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芒 第14章 第十四章

短暂的沉默，秒针滴答而过。休息室隔音并不好，隐约听着有人路过，嚷嚷着午饭不好吃正准备点份下午茶。

人就是这样，手持所有却还是贪心不足。

仇展心思扭成一团，喉结上下滑动，片刻后将叹息吞下无奈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他和淮轻之间的距离。

小范围的窒息感消失殆尽，淮轻依旧靠在那里，态度不紧不慢，连眨眼都带着慵懒。

仇展一开始就将淮轻定义为自己‘认为的那种人’——空降兵、有背景、敷衍了事。

因为这个案子，两人彼此相处的时间突然增加，淮轻不经意间的某些行为，导致仇展混淆了对淮轻的看法。

徐香桂失去爱女晕在会议室这种情况，正常人见了都会有情绪上的反应，而淮轻‘冷眼旁观’这件事让仇展觉着淮轻过于冷漠。

其实不然，淮轻或许本就是冷漠的人，仇展现在才发觉而已。

“出去吧。”仇展说。

案子都没破，在这儿比比叨叨对方冷不冷漠这件事，倒像是个笑话。

淮轻挑眉，好看的眼眸看到仇展表情挫败，倏地堆满笑意：“仇队莫名其妙叫我进来又什么都不说，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

是挺莫名其妙的，仇展俊脸耷拉着，明知道尴尬却厚脸皮的开口道：“外面案子那么着急不知道啊？整天太上皇似的得捧着你，徐香桂晕成那样没想着扶一下吗？赵局真是找了坨烂泥......”

烂泥淮被仇展推到一边：“......”

.

缓过神的徐香桂还有些精力不足，半分钟呼口大气，瘫在会议室沙发上满脸泪痕。

丁楠时不时递上一张纸巾，看到仇展进来后，委屈的小眼神瞬间钉在仇展身上，一撇嘴都要跟着徐香桂一起哭了：“仇队。”

“出去吃饭吧。”仇展说。

“那您......”丁楠站起身，恨不得立马脚下抹油的溜掉，又不怎么好意思。

“普阳替你，去吧。”

“是！”

徐香桂打量着眼前身材俊朗，面容清秀的男人，红着眼眶断断续续问道：“你就，就是那个队长？”

“是我。”仇展边说，边挨着徐香桂坐下：“抱歉，节哀顺变。”

“你、你、你！”徐香桂突然情绪高涨，怒发冲冠表情狰狞，扑上来一把揪住仇展鸡窝似得头发，雨点般的碎拳砰砰砸在他身上，嘴里高声撕喊：“他们说是你同意做尸检！天啊——！你怎么当的警察！坏透了你！我女儿年纪轻轻还没留个全尸！陪我女儿啊——！！”

仇展整颗头随着徐香桂毫不留情的动作而晃动，在头皮被拉扯的动作下，痛喊溢出唇外。

“仇队！”

“靠！快快快掰开！”

“家属别激动！快松开——！”

“仇队，仇队！普阳你掰手指，手指！”

普阳和赖良几乎是跳到仇展身边，顿时会议室又陷入鸡飞狗跳之中。

仇展恨自己为什么选了这一行，疼痛难忍的同时又默念几声‘活该’，继而泄气妥协。

能怎么办呐，总得有人上啊。

终于，将近十分钟的拉锯战在徐香桂精疲力竭中戛然而止。

普阳心碎的看着满地黑发，以及仇展右眼角一厘米长被指甲划出来的伤口，又心疼又生气，语气自然不在客气：“徐香桂，你知不知道你这算是袭警？！我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二十九条规定：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刨，如果你再这样胡闹，我们对你也有权进行关押！”

“是啊，徐阿姨，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问，上手就不对了。”赖良找来一片儿童用创口贴，替仇展贴上，劝慰道：“我们警察是来帮助你，您如果这么不配合，对案件进展非常不利，您女儿.....”

“我女儿、我女儿她怎么死的？你们发现她这么久，怎么还没把犯人抓来！”徐香桂语气急促，满脸通红：“你们不要用这些有的没的来吓唬我，你们倒是说说，现在为止你们都干了什么？”

三人沉默，尤其是仇展。

伤口不疼，贴着创口贴有点别扭，但还是比不过心里对死者及死者家属的愧疚。

“我们会尽快找到凶手，希望您配合。”仇展堆出歉意的笑。

徐香桂看着仇展，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为好。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在这么纠缠倒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不是要我配合吗？需要我怎么配合？”

——

PM 16：00整，市局专案组会议室。

赵学川坐在投屏正对面，正聚精会神神态严肃的看着屏幕上几组照片。仇展站在投屏旁边，语言清晰分析着目前为止所采集的资料。

“据死者家属提供信息来看，刘雨璇上个月刚满二十六岁生日，在安林制药公司上班。入职期间自己在外租房，偶尔会去城花区宁万小区陪徐香桂即死者母亲同住。徐香桂本人并不知道女儿收入情况，提供的刘雨璇住址是城花区名豪庄园，上午我和淮轻去过一趟，业主名叫刘丰石，目前为止还没有联系到。”

“刘丰石？”赵学川眉头蹙在一起，反问：“刘雨璇与刘丰石是父女关系？”

“赵局，这一点我来说明。”赖良接到仇展眼神示意后，站起身，将手里几页资料放到赵学川手边：“上午仇队特意叮嘱去查一下刘丰石的资料，经查后，发现两人虽然同姓刘，但并不是父女关系。死者母亲徐香桂与丈夫离婚，前夫即死者亲生父亲名叫刘大林，目前一直待在户籍所在地，没有来过中海市，离婚后与徐香桂母女俩几乎没有联系过。”

“这个刘丰石和刘雨璇不是父女关系，但住在一起？”

“上午在名豪庄园见到了物业负责人康子强，从他提供的信息来看，刘丰石家里，曾经有一位女士因为管道漏水联系过物业，具体是不是刘雨璇本人还待查证。”仇展接过话。

赵学川没在多问，低头翻看资料。

“另外，据知情人透露，刘丰石是上个月才搬到名豪庄园，搬来之前与物业还有过一段插曲。”仇展说完，两手撑在会议室桌边，似笑非笑。

“哦？”赵学川闻言抬头：“谁？”

“淮轻。”

知情人淮轻同志放下水杯。

会议结束。

赵学川单独留下仇展和淮轻，待所有人都出去了，才一掩房门放松姿态。

“就目前来看，这个案子只要梳理透彻、方向明确、工作缜密，一定可以破。”赵学川说着，翘起二郎腿，眼神扫过坐在会议桌两旁的人：“仇展我是非常相信的，办案能力有目共睹，至于淮轻你嘛......”

仇展勾起唇角，正准备听赵学川那句‘多和仇展学一学’，没想到赵局老人家不按照套路出牌，正儿八斤毫不遮掩道：“别太欺负仇展，该帮忙就帮一帮。”

“谢谢您了。”仇展翻个白眼，想抬脚走人。

“团结，知道吗？合作、团结！这才是我们该持有的态度，别一天到晚找事情。”赵学川悠悠喝口水：“正好，淮轻你住名豪庄园，把你知道的、掌握的、了解的要毫无保留的报给仇展。”

“知道了。”淮轻轻飘飘的应道。

“仇展，有些话不好摆在明面说，但你还是要起到队长的作用，做到一视同仁，友待同僚。”

嗐，仇展闻言，心里开始掰扯。

给对面这位爷买过咖啡、开过车、带去吃了夜宵、亲自领着去做调查，还要做到什么份儿上才算友待？

区区两天，仇展把十年前陪初恋那一套都拿出来了，就差提鞋。

真他娘难搞！

不过赵局是他领导也是这位爷的舅舅，面对现实打脸的关系，仇展忍着心绞痛赔笑：“瞧您说的，这话千叮咛万嘱咐多少扁了，您就吃颗秤砣心吧。”

赵局一边乐，一边问：“你那张脸怎么回事？”

淮轻坐仇展对面，抬起头探过眼神打量。

开会前仇展已经稍稍整理过一番，但还是较显狼狈，头发软趴趴的贴在头皮，眼角儿童创口贴有些滑稽，左边嘴角还有点微微泛红的痕迹，身上衣服更别说了，几千块钱的T这会儿皱成了地摊货，肩膀还有个小破洞。

“赔你。”仇展迎接淮轻的目光，撇嘴道。

赵学川看两人这种虎豹对立的姿态，笑了笑起身准备要走，临走到门边停顿半秒，回头说道：“仇展、淮轻，知道针芒相对的意思吗？”

两人点头，又不解。

“不只是字面理解，针芒固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意思，不相上下、不分伯仲更难分秋色。你们都有实力、有魄力，是两名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在对峙的时候我想你们谨记，做彼此最好的对手，成为彼此最信任的依靠，成为彼此眼中欣赏且崇拜的麦芒，而不要成为伤害彼此的针尖。”

赵学川出了会议室，留下仇展和淮轻。

两人沉默看着对方，眼底各有千秋。

这一次，两人坐在这个小房间，各自持有的态度似乎都非常明确了。

抱歉，等文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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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