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林跃雀把刚出锅的新鲜土豆丝放在茶几上,顺便拿了两副碗筷,“别傻站那发呆啦,先吃饭吧。”
她一手拉开椅子,把另一副碗筷推到对面,然后坐下舀了勺炒出的稍微浓稠的土豆汤汁。
“不算太辣,合你口味的。”
展桁绛眼珠子往右下角转了转,落在放在沙发旁的纸箱上,憋了半天:“姐……你……在哪拿的土豆?”
林跃雀刚拿起筷子的手停顿几秒,然后放在碗中间,抬头看这个站在不远处的Alpha:“怎么?时间长了,咱俩小时候制定的规则都被你一个人作废了?”
展桁绛回神。
他这才想起,儿时住在乡村,没多少玩伴,只有林跃雀的家挨得近了,便经常凑过去找姐姐玩。
记得当时还是在和她玩过家家游戏的时候。
那个时间正是夏季,土壤被雨后的水胡乱地冲刷,地上行人踩过去留下深深的脚印。
直到两人同时看到被埋藏在土地里的发亮的绿石块。
那是一枚椭圆形的,呈翡翠色光滑晶莹剔透的石头,如果镶在项链上或许会更加出彩。
展桁绛盯着浅灰亮面砖愣愣出神。
当时还因为这件事跟林跃雀起了冲突。
儿时的展桁绛穿着一身黑短袖短牛仔,手脸衣服都被抹上泥巴,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林跃雀突然想了一个法子。
“以后分配物品的时候不分你我。”
“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转念一想有个漏洞,便加上了一条。
除了有生命的。
展桁绛舌尖抵着腮帮子仰头看这个眼前比自己大了三岁,扎着高马尾,穿着小学黑白相间校服的女生,故作思考地发了会呆,最终妥协。
然后,翡翠石就直直进了林跃雀的口袋。
想到这,展桁绛下意识往坐在木椅上的气质女人瞅了一眼,然后立刻收回视线,回归正题:“倒也不是……”
林跃雀仰头看他。
“主要……”展桁绛难以齿耻地开口,左手不自觉地挠着后脑勺,“有几块被我注射感冒药了的,怕吃了闹肚子。”
林跃雀眯起双眼,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几次,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给马铃薯吃药?”
不知道的以为这人还有什么神经大病。
“这不,做个实验。”
展桁绛清了清嗓子,喉咙中类似卡着一口痰的感觉消失,一本正经的胡编乱造:“我寻思买多了吃不完,倒不如拿几个来做新种培育实验,尤其是……”
话锋一转。
“姐,你拿土豆的时候看到一只发光的马铃薯了么?”他伸手在胸前比划着,“大概有手掌这么大。”
林跃雀脸色慢慢凝重下来,放在茶几上的土豆丝热气渐渐散去,空气蓦然凝固几分。
展桁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绕了个大弯后赶忙借助光线补救:“我是说外面阳光挺烈的,那块没瑕疵的土豆被晒着可能会发光。”
“觉得挺好看,就……舍不得。”
林跃雀胳膊肘杵在茶几上,双手交叉,能明显的听清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说来也不是怕。
但林跃雀身上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又加上大了三岁,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今天温度高达三十九,展桁绛只穿了一件黑衬衫。
他把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劲刻意收了三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谁也没开口。
展桁绛尴尬的时候受不了这样沉静的环境,先是故意咳嗽了两声,打破局面:“没事,正巧我也很长时间没再吃过林姐炒的菜了,好不容易见一次,叙叙旧嘛。”
他弯腰拿刷好的茶壶去厨房取林跃雀最喜欢喝的茉莉花茶泡。
林跃雀直直盯着放在面前的茶水,浅黄绿色的液体上漂浮着几片被开水浸泡的花瓣,不知在想什么。
展桁绛觉得她兴许是在回忆些她工作时遇到的琐事,那便没问。
直到地板被展桁绛拉开椅子发出的哧喇声打断思绪,她才重新拿起筷子。
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人,展桁绛现在倒像是觉得见了长辈。
但归根结底,依旧是姐妹。
林跃雀拨了下挡住眼角视线的卷发丝,咽下嘴里的那口土豆:“这两天工作进展,上面那老家伙没怎么刁难你吧?”
展桁绛心里清楚她是在说薛榷,的确没怎么刁难,要说气人的事也不是没有,这一提来劲了,对着她吐槽了不少关于那档子烂事。
林跃雀默默听完展桁绛吐槽,抿口茶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手底下正好缺个打杂的助理。”
“你那……计算机类的我也一窍不通啊。”展桁绛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再说,我平时在研究院搞点小机械顶多就帮点小忙,平时也不爱听别人的要求办事。”
“况且……我下周就入职新公司。”
林跃雀紧抿着唇,神色凝重。
她心脏狂跳着,一字一句在心里斟酌许久,最终还是压不住那句实话:“你自小没见过亲人……”
“现在收养你的秦姥爷也走了,我一个外人能管得了你什么。”
展桁绛沉默着没吱声。
他低低叹了口气,熟练的从口袋掏出根烟糖叼着。
“秦城被潞城收购,现在治安没以前那么血腥了。”林跃雀垂着眼,“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昂,过几年吧。”展桁绛漫不经心答道。
不急。
“你就不想见你……”
“不想。”展桁绛忙抬手打断她,狠厉的双眸底蕴含着一丝落寞与无助,“把我生下就扔外面的比翼双飞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林跃雀红唇微动,想说点什么,却被他严肃的神情硬生生打的咽回肚里。
过了几秒,林跃雀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的确缺个男保洁。”
……
问都不用问,展桁绛顶多就收拾自家家务,一收拾就是保持半个月甚至更久都不用打扫,要么就一直乱着。
没有亲戚,过年的时候兄弟也没空,一个人在家追追剧,看点烟花,他就知足了,也不用打扫圆桌剩菜。
展桁绛把烟糖吸进嘴里,嘎嘣一声嚼碎了咽下去,转移话题:“快二十五了,不打算找女朋友?”
林跃雀从鼻腔轻哼笑一声:“不急。”
“当下还是以事业为主。”
“女人嘛,自己手头没几个钱备着,万一以后出了什么差错,被人坑了骗了,还谈什么爱情?”
展桁绛看着她露出的手臂上结实的肌肉,随口应付着:“如果都像你这般强壮不好惹,世界上涉及犯罪灭口的,估计也就没那么多了。”
“尊重别人命运。”
展桁绛看她这样,没好说什么,极大概率是以前帮人拉出泥潭后被背刺所酿成的冷淡。
玻璃窗外的烈阳渐渐黯淡,柔光穿过被风吹起的茂密白杨树叶空隙,光线洒进客厅,仿佛一切都变得有了生机。
送完林跃雀,展桁绛关上门走到林跃雀拿来送给他的放在茶几边的黑闪亮箱子边,半蹲下身,低头用指甲划开胶带封口。
叠的整整齐齐的各大品牌的华丽男装差点闪瞎他的眼,中间放着一颗土豆。
“我的个乖乖!”他赶紧把土豆捧在手里,屈起食指和中指轻轻敲了敲,生怕他被闷死。
程霜从他手里跳下来,站在地板上,低头看他:“太阳在我头顶上的时候,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你回来了。”
“我费劲巴拉的学会跑着去开门,结果不认识!”
蹲在地上的展桁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她把我当成小偷,满屋子追着我打!要不是我机灵,在她要搬起这垃圾砸我的时候我给她撒了点短暂失忆粉,从箱子底咬了个洞藏进去,现在在桌上放着的,就是被碎尸后油炸的我了吧?”
展桁绛站起身,微微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怒意的Omega,摆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动动嘴皮子:“没来及告诉你,我的锅。”
程霜气得鼓起腮帮子,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土、豆、好、吃、吗?”
“放小米辣,口味挺不错。”展桁绛丝毫没管身边快要气成球的马铃薯,弯腰伸手去拿放在箱子里的衣服。
突然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展桁绛猛地后仰起头,露出更加显眼的喉结,疼痛让他微微眯起双眼。
程霜发丝垂在他大腿上,宣泄似的,张大口发狠地咬着Alpha的胳膊,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
展桁绛扭过头,手腕上留下一个深深的,一圈整齐牙印的咬痕。
程霜松口后,刺痛感渐渐退散,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对他来说带着刺痛的爽感,舒适感。
他低头去看,两边被咬出的血迹顺着手腕流淌一圈,最后滴在地板上,白皙的手腕中央浮现出一道金黄色,发着亮片闪光的“X”标记。
“X”顶部和尾部拐了个弯,一路弯弯绕绕延伸到整条手臂,展桁绛撩起顶上那一截短袖,露出肩膀上的蓝晶发亮的蝴蝶纹身。
空气中最强Omega白兰地的信息素混淆着血腥味。
展桁绛:“……”
他倒也不生气,低笑一声:“星级特殊就算了,没想到你的信息素居然会是寻常Alpha少有的最烈白兰地。”
眼前这个Omega,反倒像别的种族,受迫陨落而来的大人物。
程霜还不知道,被他种了标记的展桁绛已经萌生了探究他,占有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