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芒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如何面对‘抉择’是个颇有深意的话题。

公交车七扭八歪车轮飞起载着仇展往终点站颠簸，养老院内黄线显楠还不知道自己亲爱的徒弟即将到访，而远在二十公里外的家门口，淮轻正独自等着他。

“我那个，去了趟超市。”坐在仇展身侧的花甲老太太，送给他一束鄙夷的视线。

“我可以等你。”

左边是无坚不摧的师生情，右边是欢喜美妙的暧昧情，心脏酥成千层脆的仇展同志暗自哀嚎，端着手机尽量保持淡定，眼一眯嘴一咧用自己听来都恶心的语调哄道：“这样吧，轻轻，你找个咖啡馆等我一会儿好吗？”

“半天没见你中毒了？”淮轻咋舌：“很久吗？不然我先回......”

“别走！”仇展语调提高八个度，极力挽留：“半小时！很快！”

“......你们家附近哪儿能休息？”淮轻在楼道摸黑，放轻脚步往下走。

选择重色的仇展大脑飞转：“出了大院门口五百米有家奶茶店。”

淮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仇展在急到跳车的前一刻拦下司机，不顾形象跳上一辆出租车火急火燎往回赶。

这一天时间都耗费在路上。

回去的路程只用半小时完全不可能，更何况他还对淮轻扯谎自己去了趟超市。

他妈的......活三十年骗过周敏莲糊弄过赵学川，但只有面对淮轻的时候才抠出一点愧疚。

对于来见黄显楠这件事仇展持有自己的顾虑，目前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不然大可不必为此事撒个谎。

手机里几十条微信来自工作群，有图片有消息还有语音。

仇展坐在副驾驶抽空瞄了几眼，都是围绕案件展开的排查与讨论，手里突然没活的仇展还有点不适应，想了好片刻才忍住加入话题的冲动——他现在对案子不能过问。

仇展说的奶茶店店面很小，只放了四五张小圆桌，装饰用花草成排摆在落地窗前，门口挂着一块小黑板，写了今日新品，店内悠扬放着轻音乐，冷冷清清却没有半个人影。

收银台后坐在一位梳马尾的小姑娘，二十岁出头，看到淮轻推门进来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甜甜一笑，露出两枚漂亮的酒窝：“您好，请问几位？”

淮轻环顾四周布局，他从不喝奶茶，讨厌这些粘腻味道的饮品，正想着要不要回车里等，前台的小姑娘已经开始介绍：“先生，今天新品要尝一下吗？情侣打半价。”

忽略半价，淮轻重点听到情侣两字，玻璃珠似得双眸转动，问道：“什么饮品？”

眼前的男人气宇不凡，连说话的尾音都带着诱惑力，小姑娘心生爱慕，极尽热情的说道：“冰桃子气泡，椰果养乐多。”

甜，只听名字淮轻都觉着甜。

只不过他并未多言，点了两杯，找到最里那张桌子坐下。

淮轻笃定仇展半小时内回不来，自动将等待时间延长至一小时，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半小时后仇展提着几袋子营养补品‘风尘仆仆’冲进了奶茶店。

椰果养乐多冰块早已融化，冰桃子气泡水杯底都是果酱，两杯饮品原封不动放在桌面，淮轻淡淡抬眸看向大汗淋漓的仇展，瞧不出什么心情。

“有点堵车。”仇展自知理亏，俊脸堆笑凑过来，问道：“等久了吧？”

奶茶店收银台后，小姑娘两眼瞪成铜铃——说好的情侣，怎么来了个男人？

“姑娘！加点冰！”仇展喊道。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端着没有原本味道的饮料暗自琢磨——可能美男只是为了半价。

“他们家新开张，我还没来过。”仇展看向一言不发的淮轻，试探性的捏捏淮轻手指：“给你发消息怎么也不回......”

淮轻摇头：“我晚点要回去开会，计划来你这儿四个小时，现在只剩下......两小时不到。”

“回家，回家回家。”仇展攥住淮轻手腕，着急又紧张：“咱不浪费时间。”

.

第二次来仇展家，熟悉的布景印入眼帘，小而温馨的空间倒是让淮轻舒心了些。

“回头我配把钥匙给你，随时能进来。”仇展开了空调，脱掉白T，露出汗啧啧的上半身，皮肤与冷空气接触的同时微微打了几个冷颤：“今天事出有因，让你白等半天。”

“仇展。”淮轻脱掉鞋，穿袜子直接踩在地板上，走路无声无息绕到仇展身后。

近在咫尺的距离使仇展忍不住偏过头，虚心道：“怎么了？真生气了？”

“你在骗我。”淮轻直言戳破。

“骗你什么？”仇展两眼望向天花板。

“算了。”淮轻不逼问，只是低头将脸埋在仇展脖颈处，用鼻尖磨蹭仇展肌肤嗡声说道：“饿了，没吃饭。”

仇展半转过身，一手搂住淮轻细腰，蹙眉：“怎么没吃？”

“等你，所以没吃。”

仇展和淮轻额头抵额头，俊脸露出无奈，稍有心疼的问道：“赖良他们没给你饭吃？”

“你做吧，想吃你做的。”淮轻手指戳在仇展胸口，似是无意的点了几下：“我挑食。”

“所以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吃我做的饭？”仇展五官表情丰富，啼笑皆非，握住淮轻不安分的手：“祖宗大人，咱下次提前说一声，我这单身青年冰箱里除了啤酒哪儿能有食材？”

“不管。”淮轻累到叹息，开启节能模式，干脆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仇展身上：“这是你的问题，你去解决。”

仇展带着淮轻，程一.上.一.下的姿.势，纷纷往后倒在沙发上：“我网上买点菜，你想吃什么？”

“随便。”

“麻婆豆腐？”

“不吃辣。”

“烧鸡翅？”

“不吃鸡。”

“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仇展闻言，邪笑着两手使坏，沿着淮轻衣摆往里探索，唇凑到淮轻耳边吹口气：“你故意的吧？”

淮轻怕痒，往后躲了躲，略抬起上半身，视线钉子似得扎在仇展身上：“你不是生气挂我电话吗？不生气了？”

“谁说的。”仇展不躲，迎上那双深邃的明眸：“不打算说说原因？”

“不想说。”淮轻翻身坐起：“去洗澡，脏死了。”

仇展把手机扔给淮轻：“吃什么自己点。”

浴室传来水声，淮轻被抽骨似得如同一坨烂泥斜靠着沙发，趁仇展洗澡的功夫准备打开仇展手机相册，然而，在道德与底线上徘徊片刻后他还是止住动作，安分的点开外送APP随便买了些菜。

这种窥视在他想来都有些讽刺，他与仇展之间维持着一碰就会碎的关系，若他行为太过于逾越可能捞不着好结果。

说到底他在乎的是仇展这个人还是和仇展之间的关系？淮轻自己都想不明白了。

他承认，仇展挂断他电话时心里那阵失落不是假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安排完工作后第一时间选择来找仇展，更别说耐着性子在那家奶茶店等这么久。

‘等待’这种行为在淮轻来看，浪费又扯淡，完全没有必要。

可他今天居然因为仇展，做了这种‘荒唐’的事。

仇展买的几袋子补品被随意放在客厅桌上，从外包装介绍上来看，适吃年龄是中老年。以淮轻对仇展的了解，他身边的中老年除了赵学川只有那位姓周的女士。

买给赵学川那是不可能的，仇展不会蠢到用这些东西去求得原谅，周敏莲更不在送礼范围之内，这么说来......淮轻无意识咬牙，仇展秘密倒是挺多。

水声停止，片刻后仇展裹着浴巾走出，一边擦头发一边冲淮轻抛个飞吻：“怎么样了？”

“过来。”淮轻懒洋洋的张开双臂。

“嗯？”仇展不解。

“抱我，回屋。”淮轻无精打采，眨眨眼：“困了。”

情侣间的互动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仇展手臂结实有力，抱着淮轻虽有点不怎么吃劲但也是乐得其中，磕磕绊绊把人扔到了床上。

砰一声，床板发出不满的吱呀，仇展长腿一.跨.跳上床，把淮轻整个人禁锢在自己怀里。

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就在大床.上扭.成了麻花。

“你干嘛？”淮轻偏头躲开仇展鼻孔呼出的热气：“真困了，我睡一会儿。”

“说睡就睡，你展哥不要面子？”仇展低头，在淮轻白皙的脸庞上落下几枚响亮的吻，继而意犹未尽道：“不吃饭了？你晚上还要开会，我等会儿送你过去，这两天你住过来怎么样？”

“招财还在家。”淮轻抬眸望向天花板，对仇展的邀请有点心动：“说来就来，我岂不是也没面子？”

“那都退一步。”仇展故作商议，俊脸满含期待：“你抱着招财来我家，住到案子结束。”

“不。”淮轻狠心拒绝：“距离产生美。”

艹。

老子不美吗？要他妈什么距离？

仇展腮帮子鼓起，低头狠狠吻住那张动不动就气他的唇！

唇齿间的战争愈发剧烈，舌与舌的纠缠.缠.绵而漫长，逐渐升起的情.欲.使二人情绪高.涨，淮轻抬手，两臂搭在仇展肩上。

成年人在情感方面很少拘谨，何况是双方都在吸引彼此。

淮轻的唇又软又棉，甜滋滋的像棉花糖，仇展戏谑的用牙尖在他唇上轻咬。似是是这种状态维持了太久，仇展睁眼，纤长的睫毛上下扑闪，看向淮轻的瞳孔。

那双迷人的瞳孔如同一汪深邃不见底的湖，要把他整个人都拽进去。

长驱直入的亲吻带有目的性，淮轻手压在仇展后背，感受光滑顺溜的皮肤上那几处疤痕，指尖的触感无限被放大，摸在上面竟让他有些后怕。

仇展把节奏把握的及其精准，直到身.下再也无法强忍的感觉来袭，他才被人敲碎梦境似得用力扯开他与淮轻间的距离。

呼吸起伏，胸膛上下。

两人脸颊挂上红.潮，半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淮轻先行缓过神来，双眸聚焦看向仇展，沙哑着嗓音开口：“我去......洗个澡？”

“别。”仇展喉结滑动，口干舌燥，闻言差点喷鼻血：“不行，现在......咳，还不行。”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想哪儿去了”淮轻稍稍抬头，咬着仇展下颚，舌尖舔舔他的胡茬：“这屋子没空调，我有点热。”

这只撩拨成瘾的骚.狐狸！

仇展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奈何有些事还需要理智对待。

无奈叹息，他开始琢磨另一种解决方式。

“住下吧，嗯？”仇展嗓音深沉，唇移到淮轻那颗小小的泪痣上，恋恋不舍的轻啄无数下：“我在家洗衣服做饭等你下班。”

淮轻还想拒绝，其实心里筑起的拒绝即将瓦解星飞。

看得出淮轻快要妥协，仇展再接再厉，左手压住淮轻裤腰处正要往里探索，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哐哐响起。

“有人吗？！您买的菜到了！”

煞风景的人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仇展满不情愿地松开对淮轻的钳制正准备起身，谁想身.下的人倏地一用力，天旋地转间他与淮轻已经换了个位置。

一吻落下，带着急躁与迷恋。

身后是绵软的被褥，他二人深陷在里，仇展慢半拍的接受着，半颗心还在想门外的派送员，却被淮轻第一句话拉回注意力。

“我写了备注，让他放门外。”

——

窗外夜幕挂起，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仇展厨艺不精，铁青着脸与水池里那条活鲫鱼人眼对鱼眼，灶台案板上摆着七零八碎的土豆皮、碎豆腐渣，以及一盘子烧黑的油焖茄子。

厨房浓烟弥漫，抽油烟机轰轰声作响，最后顽强挣扎的想要吸走空气中呛人的浓烟。

最终仇展败下阵来，凭借脸不红心不跳的厚脸皮精神，端着那盘子菜头也不回的走出厨房。

隔着一扇门，淮轻仰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听到动静偏头‘视察’几秒，随即勾唇笑道：“说好的洗衣服做饭，打算让我每天吃这个？”

“以后可以食堂吃了再回来。”仇展两臂环胸，看淮轻头发还湿着，立马换上老妈子操心装备——叮嘱之舌：“把空调关了，头发湿着头疼怎么办！”

“你帮我擦。”淮轻宝贝继续瘫软。

“所以呢，决定过来住吗？”仇展拾起沙发背上搭着的毛巾，示意淮轻躺到他腿上。

“可能要等下个案子再说了。”淮轻故作惋惜的摇摇手机：“案子有了新线索。”

“？！”仇展脸上挂满震惊：“没跟你说笑。”

“我也没说笑。”淮轻态度认真不少：“赵局那边处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一码归一码，这案子由你起手，我需要你帮衬我。郭长安兄弟俩正在局里等着候审，没有实质性证据撬不开嘴，另外还有几处问题需要找到关联点，怎么样？要不要帮我？”

“江恺那边还没有李跃文的消息，案子不止一个缺口。”

“是啊，所以找到了李跃文名下那辆套.牌.车，下午普阳和丁楠已经去名豪庄园取完证，在监控死角处，那辆车停过的位置找到了几枚烟头。”淮轻翻出普阳发来的照片，放大递给仇展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蓝莓七星爆珠，还记得吗？”

这条线索像是给了案子一个可以结尾的理由，仇展眼底燃起火光，拿食指勾一勾淮轻鼻梁。

“走，回局里。”

从专案组离开十几个小时，脚再次踏入办公室时仇展居然有了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在他的工作意识中，破案就是常态化存在，与他的生活融为一体，如果真的想从中剥离分的一清二楚，那到是一件及难的事。

看到熟悉的人影出现，普阳惊讶捂住，矫情的像个姑娘：“仇队？！”

“嘘——！”仇展赏他个闭嘴的眼神。

“明白，明白。”普阳向日葵似得绕到仇展身边，低声问道：“您落下东西来取？还是......”

“烟头呢？”仇展直奔主题。

“常哥已经拿去加急化验。”普阳捋捋胸口：“淮副呢？”

.

淮轻来市局工作两月有余，这还是头一回进赵学川的办公室。

偌大的屋子静谧无声，赵学川戴着老花镜，看向那位不请自来的亲外甥：“怎么，听说你最近和仇展走的挺近。”

“还好。”淮轻垂眸，稳当地坐在赵学川办公桌对面：“不是您说的吗？同僚友爱。”

“别人我能信，你和仇展？”赵学川笑出声：“都是不安分的主，仇展这回事儿闹大了，你来也没用，不用帮他说话。”

“您想多了。”淮轻淡淡笑着，顺便把赵学川办公桌上的盆栽揪下两片叶子：“舅舅，昨天是苏墨川忌日。”

赵学川闻言一顿，表情瞬间紧绷，老花镜片后的双眼直盯着淮轻，嘴角不自然的抽动几下，才感慨道：“时间太快了，回头有时间我会去看看他。”

“说案子吧。”淮轻直言：“处分下来之前，案子还需要仇展来协助。您知道的，我来专案组目的不是为了充当正义角色，这案子太废我精力。”

“大言不惭。”赵学川放下手里的书，不满道：“人命案比不上你的事重要？谁告诉你的歪理，你踏进专案组就是专案组的人，少给我在这儿摆架子，如果不是你父亲来求我，我也不会拉下这张老脸皮把你弄进来。不想失去机会就要好好做自己的那一份工作。”

“所以我请求您，能同意仇展协助此案。”淮轻耸肩，态度凛然：“我能力有限。”

“从小看你长大，你什么能力我比谁都清楚。”赵学川冷脸拍桌：“不许再说了，我已经想办法尽量让仇展处分轻一些，这会儿他在插足这个案子，只会对他有影响，上级命令！明确执行！”

“上级？”淮轻倏地笑了，好看的双眸眯成弯月：“舅舅，三年前苏墨川出事儿的时候，上级命令怎么没有执行？”

“淮轻！”赵学川啪的一声把书扔到一边，厉喝道：“不知分寸！你险象环生本就应该从这件事里抽身出去！你当这是儿戏？上下多少双眼睛看着，平日你不把工作当回事儿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别太过分。”

“那就没法儿谈了。”淮轻随即起身，叹息，多少带着伤感问道：“您心里，为苏墨川伤心过一次吗？”

“......”赵学川威严的气场霎时烟消云散，他摘下老花镜，一时居然哑口无言。

“是我逾越了。”淮轻别过头。

“你让仇展继续跟进，尽快破案。”赵学川说完，摆摆手，又气又笑：“都说后生可畏，你真的......这是最后一次，听明白了吧？”

淮轻关门的时候特意往赵学川屋里再瞧了一眼。那抹苍老的身影坐在办公桌后，神态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心里生出愧疚，转念又将此情绪压了回去。

回办公室的时候，仇展刚好在和赖良他们商讨案件走向，淮轻丢给仇展一个‘OK’的手势，如负释重的说道：“我上天台抽根烟。”

“一起。”仇展说。

“不开会？”

“在等常震给结果。”

雨后的夜晚吹得是凉风，顺着薄荷烟味吸入肺里，神清气爽了许多。

仇展望向夜空，黑漆漆一片连颗星星都没有。空气的味道还带有一丝潮湿，天台上雨水未干，湿漉漉的地面踩一脚上去，留下几枚水渍脚印。

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摇身一变又有了职权，挺好笑的。

“赵局骂人了吧。”仇展掐灭烟头，打个哈欠：“我点了外卖，你跟着辛苦一天没吃饭，谢了。”

“为什么谢我？”淮轻认为他和仇展之间，似乎用不到‘谢’这个字。

“只是谢谢，各方面吧。”仇展感慨：“脱手这案子挺不甘心的，没你的话或许可能会留下遗憾。我希望经过我手的案子都能有一个结果，即便不完美，但起码有始有终。”

淮轻偏头，看着仇展侧脸。

仇展继续说道：“你没好奇过吗？我家里那扇不能打开的门，我和周敏莲的关系。上午我接了周敏莲电话，一部分是因为没有履约的饭局，一部分是因为我答应了你。没想到她问了我关于撤职的事，我的私事从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但奇怪的......是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并没有很生气。”

淮轻没有言语，等着仇展下文。

“你有没有一个想打却不能打的电话？”仇展长吁一声，放松下来：“我欠了一通电话，有时候拿着手机总想打，但没勇气。”

仇展的私事在没有任何准备下就说出了口，淮轻诧异，片刻后莞尔:“我有一通再也不能打的电话，所以......错过了落日余晖，再伤感也没什么用，期待下一刻满天繁星吧。”

“外卖来了。”仇展晃晃手机，上面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数字。

——

当晚，二十一点整。

会议室包括宋桃在内，专案组及痕迹科全部到齐。

常震坐仇展对面，嘴角还挂着鸡蛋灌饼的辣椒酱，看着仇展欲言又止，却被仇展逮个正着。

“嘴角擦擦，丢不丢人。”仇展嫌弃，扔过去两张餐纸：“想说什么你就说，盯着我身上都烧俩洞了。”

“我说......”常震擦着嘴：“你脖子上吻痕怎么回事？”

吻痕？

仇展后背一凉，猛地转头看向淮轻——这骚.狐狸给他嘬的？

在一旁的宋桃不嫌事儿大，凑过来盯着看:“仇展，你交女朋友怎么都不知会一声，看把常震羡慕的，让我看看，什么情况？”

“听他放屁。”仇展往后躲，避开宋桃：“开会了，开会了！”

“常震，你眼拙吧，这他妈是蚊子叮的！”宋桃眼尖，早看清楚了：“白瞎忙活。”

“往这儿看了！”仇展一拍桌，把众人视线聚过来：“案子重要我女朋友重要？每天瞎操什么心。”

“当然你女朋友重要了。”宋桃和常震击掌：“从认识你就没看过你身边有女人，专案组话题榜首——仇展的女人什么样？”

起码得是淮轻那样的。

仇展嘴角咧到耳后根：“言归正传，三组DNA结果出了吗？”

常震翻出几摞纸：“出了，皮越与第二组吻合，今天下午普阳带回来的蓝莓爆珠烟头上提取的与第三组吻合。”

“赖良，监控调出来。”仇展吩咐。

赖良调出套.牌.车出现的画面，因为角度问题，只能模糊看到监控内一名男性背影，放大画面辨别度非常低，只能靠猜。

“现在还有几个线索需要梳理，刘雨璇家附近监控为什么每一周都会在同样的时间段出现空白，空白时间段内有谁来过，赖良，明早直接请康子强来一趟。”仇展说着，翻出从郝大全身上找到的那盒烟：“七星蓝莓爆珠是关键点，持有此烟的人也是最关键人物。他没有出现在刘雨璇的社会关系当中，可能是我方排查不够全面。或者，是他并不属于刘雨璇的社会关系，而是刘雨璇周围存在的第三方关系，现在起，顺藤摸爪需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如果我们从逃跑的李跃文及刘丰石、皮越身边展开社会关系排查，或许能查到线索。”普阳发表自己意见：“中午的时候淮副提出，或许此案是仇杀也不一定。仇队，您当时和淮副各持己见。您持有凶手心理素质不高的意见，淮副持有凶手精密筹划过的意见，那有没有可能......凶手精密筹划过，只是犯案时心理出现了变化？”

“你是指刘雨璇尸体伤口状态吗？”仇展问。

“对。”普阳摸着脑门，并不是很确定：“就目前我们发现的所有线索，从监控、车辆等都能判断出凶手曾多次出现，所以精密筹划确实在理。”

“这辆套.牌.车现在找到了吗？”仇展暂时没有接普阳的话茬：“大桥村附件监控对比结果呢？”

“仇队！”赖良着急的接话：“根据淮副的指示，我已经对比过大桥村附近监控，靠近大桥村垃圾场五公里的高速监控，出现了套.牌.车画面。”

“高速？”

“对，只是那条高速不设立收费站，只有几秒钟的画面。”赖良惋惜：“我已经安排人去查这辆车的行驶轨迹，交通大队那边丁楠也去说了。”

“不错。”仇展点头，随即将话头抛向淮轻：“你这边还有什么补充吗？”

“我想去一趟名豪庄园物业。”淮轻咬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仇展，那份监控死角的视频，截图给我几张。”

仇展一时也没明白淮轻的意思，不过查案不怕折腾。

下会后大家都从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各自瘫软着，连不怎么来他们办公室的常震都死狗一般软在专案组沙发上，半睁着眼直嘟囔：“江恺那大傻个儿，昨天在公子满堂把我当成了老.嫖.客，肯定故意的，害我检讨写了三千字。”

“你知足吧，没把你当鸭是最后的赏识。”仇展往电脑上敲着工作汇报，一遍嫌弃的赶人：“几点了不回家？准备定居在专案组？”

“什么啊。”常震歪扭着身躯，一腿高翘，靠着墙壁支撑起来：“还不是为了给淮轻同志办件私事。”

“私事？”仇展竖起耳朵，从电脑屏幕收回视线，直直越过半人高的文件堆看向淮轻的工位：“你什么私事让常震帮你弄？”

“我怎么了我？”常震一听，非常不满意，噘着嘴：“记得咱们从烟盒上提取出一枚指纹吧？三分之二完整的那枚，他让我和在刘雨璇卧室内提取出的那枚做个比对，正等着李旺华给我结果呢。”

仇展诧异，这一点他确实没想到。

可能这个案子有太多微小细节，时不时蹦出来的线索总会将新线索掩盖，至于淮轻提出的这一项，说不准就是案子的关键点。

“可以啊，淮副，真有范儿！”仇展打个响指夸赞。

淮轻正缩在工位上嘬咖啡，美眸一抬，冲他泡个媚眼。

赖良三个已经困到发晕，仇展打发他们三个去休息室，自己留下等结果。直到常震手机铃声响起，他与淮轻才猛然恢复工作状态。

“没错了，烟盒上与室内的那枚指纹属同一人！”常震蹦坐起身，两手一拍，相当激动：“他妈的！不枉费爷熬到这么晚！剩下的交给你们，我撤了！我妈电话都爆了！”

看着常震奔出屋，专案组又只剩下仇展与淮轻二人。

大晚上的已经没什么工作能进行，索性两人收拾了收拾，准备直接回淮轻家，以便明早直接去名豪庄园物业。

坐在车上的仇展掐指算算，短短这么几天时间，他和淮轻竟然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同僚、好战友，以及睡在对方床上的好‘伴侣’。

夜晚的霓虹灯流光溢彩，照亮半边天，昏暗的路灯倒显得落寞了许多。

透过车窗，路灯挥洒而下，印在淮轻的侧脸上，若说夜晚是寂寥的，仇展可能会反驳，他想到天台上的对话，后知后觉的泛起些尴尬。

“我天台上说的话，你不会当真吧？”

“你指哪些？”淮轻问。

“所有。”

“你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淮轻笑几声，反问：“你想不想知道我和赵局说了什么，他才答应让你继续跟进案子？”

仇展当然是心动的，他多少还是了解赵学川的顽固脾气，何况这一回应该也是上级表明了态度，轻易不会撤回。

如此说来，赵学川是给他实实在在背了个锅。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赵局？”仇展心升歉意：“案子归案子，但也需要为错事担责，明天我给赵局道个歉，这事儿还是由你来管，怎么样？”

“不用。”淮轻拒绝：“已经重新开始干嘛半路而退？破罐子破摔，等结案了，任何结果你都承担起来比现在扔出去要好百倍。”

“看来我淮轻宝贝是行动派。”仇展舒舒服服抻个懒腰，看淮轻将车开到小区门口。

门口值夜班的是两名年轻人，其中一位仇展见过，他第一次和淮轻回名豪庄园时候拦车的那位——阿辉。

阿辉一如既往，冲淮轻露出满口白牙，笑的恭敬又帅气：“欢迎回家。”

副驾驶的仇展默默翻个白眼，低声吐槽：“这小孩才多大，怎么逮着你就冲你乐啊。”

这飞醋吃到人保安身上了，淮轻笑出声：“都说了他刚来没多久，你想什么呢。”

仇展通过后视镜，看着阿辉回了门口的登记室。

“等等。”仇展示意淮轻放慢车速。

“怎么了？”淮轻不解。

仇展没说话，对着后视镜里更仔细的看了看，脸上神情疑惑。

“看到鬼了？”淮轻调侃。

“说不准，是真的见鬼了。”仇展舔舔干涩的唇：“我记得这个小区物业非常出名，对吗？”

“嗯。”淮轻点头，顺带将车停回车库：“物业费很高，安保系统齐全。”

“安保系统齐全，怎么还能出现这类的事件？”仇展咋舌：“人心这东西，真比不上冰冷的机器。”

淮轻从烟盒里倒出来一支叼在嘴角，一手在兜里翻找，没翻出打火机，转而从杂货匣里摸索：“当时我爸买房就看上了这家物业，这周围不少业主也是冲着物业来的。”

“你大晚上喝一杯咖啡，现在抽烟还睡不睡？”仇展抢过打火机：“咖啡因小王子咱晚上能不能一起睡个美妙的觉？”

“扯皮。”淮轻无奈，闻闻烟味：“你不也抽吗，怎么管起我来了？”

“还没把你睡了，不想这么早猝死。”

露.骨又风.骚的调.戏让淮轻乐在其中，两人前后下车，各自怀着小私心。

进屋后，仇展轻车熟路上了二楼，一抹橘色的胖身影喵喵几声跟在他身后，四只短腿跑的倒是飞快，趁仇展关厕所门的瞬间溜了进来。

仇展憋了一路，没空跟招财玩，解放完后才把它揪起来提到自己眼跟前：“一起洗个澡？”

喵——！

招财四只扑腾，从仇展手里挣脱开，咚一声落在地上。

仇展刚把衣.服.脱.了，淮轻招呼也不打推门而入，愣了半秒后，双眸扫描似得上下审视：“呦，这么着急，身体受得了吗？”

褪去一身疲惫，仇展两手叉腰毫不遮掩，冲淮轻抬起下颚：“试试？”

不正经的闹了几分钟，淮轻把睡衣递给仇展，从洗手间储物柜里找到招财洗澡用的宠物用品：“给它顺便也洗个澡。”

仇展连自己都养不好，别说宠物。

躲在角落的招财非常有猫眼力，期期艾艾低声喵叫，发觉仇展听不懂它的喵语言后，怂着耳朵将肥胖的身躯缩成一团毛球。

“这猫跟你一样，都是鬼机灵。”仇展步步逼近，招财往后挪滚。

淮轻待在边上看人猫大战。

“过来帮一把。”仇展打开淋浴，眼见着招财瞳孔瞪大，喵叫声逐渐成为嘶吼：“你把最难的活儿交给我，好意思吗？”

“付房租。”

“我可以肉.偿。”仇展挣扎。

肉.偿？

淮轻视线在仇展后背上停落，稍早前已经在仇展家里浅尝辄止，味道甚是回味，只不过当下来看……真的再来一回，今晚可能真不用睡了，毕竟命要紧。

“肾虚，体力跟不上。”

“得了吧你。”获得胜利的仇展把招财抱起：“要不我顺便给你也洗个澡？”

“拒绝。”淮轻哼笑着出了洗手间。

热气腾腾的烟雾升起，招财完败，可能再也不想见到仇展。

澡洗了半个来钟头，招财也差点被撸掉半层皮，直到外面淮轻敲门声传来，仇展拿凉水冲一冲双腿，用浴巾包裹好肥猫：“马上！”

“江恺电话。”

“嗯？大半夜的找你还是找我？”

“李跃文逮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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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