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敌蚁又有两个蚁团近两千只蚁被我们消灭了,虽说这两次战斗也属于典型的大胜,但是战果却令我非常的不满意。杀死敌蚁两千,而我方竟也损失了将近二百只蚁,从我的认识层次上讲这样的结局绝对不划算。我一直强调我方跟老巢拼不起消耗,而这两次战斗明明就是在拼消耗。若不是以三倍的兵力攻击敌蚁,后果更是不堪设想,那样我方蚁员的损失一定还会再比现在多上几倍。
说到具体的战斗损员,真不知道应该欣慰还是要扼腕痛惜。第四蚁团没有损失一只蚁,可是,第二、第三蚁团竟各损失了九十多只蚁。第一次对敌蚁团的围歼战由第四蚁团做中军打先锋,而我方的损失也仅是几只蚁。然而,同样是对敌一个蚁团的围歼战,第二、第三次战斗我方每次却都损失了近百只的蚁员。我不想做形式上的事后总结,但是我一点都不傻,清楚地知道“第一次”和“第二次”、“第三次”战斗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就是战术的运用——差距便由此产生。
奴隶身份的蚁的单蚁战斗力不比新巢单蚁的同一指标更优异,然而,靠纪律和战术将之整合成十个次一级的战斗单元进行集体协同作战,其战斗的能量就扩充了四十倍,这比起只靠勇气、勇敢和不要命的简单集体冲锋的战术,无疑在先进性上超越了一大截。带样和倔强短时间里理解不了我的战略思维,它俩还在为一比十的战损率兴奋不已,认为我方又取得了两场没有瑕疵的大胜。我真不忍心让它俩的这种自豪感缩水,不管怎么说积极向上总强于灰心丧气,所以我必须竭尽所容地保护我的二位战友的这种乐观的战斗态度。
我已看到连续作战的疲劳正越来越明显地体现在我方每一位战斗成员的脸上,看来撤回到暗堡中进行修整是势在必行的,蚁是血肉之躯,而凡是这种质地的躯体其物理运动都得遵守能量守恒定律,否则化学反应和生物变异就会成为上帝之鞭——惩罚不守规则的个体。正当我预备向三个蚁团下达撤退的命令的时候,快腿突然出现在我的跟前。看到快腿我的第一反应是统领那里一定有事,然而,当快腿脑袋里装着的信息被它的语言表达出来的时候我非常吃惊,同时心里还又有些慌张。
原来,好窥的情报组刚刚探得逞强已经把剩下的七个蚁团的老巢远征军全都集中在一起,正疾速行军向码头的方向推进。为了使这一情报以最快的速度转达给我,统领特意让快腿充当了一回信息二传手,目的就是利用它的速度为我赢得些作战应对的准备时间。快腿送来的情报包含着了三个信息,第一,敌蚁已经知道了己方被消灭三个蚁团的消息;第二,我方的位置已经暴露,且敌蚁也锁定了我方的地理坐标;第三,敌蚁要集中所有力量,寻求与我方主力进行决战。快腿送来的情报非常及时,但我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棘手的问题。我必须在迎战和撤退之间进行选择,敌蚁的行军不会停下来,即便是按最远的路程计算,留给我进行抉择的时间也不多了。我真想集中新巢的所有力量跟敌七个蚁团进行决战,并且在这一点上我取胜的信心就像十五的月亮一样的圆满,但是,我绝对不能草率、鲁莽和无脑地做这样的决定。我是个战略家,所以我必须得以战略的头脑进行思考,用战略的眼光展望未来,不能让情感和激情左右自己的评判。
带样和倔强主张跟敌蚁决战,哪怕打不过了再跑,反正新巢的地形我们比它们要熟悉的多。好两个被勇敢压制了理智的蚁长,总是想着战斗,责任心和担当精神值得称赞,可是这一回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它俩的想法所左右,因为除了战斗我还必须得考虑新巢的未来。
我否定了带样和倔强的意见,命令三个蚁团立刻撤退,但是我却选择撤往不笑的第一蚁团驻扎的码头。促使我这样做的理由有三点:第一,码头离敌蚁的作战集结地最近,这样,我方可以随时观察敌方的动态;第二,我担心在撤往暗堡的路上会跟敌蚁遭遇,毕竟我方不是一只或几只蚁协同撤退,以蚁团为单位的行动在敌方有准备的前提下难以隐蔽,弄不好就暴露了;第三,我判断敌蚁若是找不到我方主力决战则肯定会把作战目标瞄向码头,而我率领三个蚁团撤往码头能够有效支援不笑的防御作战。
我派了一只蚁先行赶到码头告诉不笑我们要往它那里撤退,随后便组织大部队开始有序地向着第一蚁团的驻守地行进。路程短,那么在时间耗费上肯定就少,很快,我率领的三个蚁团在爬过一纵小土丘后就进入到了码头的地界。然而,直到此时我也没有见到不笑的身影,甚至连一只第一蚁团的蚁也没有瞅着,放眼望去,除了暗河的水流和由硬石、褐土堆积而成的河岸便是空无一物的状况。眼见的一切让我大失所望,这样的状态无疑等于不设防,我们三个蚁团的蚁能够不受约束地进入,那么敌蚁也一定可以轻松自如地把码头占领了。
我真没想到不笑会这么得不负责任,视新巢的这条关键生命线如若空物,不认真防守也就罢了,竟连在防线上布兵排阵这样的最基本的事都没有做。——我该怎么说呢!可是我又该去找说谁呢?第一蚁团的蚁一个也没看着——发泄内心愤怒的目标又在哪儿呢!就在这时我派去给联系不笑的那只蚁跑到了我的跟前,一看它沮丧的眼神我就知道它也一定是没有找着不笑。果不出我所料,我方联络兵真的没有见着不笑,它甚至不比我看到的第一蚁团所属的蚁的身影更多。
短时间里找不到第一蚁团的蚁,我就暂且认为它们集体失踪了。可是防守码头的事又不能不做,于是我就组织三个蚁团开始了在扁圆的码头通道口处布防。事实上一个蚁团的兵力防守码头口是够用的,因为一千只蚁能并成两排封住这个扁圆的形洞道。情况既然如此,让三个蚁团共同防守码头就等于是在浪费兵力,那样的傻事我可不想干。我决定把主守码头的担子交给第三蚁团去做,而让第二蚁团和第四蚁团分别埋伏在码头的洞道口两侧,这样做目的是等待敌蚁松懈、疲惫或是投入进攻的兵力少机会一出现便对之实施伏击。
在我正忙于布防、布伏的时候我方的一只斥候蚁快跑回来,向我报告说敌蚁已经在码头前的那个土丘背坡的下麓整队完毕,它们很可能要越过土丘向码头的方向挺进。这一情报使我的内心很是欣慰,庆幸我们三个蚁团先于敌蚁的大部队赶过来,要不然作为新巢的命脉机关的码头一旦被敌方掌控了,我方的战争局势就将陷入到完全的和不可挽回的被动局面之中。
第一个斥候刚一走第二个斥候就又赶到我的跟前,它带回来的消息是敌蚁开始向土丘上推进,并且逞强的进攻目标很有可能就是码头。即便是这一可能还没有转化为现实,可我一点也不怀疑第二个斥候的判断。逞强的进攻目标一定是码头,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出还有第二、第三个目标会成为它策略之于实践的指向。断定了敌方的战术目标,而我的内心却由此生出些许的无奈。若是不斤斤计较于我方蚁员的损失,我真想带领三个蚁团抢先占领土丘的制高点,而后再借着居高零下的地势的有利条件向敌蚁发起碾压式的冲锋。然而,想归想,真要那么做无疑是脑子进水了,这绝对不是个好主意,毕竟在当前形势下保存实力才是明智之举,自身活着的分量远重于消灭敌蚁。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在我的印象中——如果我的脑子没有出问题的话,码头的洞道口前的地面应该是平坦的,而眼前我看到的却是一纵坡度、高度和缓急的程度几乎都是一致的土丘,如此的现象明显印证了一个事实——这是蚁的行为所造成的结果。
真感到害臊哇!来到码头这么长时间我才发现这个问题,自己对环境敏感性未免也太差了。——哈哈,我的脑子里已经形成了解释眼前看到的现象的逻辑,一定是不笑它们堆起的这纵土丘,而其作用应该是为了支持某种战术操作和应用。这一刻我也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草率判断,没有看到事实的就提前下结论未免在智商上有脑残的倾向,——那样的愚蠢意识怎么会从我的思想之中酝酿出来呢!不笑和它的第一蚁团应该和土丘有联系,我坚信时机一到它们的身影就会现形,而不是之前我判断的一个蚁团玩儿起集体失踪了。这样的事情只会传播在脑残蚁之间,此刻,已经摆脱了脑残状态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上述情况具有事实的属性。
理性的判断使我彻底放松了下来,继而不再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布防上。我爬到码头的洞道壁与道洞顶的交汇处,因为这里的形状和高度非常适合观察。就这样我扒着弧形的土壁,开始眺望不远处土丘上的情况。地面上第三蚁团的蚁们都看到了我的举动,但是我想它们肯定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而我也无意告诉它们,接下来的事情怎样发生还是让它们的眼睛自己去看吧。
很快,我就看到土丘的峰梁上开始有蚁冒头,而且冒出来的蚁头是呈几何数字的增加,顷刻间,整个一纵的峰顶之上就爬满了蚁——是黑压压的一长绺。
基本没有经过像样的过渡阶段,在我稍眨眨眼的工夫,峰梁上的蚂蚁就已变成了一大片覆盖在土丘上的蚂蚁战队的尾列(土丘背坡的敌蚁因峰顶阻挡了视线,而无法看到。),而第一波爬上峰顶的老巢蚁则已冲到土丘正坡的峰腰位置。看着敌蚁的这个阵势,我判断最起码也得有五个蚁团并行朝码头口这边冲锋,而我方由一个非满员蚁团组成的防线能否扛得住这种蚁海战术的攻击还真需要颚颚相拼的检验。此时我的头脑里装着的策略也不再是之前的了,简言之,我可不想敌蚁真的冲锋到码头口我方的阵地前沿,因为那已不是我所期待的状况。事实上,在这个紧急时刻我反到不慌不忙起来,就像是在组织一次由我担任指挥官的老巢蚁的队列操练一般。
我的这种镇定是有底气的,因为直觉告诉我第一蚁团的行动应该或将要开始了(我判断不笑和它的第一蚁团一定潜伏在土丘附近,尽管我还没有看到它们之中任何一只蚁的踪迹。)。哈哈,即便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可我的内心竟还是疑问重重的。——不笑的不到一千只蚁又能对老巢的超过五千只蚁做什么呢?谜底终要解开,只待时间继续向前推进。我感觉——向码头洞道口的新巢阵地压过来的密密麻麻的敌蚁,其在气势上还是具有相当的威慑力的。老实说,这样的场面就是应战者心态从容的对立面,此时,我就瞥见在码头洞道口做防守的我方蚁一个个是神情凝重,很大一部分蚁内心的紧张状态已或多或少地暴露于脸上。面对大敌压境的形势,处之泰然绝对是少数分子的装样,不管有我的这个观点被不被大多数的思想所认同,反正我就这么说了,因为我清清楚楚地懂得“心无底,行亦紊。”的道理。
敌蚁的前锋已经冲到土丘的底部,我所期待的第一蚁团的蚁们的身影竟还没有现出来,而此刻的敌我双方的最近距离也仅有五十个标准蚁身长了。在我正准备怀疑之前的判断,欲把自认为的理性推导降级为痴心妄想之际。而前方的土丘突然坍塌了,那场景就如同人类房屋的三角屋顶断陷了一样。——这是怎么回事?眼前发生的情况明明是违背物理常识的,实心的山体、土丘之类的自然物只会塌方,而我看到的却是土丘的顶、腰垂直坠入其根、底的状况。这一现象看上去令蚁很难理解,不过,我还是迅速弄明白了其发生前因后果的逻辑联系。——那纵土丘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蚁工制造的结果。也可以说它是为了达到某种战术目的,而故意做出来的用于掩护己方的道具,和杀敌的蚁控陷阱。新巢第一蚁团便是坍塌的那纵土丘的堆造者。
不笑带领着它的第一蚁团终于现身了,我看到它们分成了三个部分,主体部分集中了蚁团的绝大多数的蚁,潜伏在土丘未塌陷前位置的正坡底部稍靠后些的平地表层之下,也就是倔强的第三蚁团阵地前方的不远处。另外两个部分大概各有五十只蚁,分别处在原土丘的横向延展的两端。——在我看清楚那两小股第一蚁团的蚁的位置的同一时间,它们已快速撤离即时的位置而朝蚁团的主体部分靠拢过去。哈哈,之前不笑和它的伙伴们是用土覆身伏地隐藏,老老实实地做了一阵子蚁身框架的“混凝土”地板。如此的隐蔽方式可谓绝妙至极,竟把赶往码头实施支援的己方三个蚁团的蚁都给欺骗过去。当下,在一块介于土丘和码头洞道口之间的空地上,不久之前我看到的是空无一蚁的平整地面,而此刻映入我的眼帘的则是蚁身覆地的另一番情景。我不相信蚁能胜天,但是我一点都不否认智慧加行动可以创造奇迹。不笑它们创造了奇迹,同时也使我见识的眼界扩宽一大圈。
密密麻麻爬行在土丘上的敌蚁因脚下支撑物的塌陷而失去托身,继而,便随丘顶、丘坡的下坠一起成了地心引力的俘虏。紧接着,我就看到一道长沟取代土丘,而刚刚还在土丘上气势汹汹地爬行、冲锋的敌蚁,此时绝大多数都掉了下去。侥幸没有掉下去的敌蚁,又被邀击上来的我方第一蚁团的蚁们一阵颚击、驱逼,结果,不是被杀死就是畏惧退缩,继而掉入它们本该掉下去的那道跟先前的土丘的位置重合的长沟里。
形势的变化可谓突然,刚刚还掌握着战场主动权的敌蚁,现在,随着土丘的覆没竟都成了任我方蚁宰割的蛆虫。见此景,我迅速下到地面上,命令防守码头口的第三蚁团立刻出击去支援第一蚁团。我可不想一直当悠闲的看客,积极参与杀敌才不辜负我巢防长的职责,然而,当我和倔强带领第三蚁团冲到长沟旁的时候 竟发现没有敌蚁可供消灭了。敌蚁的数量在局部区域被清了零,这也使己方支援部队行动的意义完全丧失。第一蚁团的活儿干得非常漂亮,在第三蚁团赶到之前就已经让这条长沟在码头一侧的岸上变成纯粹的新巢蚁的据点了。
我走到沟岸边,望见长沟另一侧的岸上有一千多只敌蚁,它们依着沟沿的走势一字排开,惊悚地探着头向沟里看。毫无疑问,是刚刚还爬行在土丘上的那部分老巢蚁,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遭遇震惊了它们的心灵。看到那么多的伙伴竟都成了沟中物,在土丘塌陷前侥幸还没有爬上丘坡的那些对岸的老巢蚁自然是战栗不已。
我也非常好奇地趴到长沟岸边,小心翼翼地探头向下看,而这一看竟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眼下的长沟分明就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水沟,此刻,它的水面并无杂物,各种显示着威力的水的形状组合——波浪、泡沫、漩涡……便是它的面貌。理性地讲,我并没有看到坠沟的蚂蚁漂浮在水面上,——哪怕只是一条。这就是说凡是掉下去的老巢的同胞,其身躯肯定都被急流吞覆并冲走了。尽管我经历过大风大浪,是一只见过世面的蚁,然而,看着如此的急流,我也不得不冷静地判断——凡是掉下去的我的同类,无论个头大小其活命的概率基本都等于零。消灭敌蚁是一件令我高兴的事,可是看着同族蚁如此短暂、高效地损命,我的内心不免生出几分怜悯,继而,非常有效的愧疚感也开始折磨我思想的道德中枢,不自觉地良心性地反省——我们对它们也真够狠的啦!
“它的底下天然就有这么一条暗沟,暗河的水是通过上游河岸上的一个缺口流入的沟槽。因为上游的地势较高而这一段沟槽的地势又低了一些,所有的水流经这里的时候就变成了急流。”。不笑不知从什么方向现身,走到了我的身旁,也像我一样神情严肃地看着沟中的水流。
我平静地瞥了不笑一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条暗沟?我明明记得这里是一片平地,可转眼间就变得又是土丘又是流水的沟槽的。”
“我曾经领着两只蚁驾着一艘小船在暗河上探险漂流,偶尔一次逆水而上,我就看到了这条沟槽的进水口。”。不笑抖了抖身上的土粒,继续说:“既然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分支水道,我便决定进去看一看,随就驾着小船划了进去。我们借着水流的冲力顺势而下,决心看一看它的内部的样子,另外,还想找一找它的出口在哪里。我们的船进入沟槽,发现它的内部还算宽阔,只是水流太急并且沟顶又低矮了一些。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要命的是我们的小舟根本就压不住它的船底像是发怒一般的水面,随着水体的起伏而剧烈地波动着,场面十分危急,有那么几回,船身竟还撞上了沟顶上的泥土。幸运的是我们的那条小船并没有很快倾覆,而是在水流的推动下快速前行。直到我彻底看清形势,认为小船倾覆定要发生,便考虑无条件地放弃它。两位伙伴和我想到了一起,也不甘心随船葬身水中。于是,我们三个抓住一个船身被水流托触到沟顶的机会,各用颚夹住一根深入到沟顶并露出耷拉着的植物根须,随又调正身子使六腿牢牢扒住沟顶才算脱离了那险恶的水面。既已安全上‘岸’,我的两个伙伴就想着顺着沟顶倒身爬行,按照原路返回到沟槽的入水口,再沿着河岸朝码头走。我却持相反的意见。尽管我有些担忧一直向前走下去可能会遇到水没沟顶的情况,因为湍急的水流使我判断,越往水沟的下游走水位越高而沟顶应该会阶梯式地降低。老实说那样做是在冒险,是拿着我和两位伙伴的性命去做体验新鲜事物的赌注。但是它俩终没能拗过我,就跟着我一起向水沟的下游倒身爬去。事实上,我想象中的水没沟顶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爬行了大约有两千个标准蚁身长的距离后我们就到达了水流的出口。水沟的出口跟暗河没有连接,而是直接流向阳光照射的地面世界。直到趴在沟口向外看的时候,我才弄明白了为什么沟里的水流的那么的急。原来沟口的位置偏高,而它的下面则是一个大湖,沟里的水顺着地势走了一个一百二十度的坡角流进湖里。那水就像是从山上滚落的石头一样,成群结队地朝地势低的地方汹涌汇集,哈哈,如此岂有水流不急的道理。”。
“我迫切想知道眼下的这段暗沟是如何被发现的,它又是怎么由土丘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一段暴露出来的明沟。”。带样走到我和不笑的身边,说出了我同样感兴趣的问题。
“对岸的老巢蚁已开始整队,我们这边的应对策略也得尽快商议出来。”。我用对眼下形势的观察,变向催促不笑尽快把它话语的最有价值部分说出来。
“我们由水沟的出口原路返回。这下子可就轻车熟路了,即便是倒身爬行也感觉身轻意爽、步伐快捷,而不再在乎和恐惧身下的狂涛怒浪。”。不笑眄视了一下带样,随又看了看对岸后撤整队的老巢蚁,终将目光投到我的身上。“在爬到我们现在站的这段水沟顶部的位置的时候我就感觉沟槽里空气在上下流动,这是在其它的沟段没有遇到过的情况,经验告诉我即时的位置区域里一定存在着通向别的空间的洞口,而空气的对流运动正是缘此而生。于是我们就在这一带的沟顶上找,坚信跟踪着气流的活动路径终能找到了洞口的位置。还用坚信吗?事实上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洞口,随就钻了进去,并顺着洞道的走势向它另一端出口位置爬行。可是没想到那个洞的长度很短,连十个标准蚁身长都没有,我们怀着走长洞的想法,却失望地几乎在瞬间爬到了洞的另一端的出口位置。然而,当我们从洞里钻出来的时候沮丧的心情立刻就消失了,超出期待的眼见使一阵惊喜涌上心头。原来,洞的出口就在码头前的这片空地的右侧,那个地面跟土壁的交界区域。哈哈,这等于是到达了家门口,焉有不欢喜的道理。——后来,新巢跟老巢的关系彻底决裂,老巢派兵入侵新巢,小勇巢防长又安排我把守码头。于是我就想到要利用这条暗沟,把它设计成具有巨大杀伤力的武器来消灭敌蚁。我发现这段暗沟的沟顶和码头前的地面之间的土层并不厚,随就决定通过蚁力把它削得更薄,目的就是将之改造成一个如同食蚁兽的嘴巴一样的高效率的吞噬机器。噢!制造一个巨大、险恶的陷阱,这并不是传说,而是的的确确的事实。于此之故,我就组织第一蚁团的蚁们干了起来,大家的干劲倒是不差,只是有一部分的蚁对我的把水沟设计成陷阱的计划持怀疑的态度。我可不管那些,只要肯做就行,就让事实去做解释吧!——我们的工程的第一步是削薄沟顶;第二步是分别在沟顶中央和沟顶两侧割出三个裂槽,做这一步的目的在于减弱沟顶的承重力;第三步则是把挖出来的土方沿着水沟的走向堆积到沟顶。我们又组织大家从暗沟左右的地面上采掘了不少土方,并将它们堆积到这段沟顶的土壳之上。哈哈,也就是第二、第三和第四蚁团驻防码头前不久,我们的这项浩大的工程总算完工了,而它的面貌便是你们之前看到的那纵土丘。当然,在开工前我也做了计算,空底的土丘的最大承重力是三个蚁团同时站在上面,若是超过了三千只蚁它便会启动坍陷模式。——我的这个承重计算是有依据的,排除掉第一蚁团,新巢的蚁最多不会超过三千只。这就是说即便第二、第三、第四蚁团同时翻越土丘过来支援码头,我方的蚁也不可能压塌了土丘而掉进湍急的沟水之中。——现实是残酷的,老巢的那帮蚁非要挑战土丘的承重的高压,结果悲剧就发生了。在它们的得意与傲慢还没来得及转化为害怕和惊恐之际,便伴着泥土一起被力大无比的流水给送走了。我不想预测掉到水中的那部分可怜的老巢蚁的命运,但是我不得不说水这东西的吞淹本领等于魔鬼。看着它们组团离去,我真的不胜悲切,毕竟都是我们的骨肉同胞。——谁叫它们的另一个身份是侵略者呢!难道我们要用招待贵宾的礼仪招待它们吗?——现实不容感情,同情死者不属于战士思想品性,所以,尽管是悲蚁之不幸,但我更喜己之大胜啊!”。
“那两个躲藏在土丘两头的你们蚁团的小分队的任务,是为在码头前的这块空地上趴伏的同伴们的身上覆土,以确保潜伏的有效性。——做的真好,连我方三个蚁团在往码头方向撤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到脚下的这块平地的特别之处。完成覆土的任务后,那两个小分队便躲藏到码头洞道口的两侧,等待土丘被敌蚁的聚集重力压得坍陷下去。而预期目标一旦实现,两个小分队再向中央靠拢,配合主力对没有掉到沟里的敌残蚁实施最后的歼灭。”。带样思索着看着不笑,它的目光之中也显露着钦佩的神情。“你们潜伏在土丘的正坡下,若是形势发展符合预期——如何行动——我刚刚已经说了;若是形势发展不符合预期,敌蚁集体的重力贡献没能在预期时间里压塌土丘,那就立刻现出身来邀击冲在最前沿的敌蚁,利用行动的突然性使敌阵脚大乱,继而蚁为地增大土丘的承重压力迫其塌陷。再之后,还如前我所说,消灭残敌便成了一件不需要太费力的事。”。
“恭喜你推测得如此完美,简直太准确了,即便让我亲自表达我曾经做过事,比如排兵布阵、战术设计,哈哈,也不见得有带样伙伴叙述的这样面面俱到。”不笑得意地点了点头,“只是出点力气进行了一番劳动,就消灭了一半的入侵敌蚁,哈哈,连我都不敢相信战绩会如此的突出,这种感觉简直是在做梦。五个蚁团五千只蚁,它们一共来了一万只蚁,一半的蚁阵亡——对士气的打击肯定是致命的,还有比这——”
“在这场胜利发生之前,我们已经消灭了敌蚁的三个蚁团,大概有三千只蚁左右吧!”带样打断不笑的话语,“它们一共来了十个蚁团,而目前就已经损失掉八个这样的作战单位了。”
“是吗!”不笑的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看我获取的消息能力多么低下,竟不知道还有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噢——!也许是事情刚刚发生,信息的步伐还没有跑到码头这边来呢。哈哈,我刚才想说——老巢的蚁真缺乏思想,竟做一些丢脸的事,可是,现在我要说老巢的那帮草包丢脸已经丢破了底线,连蚁少力弱的新巢都打不过,真不知道在战争未发生之前我们向它们交税、纳贡的理由为什么会那样坚定。”
“新巢给了它们无数的资源,然而它们的战斗力和加强战斗力的智慧居然差劲到这种地步,早知道如此,当初我们一点物资也不能给它们。”带样愤愤道:“惯得它们剥削压迫我们的**越来越大,得寸进尺到了不顾我们的死活的地步。”
“凭实力说话的时代已经来临。”不笑用看透蚁世间的一切的眼神瞥着带样,“当初正是我们无原则、无底线的忍让,把老巢蚁蚁性之中恶的因素完全调动了出来,结果把它们都给惯成了恶蚁。是我们的善铸就了它们的恶,而恶果还得由我们来承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哈哈,谁又长着前后眼,做事之前就能看到结果呀。我们应当吸取教训,不能再让那种无原则的善良成为思想之中的主流道德,否则,不是终身受欺辱就是天天食恶果……”
……
看着两位伙伴的对话,我压制住了对自己观点的表现欲,头脑中开始默默忖度二蚁话意所投射出的道理。客观地说,不笑的话实实在在地开导了我,使我的情绪离因杀死同族蚁而生的负罪感越来越远。认为,我刚才看着沟中水流的时候心里的感受是纯粹的妇人之仁,只是为了同情而同情、为了悲悯而悲悯,一点都没有去想若是新巢蚁遭遇同样的厄运,——那还能博得老巢蚁的同情吗?我坚信若是胜败的角色调换一下,老巢蚁肯定会欢呼雀跃,而且还有可能会挑选出一部分的新巢战死蚁的尸体作为战利品,将之拖回老巢向那位篡者蚁皇邀功请赏。指望那些老巢蚁把同情的目光投向它们的颚下之鬼,那绝对是幻想。
战争是与力量对应的利益失衡的结果。要取得利益或是维护即得利益,就得毫不留情地消灭跟自己争夺利益的蚁,这是一个容不得犹豫的过程,而在这样的过程中谁心慈手软谁就是在把自己往被消灭者的方向推。老巢侵略军中的具体每一只蚁都是我们的同胞,然而它们又都是一个个具体的杀手。对付杀手,凡是理性的战士一定会认为最好的方法便是成为杀手的杀手。消灭敌蚁而避免自己被消灭,自然的生存规则事实上就是这个样子。
随后我又把倔强叫过来,我们四个千蚁长站在沟岸边,一起观察着对岸敌蚁阵营的情况,同时也在商议下一步的对敌策略。
“那边现在仅剩下两个蚁团了,我们应该再接再厉,越过这条水沟彻底歼灭敌蚁。”。倔强出战的**异常强烈。
“对岸的敌蚁残余一定是战斗力最强的。”不笑说道:“我们若是正面冲杀过去,最终将它们歼灭了不是什么具有问号性质的行动,但是,我估算实现那样的目标的代价一定是沉重的,保守地说,我方的损失应该会在一千只蚁以上。”
“我不想重复我的观点,因为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会儿我正用赞赏的目光瞅着不笑,它胸怀大格局早在我的预料之中,然而,我却没有预料到它纵向的战略眼光竟也像我一样的从长计议。“新巢绝对不能跟老巢硬拼,我的目标是在我方少损失或无损失的前提下消灭那些入侵者。跟敌蚁硬碰硬倒是挺痛快的,我也喜欢刚猛地战斗,可是我不得不说那样做对我们而言太奢望了。”
“我方有四个蚁团的兵力,还要寻求避免跟那两个敌蚁团打正面战。”带样延续着它的直言,“这让我有些犯糊涂,弄不明白勇敢跟怯懦之间的明确区别,我们总不能一直指望偷袭和物理力去消灭敌蚁吧!”
“只要能达到保存自己消灭敌蚁的目标,我不介意我们的活法和敌蚁的死法。”不笑继续着它跟我的观点相近的论述,“不到四千只新巢蚁,十几万只老巢蚁,这就是现实的力量对比。平均一只新巢的蚁要对付近三十只老巢的蚁,若是打拼消耗的正面战,我们肯定坚持不了太久。”
“巢防长决定战事,它让怎么安排,大家按照它的要求做便是。”。倔强用包含着一半沮丧一半嘲讽的眼神瞥着我。“新巢的蚁都很勇敢,只是欠缺勇敢的决策。”
“敌蚁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谨慎行事是必然的。”。我的理智消化了来自倔强的揶揄,面容平静地瞅着水沟的对岸。“它们现在还有两个蚁团的兵力,应该会选择防守的策略。当然,如果是继续出击,我非常欢迎逞强那家伙这么做。——基于眼前的形势,我们无须以再接再厉的行动逼敌决战,而是等待它们军心涣散的时候再对之实施围歼。我们应该切断这两个敌蚁团跟老巢之间的信息联络,哦,我的意思是说,让老巢的权蚁们不知道新巢这边发生的事情。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要组建两个特别行动组,一组负责对新老巢之间的洞道的把守,另一组负责对新巢通向地面世界的出口的把守。两个特别行动组的具体任务是劫杀老巢的信使,但是在没有信使出现的时候它们必须隐匿自身。特别行动组的成员从第四蚁团里面抽蚁,负责两巢间洞道把守的要二十只蚁,控制地面出口的要十只蚁。除了两个特别行动组之外,从现在起,四个蚁团开始在码头这里休整队伍,等待最最有利于我们的歼灭敌蚁的时机一出现——我会命令大家出击去消灭敌蚁的。”
“好吧。我正想找个机会让队伍休整休整,前段时间可把我的那些伙伴累坏了,既然战事告捷,也该让它们好好休息休息了。”。不笑点头应答,随开始组织第一蚁团的蚁们往码头里撤。
见不笑顺从了我,带样和倔强也抑制住各自内心请战的**,而转身朝码头走去。
我在水沟的岸边趴着又观察了一阵子,直到码头前的这片平地上空无一蚁了方才转身返回。然而,我注定不是一只能闲的住的蚁,做完了一件事情总还会有另一件事情在等着我。从第四蚁团抽出三十只精干的蚁并把它们分成两组,这是我迫切需要做的一项工作,感谢上天赐予的时间而使我将之完成了。然而,在我刚给两个特别行动组交代完行动的任务、目标之际,快腿那家伙就像以往一样不见过程只见结果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