能不能让他在被彻底侵蚀前回来,凌炘在走之前还动用权能强化了他的意识,至少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多了不少。
叶惊语闭上眼睛,他在接受他人的信任时也会将自己的信任交出,所以一定不要让他失望啊。
......
带领陆忆和凌锋的触手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接着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黑色的斑点在触手的表面滋生,陆忆皱了皱眉,在那些斑点睁开眼睛前果断斩断了出手,金光闪过之后就是弥漫在海水中的一阵焦糊,克拉肯的声音模糊地传入他们的耳中:“向更下面去,我只能止步于此。”
陆忆对这种情况很是熟悉,毫无疑问,是污染,而且是十分强大的污染,已经不是自然的范畴,甚至凌驾于无意识的「月之潮汐」之上了。
异兽相较于人类虽然知性稀少,却更容易受到污染之类的影响,克拉肯若是继续往下反而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他们不知道现在具体的方位如何,各种混乱的气息扰乱了他们的认知,也就只能向下,可是按照之前错综复杂的地形看只是向下都不一定能成功抵达目的地。
“你有什么对鲛人王族的特殊感应什么的吗?”
“有我早用了。”凌锋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尾巴,陆忆也没办法,关于鲛人的消息本就少之又少,在寻常海族眼中都跟传说没什么区别,最多有个认识,可是谁都没见过,认为真正管事的还是议会,更不用说本就与海族联系的陆地了。
如果叶惊语在说不定知道哪些偏门的民间术式能找到凌炘的位置,他正想着怎么安全地规划路线,忽然看向下方,凌锋也跟着看了过去。
如墨汁般漆黑的海水中,点点微弱的带着几分翠绿的金色光芒从中浮现,上面的气息微弱却不容轻视,霸道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他们凑近了些,光点的正体也出现在他们眼中,陆忆将其纳入手中,那是一个小小的瓶子,里面放着一枝嫩芽,像是刚刚摘下,通体由黄金所造,叶片散发出奇异的光泽。
“「规则」的气息,不像是这里的东西,你见过吗?”凌锋问道。
陆忆点点头,毫无疑问,能在这里保有自我的只有同等级别的力量,虽然微弱可是毫无疑问,这是「生命」的枝桠。
而陆忆是确实见过这东西的,不管是屹立在荒漠中取代日月星辰的本体——龙血树,还是精心做出这份礼物的人,荒族的那对兄弟——森和淼。
这是叶惊语在临别前从淼那里收到的礼物,他看向下方,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由这枝嫩芽发出的点点金光汇聚成一条线指向下方,“这是惊语给我们留的信息,他们恐怕遇上麻烦了。”
两人相视一眼,飞速沿路赶去。
——
无数个眼睛注视着凌炘,真正离开了叶惊语的保护他才意识到神明究竟有多么恐怕,就像是路边看见的虫豸,以往的他是人,现在的他是虫,要穿过这条“巨人”所组成的通道回到自己的身体,这真的能做到吗?他不禁发出疑问。
可是别无他法,只能顺着本能的指引前进,恍惚间漆黑的虹彩化作手臂温暖地环抱着他,他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已经长满了虹彩的眼瞳,与周边的一切融化在一起,再次看去却一切正常。
再过不久他就要疯了,凌炘很明确地认知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