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娘子,可以吗?可以吗?”翠红拽着林尧的手轻晃了好几下。
林尧被动的点了点头。下一秒,翠红的双手就这么直直地伸了过来,林尧还没来得及后退,她的脸就被人捧住了。
“真好看,这么厉害的人物居然是个这么好看的小娘子。若是奴家那相公还在,奴家定要像你一样,就是可惜了他轮不到奴家杀。”翠红低垂着头,长叹了一口气,下一瞬,她又仿若没事人般,语气轻快地道。
“此前你杀人的消息传到院里,奴家就想来看看这么厉害的女子是个怎样的人了。但最近院里有些事,奴的这些姐妹们都出不来,这才拖到了今日。这不,一解封,奴家就立刻赶过来了。奴家喜欢你,看你这模样应该比奴家小吧,你若不嫌弃,奴家可以直接叫你林家妹妹吗?”
因为吃惊,林尧的睫毛都跟着颤了颤,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双捧着她脸的手,瓷白如玉,圆润干净。
之前周周送茶却次次被退回,她还以为这翠红应是个冷傲艳漠的性子,谁知,她竟是这么的一个……一个,率性爽朗的性子!
嗯,林尧心间悄然涌起一丝欢喜,开始有些喜欢眼前这位翠红姑娘了。
她伸出双手,轻柔地反握住翠红的手,目光直直地望向那双盈满期待的眼眸,双手相携,眉眼弯弯,绽出一抹温柔笑意,而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脆声道:“好!”
“太好啦!往后奴家可要日日都来讨杯茶喝,你可千万不能嫌奴家烦呀。”
林尧与翠红四目相对,“噗”的一声,一同笑作一团,银铃般的笑声在屋内回荡。
“林家妹妹,你楼下讲的话本子可太精彩啦,奴家喜爱得紧!奴家跟你说,你不妨再请个戏班子,让他们这般演绎……”
站在身后的林嗔,惊得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手指先是点了点林尧,又指向翠红,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这两人确定今日才相识?姑娘家的情谊都这般来得迅猛?实在令人费解,当真琢磨不透。
啧,这便宜阿姐,对自己可从未有过这般亲昵热络的时候呢。
他双手抱胸,冷着脸站在一旁,瞧着那两个笑得无比开怀的女子。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唇角也微微上扬,绽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
“林家娘子是哪一位?可在?”
楼下蓦然传来一声厉喝,只见一队铁甲佩剑的兵卒鱼贯而入,分列两侧站定。
锃亮的甲胄碰撞声惊得堂内茶客纷纷噤声,数十双眼睛惴惴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
铁甲?驻军的人?莫不是与那夜的命案有关?
林尧眉头一拧,与身后的林嗔相视一眼,白了他一下,便站起了身。
对面的翠红在见到楼下那群人时,便行至了林尧的身旁。此刻她见到林尧要下楼,匆忙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小声地说道,“妹妹,这是驻地的守备军,这段时间奴家们的骆驼院就是被他们封锁了,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与那……”
翠红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与那铁矿有关,你要小心。”
铁矿?
林尧反手轻拍她手背,点了点头以示知晓:“放宽心。”
林尧望着楼下那人唇角边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忽地振袖翻身,绯色裙裾如蝶翼般掠过雕栏,眨眼间已飘然落在一楼厅堂。
林嗔如影随形,落地时震得茶楼青砖闷响。
“好飒呀!”楼下有那花痴的夫人小姐们小声地感慨道。
“呦,我这茶楼今日可是蓬荜生辉啊。各位爷,可是要讨杯茶喝?”林尧高声询问道。
那先头发话之军爷见林尧终于出来了,三两步便出了列,一脸正色的停至了林尧正前方大约一寸距离的位置。
这军爷肌肤明秀、姿容如玉,倒是个好模样。就是这气质看着不太像从武行军的,倒像一文弱书生。
林尧饶有兴趣地在心里点评了一句。
那为首之军爷冲着林尧抱拳行礼,说了一句:“娘子好身手。”
说着说着那人突然趋近半步,小跑着凑了上来,正要附上林尧的耳朵。
林嗔手臂一横,欲拦。那军爷像是幡然醒悟般猛地后撤挠头,喃喃道:“唐突了!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怎么就给忘了?该死。”
他扯了扯嘴角,正了正神色,盯着林尧的脸,极小声的问了一句:“林家娘子,可否找一安静的地方讨一杯茶喝?”说完,还眼神一凛地扫了一眼茶楼的其他人。
林尧唇角轻扯,腹诽了一句:一进来搞这么大阵仗,现在又怕别人听见了?这黄关镇的人,都是这么怪的吗?
她笑着轻摇了摇头随后正了神色,打起精神望向那军爷。
不管了,不管这些人如何奇怪,先应付了再说。
林尧没想到自己的目光竟让那军爷耳尖泛起了红,她心下不忍暗笑,面上却肃然引路。
她侧身让道,露出了身后的木质楼梯:“请,我这二楼雅间自开业以内还未有人踏足,今日倒是有了首批客人。”
那军爷迈步向前走了几步,随后似乎觉得自己先行有些不妥,当即又退了回来,走到林尧身后,说了声:“林娘子先请。”
林尧挑眉诧异,先那将领半步踏上了楼梯。
竹帘半卷的雅室内,那军爷端坐如松,目光却似黏在了林尧脸上。
茶过三巡,林尧忍了再忍,实在忍不下去了。终是一把搁下手中那越窑青瓷盏,盏底与檀木案几相叩,一声清响惊醒了对面怔忡之人。
林尧问道:“不知,我这茶,口感如何?”
林尧不是那纠结犹疑的性子,陪着这人坐到现在已是忍耐到了极致。恨不得与对面这人直接挑明,然后爱咋咋地。
实在不行就打一架,将他扔出去,都好过于现在这样干坐着。
林尧暗自深吸几口气,反复告诉自己:不行,耐心,要有耐心。敌不动我不动,耐住性子!
而这军爷像是此刻才缓过神来,他将手中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这才开了口道:“好茶,好喝。茶汤清澈,入口甘醇,好茶。”
林尧轻点头,给他又添了一杯,随后抿了抿唇说道:“军爷若喜欢,可常来。只是不知军爷今日这阵仗至我这茶楼,到底因何事?”
“在下真的可以常来?”
那军爷捧着茶盏,眼都亮了。随后他见林尧一脸严肃的盯着他,这才清了清嗓子,眉头一拧,道出了此次的来意。
“咳,林娘子不用紧张,在下此次来”那军爷停顿了一瞬,观了一眼林尧的神色,才继续道,“就是想问一下林娘子月前杀的那人可真是你丈夫?他是否真欺侮了你的弟弟?在下这有一块……”
还未待那军爷问完,林尧的眼珠子转了转,一把拉过了一旁候着的林嗔,让他面对着那军爷。
那军爷和林嗔皆是不明所以,两人大眼瞪着小眼,都透着一股怔愣。
趁这功夫,林尧将林嗔身上的衣襟就这么一扯,露出了他肩膀上那刚愈合不久还结着粉痂的伤口。
林嗔一下慌了神,低头怒瞪了一眼林尧。
林尧以茶桌为掩,头低下偷偷的白回了他一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
林嗔气急,将衣襟一夺,遮了回去。
两人的这一幕落在对面那俊秀军爷的眼里便成了弟弟受尽屈辱,小娘子不愿再提,低头啜泣的悲伤模样。
那俊秀军爷当即就对这事定了性:应是受欺负的小娘子为了保护受伤的幼弟,不得不反抗。好在,这小娘子身手不错,能够在关键时刻反杀,不然不知道还得受多少的欺侮呢!
他站起身,冲着林尧鞠了一躬,随后行至林嗔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阿姐为了你付出良多,男子汉,得抗事,将来可得好好对你阿姐。”
说完,便带着那些兵卒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就这样?这书呆子样的将领唱的哪出?”林嗔觉得今天收到的冲击比他前半辈子都多,“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疾?”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尧,寄希望于她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林尧也有些诧异,不过人走了就是好事。
她嗤笑一声,学着那位脑子不太正常的军爷,拍了拍林嗔的肩膀,说了声:“姐姐属实为你付出良多啊,你可要记得好好保护姐姐啊!对了,刚刚忘了说,你这身板”
林尧瞄了眼他的胸膛,“属实是弱了点,得多练,明天开始跟我练箭吧。”
“林尧!”
整个二楼都响彻着林嗔气急败坏的声音。
林尧走出雅间时,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
她扶额轻摇了摇头,叹道,这黄关镇真是人才济济啊。
不过,林嗔究竟是如何与天水门产生纠葛的呢?
林尧忆起方才那军爷欲拿出,却被自己有意打断,最终未能完全出示的令牌,神色瞬间一凛。那令牌以白玉雕琢而成,其上刻有水云纹,分明就是天水门的掌事令牌。
莫非,那日林嗔设局欲杀的男子,便是天水门的掌事?
江湖人尽皆知,天水门与天下第一的钱庄梅花庄乃是姻亲,二者关系密切,犹如孟良与焦赞,形影不离。天水门就好似梅花庄特意安插在江湖中的一枚暗子。
如此一来,自己这便宜弟弟所图谋对付的,莫不会是梅花庄?
还有那铁矿,若真与梅花庄有关,又怎会和朝廷管辖的铁矿牵扯上?难道……
但愿一切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罢了,如今自己不过是个卖茶为生之人,何必操那份闲心,只管安心卖茶,其他一概莫要理会。
至于那臭小子,确实得好好给他立立规矩了,免得他总招惹些莫名其妙的麻烦回来。
林尧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脑海中那些可怖的念头统统甩出去,重新挂上和煦笑容,仿若无事发生般,款步下楼去招待茶客 。
三个月后
“手腕再抬高些许,胳膊务必伸直,眼睛紧盯靶子,坚持住莫要松懈!”
林嗔伫立在炎炎烈日之下,汗水如注,满头皆是。
手臂酸胀之感一阵紧似一阵,他忍不住偷眼瞟向那坐在廊下醉翁椅上,悠然晃荡、正吃着冰酥酪的便宜阿姐,心中暗自叫苦,咬了咬牙。
那日这便宜阿姐说要教他练箭,还真就雷厉风行地付诸行动了。
三个月来,每日正午时分,他都得在这酷热难耐的骄阳下搭弓射箭,可这便宜阿姐自己却惬意地躺在椅上,喝茶吃点心,还大言不惭地说是在监督。
这阿姐,可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太欠揍了。
林尧眼尖,瞧见了林嗔的小动作,眼眸一眯,随手丢过去一粒果籽以示警告。而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望着那小崽子浑身大汗淋漓的模样,暗自思忖。
果然还是得让这小崽子忙碌起来,一忙起来就没闲工夫给自己找麻烦了,如此当真是舒坦。
忙点好啊,甚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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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守备突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