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了吗?”
略带沙哑低沉的女性声音从听筒处流淌而出,比起往日的和缓,似乎多了几分急躁不安。
这不像平日里的贝尔摩德。
高楼之处的空旷平台上,金发在太阳光下显得格外璀璨,青年随手将乱晃的发丝撩开,手上动作不停地组装着枪支,一边歪头夹着电话回应。
“到了,放心吧,我会将一切污秽都清扫干净。”
“……波本,你在说什么?”
降谷零一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学着琴酒的口癖说话,马上清了清嗓子。
“咳,我是说,贝尔摩德,你放心吧,迦摩小姐的安全,一定没问题。一旦有宵小出现,我的子弹可是随时准备着的。”
贝尔摩德轻笑:“动手啊,那倒是不用这么夸张。”
说话间,狙击枪已经安装完成,降谷零在这方面向来手脚麻利。虽然那天遇见迦摩之后,他对《文豪野犬》已经产生了兴趣。但正好有个任务撞了档期,原本还苦于分身乏术,这边……
受贝尔摩德委托,他负责远程看护迦摩的安危。
还真是备受瞩目的黑衣组织“珍宝”啊……
不过,迦摩怕是也巴不得他入局。
那晚和诸伏景光聊了之后,降谷零心中的警铃就响个不停。
——迦摩,到底是要颠覆这个黑衣组织,还是一切行动,都只是铲除叛徒的流程?
“不过,有什么意外,记得及时汇报。”似乎觉得太严肃了,贝尔摩德又打趣道:“白天的工作,还是第一次吧?”
大白天的出来干活,这的确是个特别的体验。
不过红外线倒是不受影响,需要在意的只有户外的反射阳光,没准会让皮肤晒得更加黑里透亮也说不定。
降谷零笑笑:“怕是回去之后,我要申请一笔特殊经费了。”
对准狙击镜,降谷零微眯了眯眼,恍惚间有种时空的错乱感。
那是……
警车的鸣笛声已经响了好一阵子,来之前贝尔摩德已经告知过他,这次帝丹校庆格外受重视,担心会有恶**件发生,警视厅方面派了不少人过来。
那边,随着警车停稳,穿着防爆服的青年低着头从车厢中探出了头,黑色墨镜几乎遮盖了他的大半张脸,总是被调侃晒不黑的皮肤,在今天这样的太阳光下,更是显得无比白皙。
他刚下车,一个青年就笑眯眯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手上动作不停,刚下车时一瞬出现的低气压,很快就被冲淡。
降谷零下意识地摩挲了几下扳机,红外线在两人身上擦过。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
“好了好了,松田部长,你的眉间都快要夹死苍蝇了!”
一下车,萩原研二就看到了自家竹马这犹如乌云盖顶的阴沉神色,前几天那次拆弹,应该是着实把他给吓了一跳。
作为濒临死亡的当事人,萩原研二其实感觉良好。
虽然慷慨就义的话是他本人说出的,但死亡的实感并没有如想象般的逼近,更不要说,在松田阵平的要求之下,他最终剪断了那根系着命运的红线。
“这几天你也是熬了几个通宵,审讯科那边的结果不是出来了嘛,你带回去的那个男人,确实是安置炸弹的那个犯人。整个案件都是他自己独立完成,并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萩原研二拍拍他:“你看,那位‘莫里亚蒂’,还帮我们破了案呢。”
“那只是个开胃菜罢了。”松田阵平轻叹:“那个案子确实是了结了,但……萩原,正是因为没有发现他和其他人勾结的痕迹,我才更不能放下心来。”
想到那天,他就不禁有些后怕。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失去萩原研二。
“哟,都愁得快像是个小老头了。这种程度的难题,对我们松田来说肯定是没问题的!”萩原研二笑嘻嘻地,语气轻松地缓和氛围,“你不是还要给警视总监一拳吗?松田,我可还等着给你录下那一幕呢。”
松田阵平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一定会揍给你看的。”
“你看,这不是还能笑得出来嘛。”
这话一出,松田阵平不禁失笑,他笑着摇摇头,边摆手边按了按眉心,这几天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萩原研二的不懈努力之下,总算是松了些许。
只是……
“萩原,你刚刚有看到红点吗?”松田阵平的手一顿,眸光瞬间锐利,刚刚,似乎有什么从他眼前晃了过去。
“红光?在哪里?”萩原研二摇摇头,“松田,会不会是你太紧张了。”
“或许是吧……”是太累了吗??松田阵平也不太确定,最终只能将这点疑惑搁置,随意打量起了正在进入校园的帝丹学生们。
迦摩一下车,就注意到了两位巡查部长灼热的视线。
虽然当时莫里亚蒂威胁的是松田阵平,但果然,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两个人都一起来到了帝丹高中警戒。
事态如自己所想般发展,即使待会要和自己最讨厌的人类一同,但此时迦摩的心情还算不错,因此也调侃般地打量起了身边的赤井秀一。
看了看身旁站着的一脸严肃且格格不入的赤井秀一,她心里大概清楚,为什么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突然目不转睛地盯了过来。
少女一脸严肃:“诸星君,你好像太严肃了。那边的警官先生,都盯着我们眼睛都挪不开了哦。”
赤井秀一似乎没什么自觉,听到迦摩的话,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很快俯下身低声道:“唔,迦摩小姐,要解决他吗?”
迦摩有些哽住:……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这个人的脑回路,原来是和他在论坛上的感情生活一样,如此跌宕起伏的吗!?
迦摩无奈:“这么多人的地方,你要当场解决他们?诸星君,这个玩笑可不好笑。算了,你再低下来一点。”
迦摩选择放弃抵抗,她招招手,示意赤井秀一靠近一点。
虽然不太明白,但赤井秀一还是顺从地低下了头。
“迦摩小姐?……!”
起初,看着少女纤细羸弱的手伸向自己的脖颈,赤井秀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因为这意外的接触,他一瞬还有些警惕。
但紧跟着——
这双手揉乱了他本就松卷的头发,还解开了他一直系到脖子处的衬衫纽扣?一抹卷发吊儿郎当地悬在额前,纽扣啪啪啪地就解到了第三个,露出了毫无遮挡的腹肌。
从业这么久,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但这一刻,赤井秀一、赤井秀一还是不自觉地僵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这大小姐是在干什么啊!?
至于迦摩,她非常满意看到眼前的一切,甚至又加了两手,把敞开的领口向外扩了扩。
原本一脸严肃脸上似乎写着‘敢看我就会揍你一顿’的赤井秀一,这下气质来了个骤降,显得慵懒了几分。
迦摩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这下和论坛中的浪子形象,更加贴切了!
虽然不知道赤井秀一板着个脸是天生还是有意,但总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赤井秀一:……
他不懂,但大为震撼。
作为组织的“珍宝”,还是被琴酒紧盯着的对象,现在接触下来的感觉,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但喜欢恶作剧的少女。
迦摩挑了挑眉:“诸星君,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赤井秀一沉默,这样的打扮,并不符合他的穿衣品味。
迦摩随意挥了挥手:“待会你就知道了,这样的打扮,才是最适合你的哦。”
赤井秀一不解,但很快,他们正准备进入校门的瞬间,站在门口的两位警官,不约而同地叫住了他们。
“你们两个,稍微过来一下。”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语气亲和:“不用紧张,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在迦摩的折腾下,赤井秀一整个人的气场都和缓了很多。萩原研二问了几个惯例的问题,便放他们离开了。
松田阵平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唔……那个少女姑且还正常,但那个男人,萩原,不觉得很危险吗?”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确实,他手上的老茧,看起来是个用枪高手。不过我们也不方便扣下他,名流们有保镖可是很平常的事。松田,叫个便衣跟着吧。”
警视厅并不是无孔不入的地方,松田阵平回去跟上司报告之后,名流政界几乎是同一时刻就得知了可能发生的意外。
如果不是帝丹高中名声在外,怕是有不少人都会推掉此次行程。因此,今天带保镖出席的,也不算是少数。
只是一个学生……
“没准,真是大小姐和她的保镖呢。”
松田阵平轻叹:“我可能真的有点神经过敏了。”
他的话音落下,那边一个属下就跑了过来:“报告,便衣已经混进了各栋教学楼。目前,没有排查到任何炸弹的痕迹!”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好,辛苦你了。放心吧,松田,今天可不止我们在盯着这儿呢。”
“我们的人已经把这包围得如铁桶一般,一切万无一失!”
……
诸伏景光蹲在墙角,显然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他,诸伏景光,假名绿川光,24岁,再次体验学生时代的必备经历——翻墙。
察觉到诸伏景光没有跟上,前面的福尔摩斯疑惑地回头:“绿川,怎么不跟上?你不会吗?”
诸伏景光:……
倒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只是觉得有种重返十八岁的感觉。
不能走正门的原因,是非常淳朴的——
没有邀请函。
“不是……我完全没有问题……”虽然十分无奈,但诸伏景光还是努力接受了现实。
紧跟着,前面的福尔摩斯利落地翻墙而下,动作熟稔得让诸伏景光都有些诧异。
福尔摩斯先生,明明看着挺绅士的,但是对这些却这么熟悉吗!?
想到降谷零提到过的事,诸伏景光顿了顿,旁敲侧击般随口提问道:“似乎听说,迦摩小姐也在帝丹上学,您知道吗?”
“哦,你是说迦摩小姐吗?组织里总是有很多生财的方法,游戏,并不稀奇。”
福尔摩斯笑笑,眼神打量了几下诸伏景光,毫不避讳地开口:“绿川,你的情报收集能力,很不错。”
几乎是一瞬间,诸伏景光的大脑嗡鸣——
福尔摩斯,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文豪野犬》的制作人是迦摩吗!?
那么,他对于清子一案,是不是已经知道该如何解决?带着他,又放纵他随意地搜寻谜底,究竟又是为什么?
心中的问题接连不断,成为卧底的时间过短,经验不足让正气还未完全离开的诸伏景光有些混乱。
他知道自己的演技还有些蹩脚,远不如降谷零那么收放自如。
降谷零告诉他,关于福尔摩斯的一切,他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他是迦摩小姐经引进后加入的组织,能力出众,帮组织查处过不少“老鼠”,但琴酒却并不重用他。而他似乎也并不在意。
那么福尔摩斯,又是怎么想的?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眼前的福尔摩斯却抬起手指,轻嘘了一声。
“嘘,静声,舞台剧可要开始了。”
黑发的青年斜倚在礼堂半开着的门上,半个身体已然沉入黑暗之中,映着光的眼睛眸光微闪,如同他本人一般,亦正亦邪,似乎很难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现在并不是发问的好时候,诸伏景光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跟在福尔摩斯身后走入了礼堂。
帝丹高中的礼堂很大,能容纳近四千人左右。此时报幕声刚刚落下,所有光源都被掐灭,静悄悄地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
诸伏景光抬起头看向四周容易埋伏的地方,下意识地有些犯了职业病。
——这么多人,又这么黑暗,想要浑水摸鱼干些什么,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警视厅的人几乎把校园重重包围,这种情况,还想要在这里做些什么的,无疑都是些疯狂的家伙。
这种情况,不搞出个什么大新闻来,这类人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他这么想着,下一秒,就如同有神明听到了他的声音,想法迅速应验成为现实。
一道声音,如石破天惊般彻底打碎了整个礼堂的平静。
——“参演《文豪野犬》舞台剧的演员,全都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