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郎长这么大, 头一回干这么重的活, 还是饿着肚子干, 一肚子委屈。kanshushen
黄茂林也有些不忍心, 但想起周地主的请托, 也罢, 就当是做好事。
梅香把黄茂林的几件旧衣裳找了出来,给周大郎穿。
周大郎吃了顿饱饭,又开始原形毕露, 见梅香拿出的旧衣裳,撇了撇嘴, “黄大奶奶,这衣裳我的贴身随从都不穿。”
梅香哼了一声, “你如今就是我家里的伙计,有你穿的就不错了, 大福穿的也是我当家的旧衣裳,你吃的比大福多, 干的比大福少, 还敢挑剔。”
周大郎不想穿,但天气热了,他昨天晚上就没洗澡换衣裳,这会子身上难受的很,也只能委屈拿去了旧衣服。
他想洗澡,又不想动手,就去找大福, 想让大福给他打水。
大福摇了摇头,“周大公子,师傅师娘说了,不许我伺候你。我屋里有木盆和木桶,您自个去拿,张妈妈每天都在厨房里留有热水,您只管去打。”
周大郎使唤不动大福,只好自己委委屈屈的去打水,随意洗了个澡,换上了黄茂林的旧衣裳。
黄茂林个子比周大郎高一些,周大郎虽然胖一些,衣裳宽大,穿起来也合身。
从那以后,梅香对于使唤周大郎干活乐此不疲,挖菜园、扫地、舂米、烧火…,七八天的功夫,周大郎就变得真跟个伙计一样。
周大郎心里不服气,经常想造反,梅香当着他的面徒手掰断了一根大腿粗的柴火,周大郎顿时变得敢怒不敢言。
黄茂林夜里与梅香开玩笑,“还是你有法子,才几天就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梅香俏眼儿斜看了他一眼,“哼,什么懒人到我手里都能给他收拾好了。不肯干,不给饭吃就是了!周大郎长的又肥又壮,饿几顿也无妨。”
黄茂林偷笑,“周老爷和周太太要是知道了,不得心疼死。”
梅香撇撇嘴,“要是心疼,赶紧领回去,我还嫌他吃的多呢。”
黄茂林笑着抱着梅香亲两口,“老天爷,幸亏我不是个懒人,这才有饱饭吃!”
梅香也忍不住笑了,“你是我当家的,我岂敢让你饿肚子!”
青莲已经睡着了,慧哥儿在西屋睡着呢,两口子笑着笑着就滚到了一起。
说起慧哥儿,这些日子为了给他分床,梅香没少费劲。
刚开始慧哥儿死活不干,但慧哥儿一天天长大,一家四口睡一张床太挤了。且伏天快要来了,人挨着人,燥热的慌。
梅香先带着两个孩子在西屋里睡了几天,等慧哥儿熟悉了西屋之后,又让黄茂林陪他睡几天,然后才让他独自睡。
头一天晚上独自睡的时候,慧哥儿半夜抱着小枕头又摸到了东屋,自己爬上了床,像只小狗一样蜷缩在阿爹阿娘身边。
梅香半夜醒来看到后,心疼不已,摸了摸儿子的头,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搂着慧哥儿睡了后半夜,反倒是青莲拱到了黄茂林怀里。
梅香见慧哥儿这样可怜巴巴,又不忍心了。哪知慧哥儿突然却又要自己睡了,且一个晚上没有过来。
梅香半夜还跑过去看了两回,见儿子睡得香,这才放心过来。
渐渐的,梅香明白了,忽然让慧哥儿自己睡,他觉得阿爹阿娘不疼他了,自然不肯。
过一阵子发现,不管是单独睡还是和阿爹阿娘一起睡,并不影响一家人的感情,父母仍旧如原来那样疼爱他。
备受父母疼爱的孩子,心中有底气,也就不惧怕黑暗和孤独。
五岁多的慧哥儿,终于离开父母单独睡了。
疼爱归疼爱,经历了周大郎的事情,黄茂林与梅香对于两个孩子的教养越发上心。
特别是慧哥儿,穿的衣裳只是普通棉布的,屋里的床和衣柜,包括其他家具,都是黄茂林原来用过的。
慧哥儿听说是阿爹以前用过的,也不嫌弃,高高兴兴的接了下来。
吃食上面,每天家里都有荤菜,但绝不会惯着孩子挑嘴。
慧哥儿还小,最好立规矩了。
连青莲也是一样,如今她两岁了,梅香在吃穿上优待女儿,但并不惯着她的脾气。
青莲最近喜欢打人,高兴了不高兴了都要挥一挥她的小肉巴掌。梅香蹲下身和她说话,听到高兴之处,那小巴掌呼的就招呼到梅香脸上去了,她自己反而高兴得哈哈大笑。梅香对着她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并笑着告诉女儿不能打人。
青莲刚开始挨打时还撇嘴要哭,见阿娘始终笑眯眯的,她又来打梅香的脸,梅香又打她屁股。反复几次之后,青莲就知道不能打人。
才入了夏没多久,玉茗挣扎了一天一夜,生了个七斤一两的胖儿子!
叶氏非常高兴,一边张罗着孙子的洗三和满月,一边往府城那边给儿子送信。
玉茗给儿子取名叫登哥儿,众人一听就明白,这是盼着孩子的亲爹早日喜登金科,都说这名字取的好。
登哥儿满月礼操持的过程中,常家兄弟可出了大力气。家里凡是男人干的活,叶氏都打发他们哥俩去。常老爷也来信,让叶氏尽管使唤他们兄弟,磨一磨他们的性子,让他们知道生活的艰难,去一去少爷脾气。
今年四月,常大郎过了院试,常二郎也过了县试,叶氏越发喜欢这小兄弟俩个,也就不把他们当外人。
登哥儿满月礼上,秦家来人了,这次来的是秦玉璋夫妇。因秦玉炔要准备明年的秋闱,家里的杂事都落到了秦玉璋身上。
秦玉璋到了平安镇之后,因叶氏家里前院住不下了,两口子住到了学堂里。
这也正好,秦玉璋与方孝俊师兄弟二人多年未见,好好叙叙旧,且这学堂又是他妹妹的陪嫁,住到里面名正言顺。
叶氏虽然得了孙子高兴,但并未忽视清溪。登哥儿的满月礼规模和清溪的不分上下,也安一安玉茗的心。
秦玉璋带来了丰厚的满月礼,梅香也送了许多东西,还给孩子打了一把小金锁,与当初清溪的一模一样,区别就是上面刻的字不同。
办过了登哥儿了满月礼,天气越发炎热了。
梅香如今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夏日炎热,院子里的葡萄架又爬满了葡萄藤,梅香时常带着女儿在葡萄架下面玩。
母女两个一起丢沙包,数蚂蚁,好不快活。叶氏时常把清溪送过来,表姐妹两个一起,头挨着头,一起说悄悄话。
有时候地上爬过一群蚂蚁,姐妹两个就蹲在那里看,“一个,两个,三个…十个,一个,两个…”
这样熟悉的场景,让梅香忽然想起了兰香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数蚂蚁,从来数不了十个往上,自己却乐此不疲。
时光流转,一眨眼十年过去了,当初数蚂蚁的小女孩儿已经长大,下一代又蹲在地上数蚂蚁。
梅香坐在葡萄架下,吹着夏日的风,看着女儿和侄女一起玩耍,内心一股暖流涌过。
韩敬平去世已经十年了,这十年中,梅香与叶氏经历了诸多风雨,娘儿两个咬牙一起往前走。一路艰辛的途中,她遇到了黄茂林,二人相识相知,到如今育有一双儿女,又变成平安镇屈指可数的富户。
梅香觉得,上天果真没有辜负自己。曾经的磨砺和苦难,都变成了今天这甜滋滋的日子。
这边梅香内心感慨万千,那边,小姐俩数蚂蚁数累了,一起拥了过来,一个喊阿娘,一个喊大姑妈。
梅香一手抱了一个,在姐妹俩脸上各亲了一口,“你们两个小乖乖,想不想吃西瓜呀?”
清溪重重地点头,“想吃!”
青莲虽然还不知道西瓜是什么,见姐姐点头,她也跟着点头。
梅香把两个女孩抱进了堂屋,桌子上放了一个大西瓜,这是黄茂林赶早去买的。
梅香让细月切了半个,剩下的半个用盆子装好,吊到水井里去湃着。
她给两个小丫头都带上了围嘴,一人给了一小片瓜,教她们姐妹如何吃西瓜吐瓜子。
青莲不小心吞了瓜子,清溪立刻大喊,“头上会长西瓜苗!”
青莲被吓坏了,撇嘴哭了起来。
梅香哈哈大笑,忙搂过女儿安慰,“姐姐跟你开玩笑的,头上不会长西瓜苗!”
屋子里正热闹着,黄茂林回来了,一进来就抱怨,“这天儿真热!”
梅香问他,“如意坊和迎宾楼那边还好?”
黄茂林点头,“好的很,我早上往迎宾楼送去了十几个西瓜,阿爹和舅舅那里也送了几个。你放心吧,生意好的很!”
梅香笑了,“快来哄你女儿,才刚不小心吞了西瓜子,姐姐说她头上要长西瓜苗,吓哭了。”
黄茂林哈哈大笑,先摸了摸清溪的头,清溪喊了声大姑父,黄茂林高兴的哎了一声。
他又抱起女儿,逗了青莲半天,青莲终于破涕为笑。
梅香让细月给前院儿大福和周大郎一人送去两块西瓜,大福在到倒坐房卖豆腐,周大郎在前院里喂牲口。
梅香虽然压着周大郎干活,只要他不偷懒,并不刻薄他吃穿。
这才多久的功夫,周大郎彻底焉了下来,再也不敢跟梅香顶嘴。
周地主和周太太中间来过一趟,周大郎抱着父母的腿一顿痛哭,直说自己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太太想带儿子回家,周地主拦住了,“这个孽障整日满嘴花言巧语,骗了你多少回。这才一两个月的功夫,谁知他是真心悔过还是假装的,我与黄掌柜签的是一年的契约,且让他在这里呆着吧。你看他如今愿意干活了,吃穿也不差,等明年这时候,说不定人家就还你一个好儿子呢。”
周太太虽然不忍心,但也知道黄家夫妇这是为儿子好,狠下了心肠,先对着黄家夫妇千恩万谢,放下了厚礼,两口子一起回去了。
周大郎知道回家无望,也就死了心,不再反抗。虽然干活不如大福,多饿他几次,越发乖巧。
梅香在家里一言九鼎,她说不给周大郎饭吃,谁也不会偷偷给他塞吃的。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眨眼又过了一年。
到了七月底,叶氏委托黄茂林往府城去一趟。无他,因为明朗兄弟二人要参加今年的秋闱了。
叶氏给了黄茂林足够的盘缠,又带了许多给两个儿子的礼物,还写了一封家书,再三叮嘱黄茂林,“到了府城之后,你们千万不要俭省,找个好一些的客栈,提前住进去,他们兄弟二人都要考试,一定要替我仔细照顾好他们。估计秦家兄弟也会去,你们尽量住在一起。还有,胡老爷那边你也替我去拜访一次。”
黄茂林点头,“阿娘放心,我定会把两个弟弟照顾得妥妥帖帖。秦家兄弟那边,一来是自己人也不用客气,再者,住在一起不仅可以相互照应,他们也能探讨学问。胡老爷那里我定会抽空去一趟,阿娘只管在家等候好消息吧,说不得再等我回来时,我就是两个举人老爷的姐夫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叶氏非常开心,“如你吉言那最好不过了!”
黄茂林回家之后,梅香给他预备了一包行囊,黄茂林一个人去府城梅香也不放心,经与叶氏商议之后,把二房明辉叫了过来,二人一同前往府城。
韩敬奇和周氏二话没说立刻答应了,并嘱咐儿子一路上听从黄茂林的安排,好生照顾两个堂弟。
除了叶氏给的盘缠,梅香另外给黄茂林塞了许多钱,“穷家富路,在外千万不要俭省,秋闱三年才一次,需要打点的地方一定不要小气,弟弟们俭省想不到,你要冲在前头。”
黄茂林与妻儿告别,又嘱托黄茂源帮忙照顾家里,带着韩明辉往府城去了。
黄茂林走了之后,梅香每隔两日去迎宾楼和如意坊那边查看一番,带着大福用心磨豆腐,帮着叶氏操持油坊,看着慧哥儿写作业,另外照顾女儿,日子过得充实又忙碌。
她只是管个大概,看着大伙不出错就行,豆腐坊具体的事情交给大福,往县城送货也是大福和黄茂坚一起去。
周大郎前几个月就回去了,经过这一年的用心管束,周大郎不说脱胎换骨,至少在黄家憋了一年没有往县城里去,什么听曲看戏吃喝玩乐的勾当全丢下了。
一年契约书一到,黄茂林就让周地主夫妇把周大郎领回去了。
周地主过年的时候来送了份厚礼,带儿子走的时候千恩万谢,回去之后发现儿子不挑吃穿,主动问起了家里庄稼的事情,又关心起自己的妻儿,老两口顿时老泪纵横。
周地主转头又往黄家送了份厚礼,里面还加了二十两银子,黄茂林也不拒绝,就当是束脩了。
如今家里只有大福一个人帮忙,黄茂林一出远门,梅香顿时感觉有些忙不过来,她计划着等黄茂林回来之后,定要再买个随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黄茂林带着韩明辉到了府城之后,先奔官学。
果不出他所料,兄弟二人仍旧住在官学里,吃住简单,每日只是苦读,外面的活计也揽的少了。
官学里要参加秋闱的学子许多都已被家人接走,很快都会奔向省城。
兄弟二人听说姐夫来了,急忙出来迎接。黄茂林立刻让他二人收拾了行李,带着他们一起直奔省城。
黄茂林已提前订好了车,与韩明辉一路仔细照应明朗兄弟二人的吃住。
花了几天功夫,四人一起到了省城,先找了家离贡院不远的客栈住。
这客栈是明朗当初来考院试时住过的,掌柜的为人尚可,房钱与伙食也还不错,且离贡院又近。
黄茂林特意提前几天来,这才订下两间上房。
明朗的意思是订两间中等客房居住,黄茂林冲他摆手,“你只管考试,阿娘说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住上房清静,伙计们伺候得更勤。”
这话不假,上房一间屋子一天要六百文钱,两间屋子一天就是一两二钱,这前后约莫着要住十来天,光房钱就得二十两银子。再加兄弟四人的吃喝,可得费不少钱。
叶氏给了黄茂林四十两银子,包括车马钱和食宿钱。黄茂林自己往里头添一些,样样都捡好的,回去只管对叶氏说钱都花完了。
明朗心中有数,只得听从姐夫的安排。
上房果真有上房的好处,伙计每天早晚都会送热水来洗漱,一天一水釜的开水供应,不够的话需要花钱另买。
客栈提供一日三餐,价格不等。住在上房的客人可以享受三餐送进房,以免受外人打扰。
黄茂林订的两间屋子挨在一起,他和韩明辉住一间,明朗兄弟二人住一间。
屋子朝阳,每间屋子有一张大床,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屋里有个衣柜,行李都可以放在里头,靠窗户的地方有两张桌子,正好可以当书桌。房间中间地带还有个小圆桌,上面铺了深色桌布,中间摆了个托盘,托盘上面有一个水釜并几个茶杯,圆桌一周还摆了四张椅子。
屋子的角落里有个洗脸架,上面放了两个木盆,一大一小,洗脸架上还挂了两条手巾。黄茂林等人来的时候自己带了洗脸手巾,并不用客栈里的东西。
住下之后,黄茂林想到秦家兄弟很快也会过来,经与明朗商议后,怕后面客房难订,又给秦家兄弟也订了两间上房。
好巧,第二天吃了早饭没多久,秦家兄弟就来了,还带着两个随从,众人一顿厮见叙旧。
离考试还有好几天,黄茂林花钱在周围的酒楼里订了一桌酒席,请秦家兄弟吃酒,秦家兄弟又叫了两个同窗,明朗也把官学里的两个关系要好的同窗叫了过来。
挤挤挨挨一大桌人,只有黄茂林和韩明辉不是读书人。
黄茂林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在这帮秀才郎面前毫无惧色,倒是韩明辉有些羞涩。
黄茂林点了最好的饭菜,让店家上了好酒,自己先举起酒杯,预祝众人喜登桂榜。
众人也回了他一杯,然后就是互相敬酒,一起讨论今科秋闱的事情。
黄茂林与韩明辉并不插话,吃到一半的时候,黄茂林让韩明辉去找店家,再加几个菜,韩明辉忙不迭的去了。
剩下的几天里,秦家兄弟与明朗兄弟二人不再接待外客,只留在客栈中用心温习功课。
黄茂林带着韩明辉仔细照看兄弟二人的起居,凡进口的茶饭,样样仔细。秦家两个随从有样学样,事事看黄茂林如何做,依葫芦画瓢照顾自家两位公子。
除了照顾兄弟二人的起居,黄茂林带着韩明辉给兄弟二人准备考篮。衣裳、炭火、笔墨纸砚、吃食…一样都不能马虎。
考试前两天,众人一起探了考场,从学政大人那里领了自己的考试凭证。
考试前一天晚上,黄茂林让明朗兄弟早些歇息,并把他们明儿要带的东西仔细整理了一遍,见没有遗漏,方才回房歇息。
当天早上,天还没亮黄茂林就起来了,韩明辉也跟着一起。
黄茂林让韩明辉去给明朗兄弟二人打热水,自己去给他们端早饭。
明朗很不好意思,“我们年纪小,倒让姐夫和大哥这样伺候我们。”
黄茂林摆摆手,“不要计较这些小事,你们只管好生考试,照顾你们是我这回到省城来的职责。”
明盛开玩笑,“大哥,你好生考个举人,姐夫和明辉哥也算没白忙活!”
众人都笑了,然后一起坐下吃早饭。
吃了饭之后,黄茂林和韩明辉一人背了个包袱,带着明朗兄弟要往贡院去。
刚出房门,遇到了秦家主仆四人。
一行人一起往考场去,因今儿人多路挤,黄茂林也没雇车,直接走过去的。
到了贡院门口,黄茂林把包袱给他们兄弟,又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膀,“不要害怕考不上,也不要担心自己写不好文章,有多少本事就干多大事,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在外头欢欢喜喜等你们出来!”
秦家两个随从见姑爷的姐夫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他们又不好跟二位公子说什么,只能哑然。
秦玉炔笑了,“黄掌柜果真是如兄如父,明朗,明盛,走,咱们一起进考场!”
师兄弟四人一人提了个包袱,排在一众生员队伍中,一起进去了,等贡院大门关上了,黄茂林带着韩明辉返回客栈。
这一考就是九天,中间还得换场子,黄茂林再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了,就开始带着韩明辉满省城乱转。
黄茂林有两个任务,一是给家里人买些礼物。多少年才来一趟省城,这些年他手里也挣了不少银子,不能亏待家里人。
他先去了银楼,给梅香买了两件金首饰,又去省城比较有名的绸缎庄,给梅香挑了两身衣服的料子,又给黄炎夏和叶氏也买了些上好的料子,还给慧哥儿买了两块上好的墨锭和两根狼毫笔,。
韩明辉看到狼毫笔的时候很是惊奇,“这为了做一根笔,还得去山里杀一头狼不成?”
黄茂林笑了,“明辉哥跟我以前一样,这不是狼身上的毛,是从黄鼠狼身上拔的毛。”
韩明辉窘迫的摸了摸头,“哦,原是黄鼠狼的毛,我以为是狼毛呢。”
韩明辉来的时候,韩敬奇也给了他一些钱,韩明辉买不起金的,给阿娘和媳妇各买了样银首饰,去普通的绸缎庄买了些料子。其余吃的东西,等回去的时候再买也不迟。
买过了东西之后,黄茂林继续到处乱窜。他先去看了看省城里的豆腐坊,把各样豆腐都买了一些,回到客栈后问店家借了后厨,自己做了几样菜吃。有那自己家没有的样式,他仔细琢磨了琢磨,预备回去也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做出新花样。
逛过了豆腐坊之后,黄茂林开始与店家套近乎,店家在与他打交道的过程中忽然回忆起了黄茂林就是当初那个给客栈做跑堂换取房钱的小子。
店家见黄茂林的穿着和神态,忍不住夸赞,“这位客人这几年敢是发了财?”
黄茂林笑着客气,“掌柜的过誉了,我一个乡下小子,只能开一个小作坊,混个温饱罢了。不瞒掌柜的,我也开了个小客栈,但跟您这客栈一比,我家里的客栈就是牛棚了!”
掌柜的哈哈笑了,“客人不必自谦,我观您这几日四处打探,可是在求取经营之道?”
黄茂林也不客气,“掌柜的好眼光,我可不就是四处取经呢。您这客栈经营得这样好,我看着都眼馋。”
黄茂林出手阔绰,又善于交际,且他的客栈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又碍不着掌柜的做生意,客栈掌柜也愿意指点他一些,把自己家里的一些经营之道都传授给他。
黄茂林投桃报李,换了身普通的衣裳,带着韩明辉一起给店家干活,招揽客人,也指出了客栈里一些不足之处,老少二人颇有些惺惺相惜。
黄茂林把这家客栈的经营之道摸得透透的之后,每天要抽半天时间出去逛,顺带手给孩子们买了些小玩意儿。
眨眼到了秋闱结束之日,黄茂林一大早带着韩明辉在贡院门口候着,秦家两个随从也一起来了。
一直等到天快黑,师兄弟四人终于被人群裹挟着出了贡院大门。
黄茂林一眼就认出了两个小舅子,带着韩明辉逆着人潮冲到了他们面前,先接过他们的包袱,人太多,黄茂林免去了寒暄,直接拉着他们就往回走。
一行人回了客栈之后,立刻叫了热水给他们洗漱,又取了晚饭,师兄弟四人随意吃了几口,躺到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这一觉直到第二天早上,黄茂林亲自去叫的门。
虽已经考完了,但大伙的心情越发沉重,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等候放榜的日子里,黄茂林带着明朗兄弟去采买了不少礼物。回去的时候要先去胡老爷家,也要给家里的亲朋好友带一些特产回去。
有这事儿绊着脚,也省得兄弟二人挂心考试结果。
忙活了几日之后,终于放榜了。
黄茂林带着秦家一个随从去贡院门口等榜,时间一到,有衙役鸣锣警示,所有人退出一射之地,贡院两侧开始张贴榜单。
榜单一贴好,所有人一拥而上,黄茂林的衣裳都被人扯歪了。
在人群中挤挤挨挨,今科秋闱只取一百八十人,正榜一百五十人,副榜三十。
正榜每列二十人,黄茂林扫过了三列之后,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心里开始发沉。
等看到了第四列第一个名字时,黄茂林顿时欣喜若狂,上面正是明盛的大名,六十一名。
继续往下看,七十四名是秦玉炔,紧挨着七十七名是明朗。
等黄茂林把榜单扫完,仍旧没有发现秦玉璋的姓名。
黄茂林不死心,又仔细看了两遍,连副榜都找了两遍,最后不得不相信,秦玉璋落榜了。
秦家随从半喜半忧,大公子中了,二公子没中,这可如何是好。
他看向黄茂林,黄茂林知道他为难,“先报喜,不要提二公子没中榜的事情。”
二人回到客栈后,还没上楼,众人都围了过来,黄茂林立刻拱手开始报喜。
黄茂林报了两遍,始终没有提秦玉璋的姓名,众人都知道他落榜了。
秦玉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先跟两个师弟道喜。
当天,衙门有人来客栈报喜。所有参加考试的生员住处都做了登记,方便衙门来人报喜,并送来明儿鹿鸣宴上穿的衣裳。
黄茂林给了厚厚的打赏,他只管两个小舅子,秦家的事情,他并不插手。
放榜第二天,巡抚大人主办鹿鸣宴,除了秦玉璋,其余三人都穿戴整齐一起去了。
黄茂林跑去陪秦玉璋说话,中途不停地说笑话给他听。
秦玉璋反倒开解黄茂林,“黄大哥不用担心我,我此次来,知道自己胜算不多,权当历练一番。我阿爹当年也是考了三次才中,我这是头一回,不中也不丢人。”
黄茂林见他神色不似作假,遂放开了与他闲话。
鹿鸣宴结束后,师兄弟三人一起回来了。
转天,一行八人雇了两辆车,先一起到府城。到了府城后,双方都买了厚礼,一起去拜访胡老爷。
胡老爷这些天一直等着,今儿休沐,正好在家。见到一群出色的后辈一起登门,胡老爷高兴的跟自己儿子中举了一样,一定要放鞭炮迎接他们,然后高兴的把一群后辈一起引进正房。
先是一顿厮见,秦家兄弟转达了秦先生的问候,胡老爷也问过秦家夫妇。相互问候过后,胡家人热情恭贺三人中举,又安慰秦玉璋,怕他失落。
说了许久的话之后,胡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妇整治了两桌酒席,把儿子们都叫回来,连两个出了门子的姑奶奶都带着夫婿一起回来庆贺。
明朗兄弟在府城上两年学,与胡家人都非常熟悉,秦家与胡家更是老相识,众人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酒席。
黄茂林先代表岳母表达了对胡家人的感谢,连敬胡老爷三杯酒。胡老爷知道韩家的具体情况,也敬佩黄茂林,互相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明盛和秦玉炔与胡家兄弟划拳,响声震天,明朗和秦玉璋陪着胡太太以及两位姑爷说话,三位姑娘并未上桌。
转天,黄茂林带着两位小舅子辞别胡家人,名盛还单独和胡老爷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悄悄话。
胡老爷雇了辆车,一再相送,直到快上了官道才停步。
车夫一甩鞭,带着四人一起飞奔荣定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