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分学生手册 第13章 第 13 章

位于北方经济政治文化中心的津城，夜晚总是繁华而热闹，无论是纸醉金迷的CBD还是人声喧嚷的南门口，夜晚的激情迸发在属于这些蓬勃有张力的青春面孔上。

聚餐的地点定在一家老字号烧烤摊，十来个人围坐在一张木制的圆桌旁，薄薄一层塑料膜盖住有些油腻的桌面，桌上摆满了捞汁花螺、蒜蓉花甲、烤串、拍黄瓜、炸面筋等各色小吃，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罐冰啤酒。

主角还没到，大家都没有动筷，在一旁边喝啤酒边聊天。

“今天多亏了池老师和凛风姐，我们击剑社招新战绩终于一雪前耻。”

“周梓琰，你管江凛风同学叫姐吗？哈哈，她今年才19。”沈一涵说。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19岁保研的物院学神。”周梓琰声音陡然拔高，邻桌的人纷纷向江凛风投来诧异的目光。

“真的是你！我还听说你十五岁就保送到了津华，年年绩点第一。”

“我慕了，那可是物理专业啊。”

“这智商没得说，天才！我等凡人只能仰望哈哈哈。”

天才、学神这样的称呼江凛风并不喜欢，她继承了江若禹的智商，但她取得的成绩并不只是靠先天条件，多的是旁人没看到的汗水和努力。

“怎么还没来，从她住的那走过来最多也就十五分钟吧！”沈一涵焦躁不安，不时抬腕看时间，“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不用打了，你看那不是来了么。”贺奕明拉住沈一涵衣角示意她坐下，他长得很高，气质斯文，戴一副方形的银边眼镜，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众人顺着贺奕明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池行诩穿了一件简单的纯白短袖，搭了一条烟灰色的阔腿裤，步履轻盈朝他们走来。

树影从她身上纷纷掠过，头顶的路灯仿佛成了舞台上的追光灯。

她的长发，她的身材，她走路的姿态，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池老师长得可真好看，比今年津华校花榜榜首的那个舞蹈生还好看。”有人小声叭叭。

“她上学那会儿就是生科院的院花。”贺奕明插了句。

“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已经31了，说是21也没有人会怀疑。”

“那我呢？我看起来像31吗？”沈一涵扭头把问题抛给贺奕明，这嘴笨的斯文人一时接不上她的话，一桌子人跟着偷笑。

“我来晚了。”

池行诩几乎是一路被众人的目光送到烧烤摊前的，他们这一大桌人也实在显眼，尤其是江凛风，一声不吭坐在靠里的位置，没被嘈杂的环境湮没，反而让人不自觉往她身上看。

“知道来晚了就先自罚吧。”沈一涵把池行诩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贴着江凛风坐下。

“池老师好。”其他人纷纷打招呼，忙着给池行诩递碗，拿筷子。

“别来无恙啊师妹。”贺奕明站起来，冲她笑。

“贺师兄，好久不见。”池行诩比他小一届，又是同一个导师带出来的，一直都叫他一声师兄，再加上贺奕明与沈一涵的关系，他们上学那会非常熟。

“上一次见还是你出国前了。”

“记这么清楚，你也不怕我吃醋。”沈一涵开玩笑地嗔了贺奕明一眼，拉起被晾在一旁的江凛风，“池老师，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

“江凛风。”池行诩与江凛风对视了一秒。

“你们已经认识过了是吧？那就省得我介绍了！”沈一涵招呼所有人坐下，正巧烧烤摊主把麻辣小龙虾端上桌，她率先举杯，“菜上齐了，人也到齐了，这第一杯酒，祝我们击剑社越来越好！”

“越来越好！”

易拉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

“第二杯酒，敬今天招新旗开得胜的大功臣！”十来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池行诩和江凛风。

池行诩不常和人这样一桌吃饭喝酒，更没有和从前的学生同时被人围着敬酒的体验。她有一丝丝紧张，“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我和江凛风只是帮了一点小忙。”

“这杯酒着实该敬你们俩，就不要推脱谦让了。”沈一涵打断池行诩的客套，先碰了下两人的啤酒罐，“我干了，你俩随意。”

这哪里是让人随意？

这群年轻人的酒量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冰啤酒喝起来像喝白开。

沈一涵手一扬，贺奕明又把一打冰啤酒摆上桌，几个年轻人聊得热火朝天。

池行诩先是抿了一小口，想放下易拉罐，沈一涵抬眸看她，她不得已仰起脖子又灌了一大口。

她鼓了鼓脸颊，抿着唇角，一只手垂在腿上暗暗掂易拉罐，仿佛刚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江凛风视线从池行诩的身上移开，嘴角弯了弯。

“你今晚迟到了，这第三杯，喝多喝少看你自觉。”

沈一涵给了贺奕明一个眼神，贺奕明得令拉开一罐冰啤酒递到沈一涵手上，沈一涵直接推到池行诩面前。

“沈一涵，你就是想灌我喝酒吧。”

“记得上学时候叫她出来喝酒，她每次都带秦渐秋挡酒。”沈一涵几口酒下肚有了酒劲，和贺奕明噼里啪啦地数落，“她看见我喝断片多少回了，我还没见她醉过。”

秦渐秋。

又是这个名字。

江凛风已经习惯了秦渐秋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猝不及防的相遇或者是偶然听人提起。

一开始她单纯好奇，后来她会主动去了解有关秦渐秋的事，想知道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池行诩曾经那般心动。

江凛风拿起筷子夹了摆在池行诩面前的香芋地瓜丸，鬼使神差地瞥眼池行诩。

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动作也没有任何不自然，好像只是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听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江凛风咬了一口地瓜丸，炸过的外皮香酥，里层的地瓜掺了糯米粉，吃起来有些弹牙，芋泥馅儿是流心的。

比她想象中的味道更甜，但她觉得也就那样。

江凛风吃完一颗丸子，又夹了一颗放在碗里。

“我记得秦渐秋的酒量是不错。”贺奕明也开始回忆，“那时候我室友想追师妹，秦渐秋让我把人叫出去说是让她掌掌眼，她把人灌得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是陈呈吧？我记得大一的时候他遇到我总让我帮他递情书，后来突然有一天再也没听他说要追池行诩的事了。”沈一涵扭头，“池老师，你还记得陈呈吧？”

“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池行诩是完全没有印象了。

“我当时把情书给秦渐秋，让她转交给你，你不记得了吗？那一定是你收的情书太多了。”沈一涵忽然想起什么，开怀大笑：“别的也就算了，我记得那份情书里好多错别字，哈哈哈哈哈哈”

池行诩在津华上学那几年没收到过什么情书，现在一想，可能大部分都被秦渐秋拦下来了。

秦渐秋对她的喜欢，总是温柔中带着不讲道理的霸道，那时的她还就吃这一套。

“池行诩，你还愣着干什么？先干了手里的，这些也都是你的。”沈一涵闲不下来又拉开了几罐冰啤。

池行诩酒量很差，且差而不自知。

大一开学后第一次参加社团聚餐就被人灌醉了，社团里喜欢她的男生送她回宿舍，是秦渐秋碰巧遇见，她才没被人占了便宜。

那时候她与秦渐秋刚认识不久，说不上多要好。她追着秦渐秋道谢，秦渐秋态度淡淡的，直到她说以后出去吃饭都带上秦渐秋，秦渐秋才给她好脸色。

南门口宽阔的马路上汽车飞驰，池行诩的思绪从遥远的过去拖拽到眼前，她用力握了握啤酒罐，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脸上的笑意依旧淡淡的。

即便过去很多年，再想起从前，她也很难真正做到无波无澜。

很快，池行诩手里的啤酒罐空了。

“贺师兄，一涵，我还没有恭贺你俩新婚。”

“婚礼的时候你一定要来。”贺奕明回敬她。

“当然。”

“对了，贺老板，我想让池老师当伴娘。”沈一涵说。

“你们商量好就行，最好让她带个人来当伴郎。”

池行诩被酒呛住，她右手掩唇咳了两声，左手伸进包里翻了两下，纸巾递到她指缝里。

她微侧过脸，见江凛风冲她点了下头，云淡风轻地转过脸和旁边的同学继续聊天。

“行行，你有没有空？”沈一涵娇声娇气地晃着池行诩的手臂，叫着池行诩的小名。

“我不太确定到时候会不会突然有其他的安排，你也知道这学期我手上有很多课题，要不你先问问其他人，把我当候补也行。”

“跟我关系好，年纪差不多大的就只有你没结婚了。”

池行诩嘴角牵动，“伤害人你挺有一套。”

“我可不是变相在催婚，你看咱们社团里的，基本都有对象吧？”沈一涵扫一圈，有几个女孩子不好意思地低头算是默认。

她目光落在江凛风身上，“江凛风呢？”

江凛风动作一顿，“还没有。”

同桌的一女生按不住躁动的八卦之魂，开始追问，“以前也没有吗？”

池行诩停筷，这是她们重逢以后第三次见面，第二次一起吃饭，她这个时候才真正感觉那个她从未猜透看透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完全长成了大人。

“没有。”江凛风说。

“社里的男孩子们可得抓住机会了！当然，女孩子也不要错过啊，江同学这么飒。”

夏夜的风有了微醺，沈一涵一边拉着池行诩回忆过去，一边带着社员畅想未来，不知不觉喝了不少。

本科生宿舍有门禁，到了十一点，周梓琰和其他几个社员谢过了沈一涵的宵夜结伴回去了，饭桌上只剩他们四个。

酒劲上来，池行诩有了几分醉意，沈一涵比她酒量更差，两打啤酒下肚魂都在飘了，却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我一直都有点生你的气。”沈一涵捏着啤酒罐罐，阅读上面的配料表，忽然说：“当初毕业的时候，你一声不吭就去了潭州，几乎和所有人断了联系，我不明白为什么，可不管我怎么问你，你就是不说。”

“后来你出国，一走就是这么些年，一次也没有回来。”沈一涵说话也比平常大声，她放下易拉罐猛地站起来，“一个人在异国求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却一次也没有对我说过你遇到的困难，不是你事事游刃有余，而是你不愿说，不愿意对我说。”

贺奕明拉住她，冲她俩歉意道：“她喝醉了。”

“我还没醉。”沈一涵甩开贺奕明的手，“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些话我压在心里很多年了。”

“你不知道这样，作为朋友的我会很担心你吗？”

“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你到底拿不拿我当朋友。”

清淡的月色照出池行诩面部的轮廓，她低下头，“一涵，我这个人一直就是这样。”

她一直就是这样。

无论是在爱情里，还是友情里，她从来不会很主动。

即便她真的有把沈一涵当朋友，也做不到无话不谈，更何况那些年真正让她感到困扰的是她和秦渐秋的感情。

还在热恋时，她就不曾对任何人坦荡承认过她与秦渐秋的感情；分开后，她更是只字不提，刻意回避。

她不仅不是一个好的恋人，也不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明明同是朋友，你对我和对秦渐秋就不同，为什么你不能像对她那样对我呢？”

“沈一涵。”池行诩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和她······”

“师妹，涵涵说的醉话你别放在心上。”贺奕明把沈一涵捞起来，“我先带她回去了，你们回去的时候一定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