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芒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当晚，22:00整。

夜幕笼罩，霓虹灯接替白昼，将中海市中心的夜市一条街装饰成另外一个世界。摩肩接踵的人们谈笑风生，街道两旁的店铺招牌高挂，揽客的服务员叫喊声一波比一波高。

呲——

酒瓶盖应声飞起，酒泡顺着瓶嘴冒出，光膀子壮汉潇洒仰头咕嘟咕嘟猛灌几口。KTV带感的音乐声激昂地钻入喧嚣，融化在美食散发的香味中。

仇展从便利店收银小哥手里接过烟，扫码付款后才慵懒闲散的问道：“打听个事儿。”

收银小哥脸也不抬，玩着手机敷衍道：“啥事儿？”

“这附近最好吃的店是哪家？”

“都差不多，没什么可比性。”收银小哥似乎玩儿游戏输了，嘴里骂句脏话，这才将目光落在仇展身上：“从食材到调味料都从一个批发市场进货，能吃出什么好坏来？”

“辛苦。”仇展打个响指。

走出便利店，看着满大街霓虹灯争相竞彩，远处十七八岁都没成年的男男女女手捧宣传单，堆着没精打采的臭脸逢人就塞。

仇展点着烟，推开酒水推销的黄脸婆大姐，冷脸沿着街道往前走。

兜里手机震动，他环视四周，选了一家露天大排档坐下。红色塑料桌桌面不干净，残留着水煮毛豆的皮，沥沥啦啦还有半干的辣椒油，脚下黏黏腻腻不知是油渍还是饮料。

来电显示是普阳，仇展挂断，发了条微信过去。

-不方便，打字。

屏幕页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仇展抬手，扯住点单阿姨的围裙：“打包带走，时间久吗？”

“看你点啥，咱们家羊肉串卖的好，还有大腰子，帅哥你一人吃啊？”大姐操着一口方言：“周六了不说跟朋友出来聚聚，跟女朋友闹掰啦？”

这嘴里怎么听不着好呢？

仇展撇嘴，故扮凶相懒得啰嗦：“一份蒜香小龙虾、十根串儿，两份凉皮，带走。”

“好嘞——”大姐刷刷记在本上：“啤酒不来点？冰镇，就这大晚上喝才爽，还能消愁。”

“多钱？”仇展看微信来了几条消息，一心二用：“不喝，先结账。”

跟大姐算好钱，仇展点开微信。

-仇队，赖良和常哥已经做好准备，按照副队发来的聊天截图看，对方很满意赖良的长相，但感觉常哥的脸比较不符合标准（可能是丑），应该得费会儿功夫。

-哦对了，丁楠肚子不舒服，我让他在局里先待命。

-还有，您几点过来？咱不是假扮客人要进去瞅瞅吗？您不来我有点心慌。

仇展动动手指。

-技术科那边都安排好了？微.型.摄.像和录音.器再检查一下。我去接淮轻，稍后就到。

——

蒜蓉小龙虾的香气隔着廉价塑料袋就能闻着，仇展提着袋子，低头准备给淮轻打电话。

下午三点淮轻拒绝了仇展送他回家的提议，神秘兮兮独自开车走了，直到九点前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发来。

潜入工作部署耗费了几个小时，等常震明白具体程序之后已经为时已晚。仇展说话从不会收回，皮笑面不笑的对常震做了半小时思想工作，直到常震同志嘤嘤哭泣心知事实不可改变，才委屈勉强的答应做‘鸭’。

从李跃文这里摸索出的鸭店地址离夜市不远，而赖良、常震二人是以面试求职的身份打入内部，按照约谈好的时间，李跃文会在鸭店附件的咖啡馆先进行首面——检查实际长相与身材，其次如果满意的话，会直接带去店里熟悉工作环境。

这种面试不会严苛，出卖色相的工作只要不是歪瓜裂枣，有一颗豁出去的心基本都能胜任。

想着淮轻可能没吃晚饭，仇展顺路绕到夜市给淮轻买宵夜，电话嘟嘟传来转接音，直到最后一声音符即将落下淮轻熟悉的嗓音才响起：“抱歉，手机静音。”

仇展想到下午他没和淮轻在一起的空白几小时，抑制住脱口而出的问询，说道：“在哪儿，我去接你。”

“你那边怎么样？”淮轻像是刚做过什么剧烈运动，说话有些气喘吁吁：“正往市局赶。”

“回去只有丁楠在，你把你现在位置给我。”仇展俊眉紧蹙，语气低沉,问出心中疑惑：“怎么一下午都联系不到你人？去哪儿了”

“去扫墓。”淮轻坦然道。

“你......”你去给谁扫墓？仇展满腔疑惑，到了还是忍住了：“等我。”

打电话的这一小会儿，就接二连三有好几拨路过的女生回头瞧他，随即交头接耳嘻嘻哈哈，红着脸结伴跑走。说不上来，仇展通话后心情瞬间低落好几个度。他以为淮轻请假是身体不舒服，没想到竟然去做了一件私事，怪不得今天着装比平日严肃几分。

扫墓？

这个词他很久没想起了，似乎也没在他生活中出现过，更或者他在逃避这个词汇。他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站在繁华喧闹的夜市里竟然心头涌起一股凄凉感。

淮轻将车泊好，给仇展发了定位。

车厢内悠悠响起柴可夫斯基的钢琴协奏曲，优雅绵长的音符敲击耳膜，让他静下心回味下午那场短暂的‘见面’。

意想不到，他竟然能心平气和面对墓碑上那张照片，他想起在天台闭眼用手指描摹仇展脸颊的时候，眼前出现的那张脸。

一模一样。

与记忆中重叠，与感触贴合。

短暂几天时间，如同眨眼间过了几个世纪，他和仇展居然能纠缠在一起。

三年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淮轻心情随着钢琴曲起伏，这种现实与想象交织的状态时常发生，某个时刻他会怀疑自己当下所经历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他持有私心来到市局，渴望从中找到答案，仇展在他计划之中，与他的关系却在意料之外。

顺其自然吧，他想。

人心是最难以琢磨的。

夜市地段繁华，出租车弱小的挤在车道中央，好半晌都没挪动半米。

周末晚上的交通真够操.蛋的，仇展让司机提前结算车费，开了手机导航顺着路边往前跑。

地图显示他与淮轻之间隔了小一公里，夏天的夜里微风习习，树叶晃动沙沙作响，没跑几步仇展已经大汗淋漓。可能是稍后的行动迫在眉睫，又绕远路给淮轻买夜宵，仇展已经开始透.支之后几天的体力。没日没夜的作息简直要耗费半条‘狗’命，直到老远看见淮轻车牌号，仇展因运动而激烈跳动的心更是加快了速度。

敲窗声响起，淮轻从假寐中睁眼。

隔着车窗，仇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示意他开锁。

“你......”淮轻瞳孔震惊。

仇展上衣湿透，汗水顺着脸颊落下，眨眼时睫毛忽闪忽闪，翘挺的鼻梁细汗冒出，脸颊稍有绯红，正频率不齐的喘着气。

“车上有备用衣服吗？”仇展来不及管自己这幅邋遢样，打开车门把汤都撒掉的夜宵塞淮轻怀里，着急忙乎开了后备箱锁：“我记得今早我把衣服搁后面了，还在吗？普阳他们已经到位，就差咱俩，碰上堵车真够心烦的。”

“我没收拾......”淮轻反应过来，伸手扯住仇展手腕：“你这么没和普阳他们一起去？”

“吃了吗？”仇展答非所问，抬下巴示意淮轻抓紧时间吃：“今晚加把劲儿，摸到徐香桂、刘雨璇的消息咱就撤，剩下只要找到郭长安、郭长全，追回那包钱，案子应该就能捋清晰了。”

淮轻缄默，下颚紧绷，明眸直勾勾盯着仇展。

“怎么了？”仇展咧嘴一乐，看向淮轻抓他的那只手：“再不松开咱俩真晚了。”

慢慢松开力气，淮轻看着仇展快走几步打开后备箱，翻出衣服绕到副驾驶。

车里开着空调，汗啧啧的后背接触冷空气倏地打起冷颤，仇展动作飞快换好衣服，转头就看到淮轻正盯着他发呆。

“干嘛啊，一直看我。”仇展好笑，伸手摸摸淮轻头顶：“我真没力气了，你开车吧。”

“我有力气。”淮轻没管夜宵，探身往仇展这边靠近。

“宝贝......”仇展瞬间明白什么，手顺势沿着淮轻脸颊划过，挑起淮轻下颚：“现在不是时候，要亲咱结束后回家亲。”

“......”

这个煞风景的玩意儿。

淮轻白眼一翻，忍着没把夜宵也扔了。

仇展摸出手机，打给普阳，直接开了公放。

“仇队！”

“我们过去二十分钟，汇报进展。”

“赖良和常哥提前十分钟进了咖啡馆，李跃文还没来。两位盯梢的警员正观察情况，我这里一切就绪，您来之后咱们按照计划进行。”普阳语速飞快：“对了，刚想和您说，临市派出所看到协查通报，发现疑似郭长安、郭长全的人，已经秘密部署等待抓获。”

“郝大全呢？”仇展系好安全带，等着淮轻开车。

“目前没有情况，昨晚上网之后今早回了大桥村。”

“好，那你继......”

仇展后半截话被淮轻堵在嘴里，他迟钝的大脑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唇上冰凉冰凉的触感又软又甜，夹杂着淮轻身上独有的香味。

少顷，他掐断电话，长手揽过淮轻细腰，反客为主狠狠迎了上去。

暧昧期就应该各种甜甜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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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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