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新习惯了剑不离身,突然间不让带了,总觉得缺点东西。
找到对应号房,进去摆好东西,门上了锁,卷子从小窗递入。
至新写写就睡,饿了啃肉干,熬过这几天。
考完了,解放了。至新一脸轻松回到寺中。
方丈、无一不敢问考得如何,当没这回事,万一考砸了,给孩子留点脸。
放榜当日,周家人早早等在外面,激动与忐忑并存。
周福安中了,名次居中不前不后,周家人高兴坏了。
“找找至新。”周夫人颇有优越感的准备嘲讽不自量力的某人。
周家人以为至新考的不如自家儿子,从中后段开始寻找,没有。
周夫人心里更得意,忽然听人惊呼一语:“赵至新是谁,第一名,十二岁了不起。”
轰的一下子,脑袋彻底炸了,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周家父子错愕当场,挤进人群中一看,确定有这个名字,只不知是否同一个人。
周夫人拉着脸:“姓赵不是姓岳,肯定有明堂。”接受不了自家花大价钱培养出来的儿子,比不上一个不学无术的野小子。
“闭嘴吧,让人听见了安个藐视考官的罪名,儿子的前程还要不要了!”周怀礼低声斥责乱发疯的妻子,“也有比儿子考的好的,偏偏盯上至新不放。”
“我不信,一定是巧合。”周夫人小声叨叨。
周怀礼推了怔愣的儿子上车,一路赶回家中。
童试录取后准入县学读书,以备参加高一级的考试。
第一次到县学读书,看什么都新鲜,过后像霜打了的茄子,至新最受不了各种繁文缛节。
周福安见到至新,确定此人就是榜首第一,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至新是个独行侠,喜欢在课堂上看杂书,被□□拎起来回答问题,对答如流无可挑剔,自此便放任不管。
隐隐约约议论声传到至新耳中,传言中的正主就是自己。
本来没想管,爱说说去,又不少块肉。哪知随后愈演愈烈,旁人看自己的眼神也变了。
至新尝到了众矢之的的境域,整日流言满天飞,爱搞事的人层出不穷加以针对。
各种恶作剧,至新从容应对并还以颜色,整人最终被整的数度告到□□面前。
流言更加不堪,至新忍无可忍终于暴发,涉及到几位师父的名声,没忍住截了罪魁祸首,打得几人满地找牙哀号求饶。
事情闹大了,肯定得请家长。
周怀礼匆匆赶来,见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儿子,火气外溢。
自知是至新动的手,周怀礼连声质问:“一小长大的情分,下如此重的手,岳公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少往脸上贴金!”至新指着周福安,“你儿子嘴巴不干净,到处造我的谣不算,连同寺中你口中的岳公子也不放过,整个县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周怀礼回头看向儿子,见其目光躲闪心下一凉。
至新不在乎被针对:“我是无父无母,但也不是狗、娘养的,污辱我就算了,寺中人好歹在你年幼快死之际出手相助,不知感恩便罢,反咬一口是何居心!”
“我不姓岳干你何事,又与你们何干,师父养育我一场,若连这口气也咽下枉为人!”
前因后果十分清晰明了,都是同窗实在不应该搬弄是非毁人名誉。
月灼华第一次教学生,第一次被请家长,心情可想而知。
一时门,众人呼吸一窒,安静如鸡。
“师父。”见到人至新羞惭无比,不该劳动师父大驾。
月灼华不管旁人,抄起桌上的戒尺,照至新后背就是重重的一下。
啪!
听在众人耳中,无疑惊雷炸响。
厚重的戒尺经不住力道,应声而断,在场之人无不浑身一紧遍体生寒。
至新忍着背后火辣辣的巨痛,扑通一声跪下,“我错了。”
“错在何处?”月灼华丢掉手中半截戒尺。
“不该冲动妄为与人动手。”至新害怕及了,却从未后悔过,是以不曾辩解。
“脑子呢?”月灼华气大发了,“世人多狗眼看人低,你与这种人争论、动手有**份,更添恃强凌弱之嫌,无论输赢毫不占理。”
至新听懂了,却又没全明白其意,抬头仰视师父:“我不想在县学读书,这里不适合我。”
在场诸人被对方一番说辞震得,即羞又怒,不同程度对号入座。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开口打破诡异氛围。
“岳公子。”周怀礼自知孩子闯下大祸,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儿子重重一巴掌,立求缓和关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此事传出去对儿子极为不利,周怀礼又气又急,话刚出口。
月灼华现场教学:“记住,今日对你嗤之以鼻,他日让人高攀不起。”
周怀礼尴尬的说不出话来,怨恨妻子总在儿子耳边教唆,对至新产生偏见,才会铸成大错。
“是,学生谨记。”至新从地上站起来。
“走吧。”月灼华无视众人抬脚即离。
至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偷瞄师父神情。
“这,这,这……”□□气的说不出话。
县学最终没有按退学做处理,保留了至新学籍,没人敢有疑义。
转瞬三年秋闱已至,至新踏上了赶考之路,这一次同样无人相送。
周家高开低走,不光是生意频频出现问题,其子周福安屡次不地。
秋闱转年即是春闱,不久即殿试,至新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逢考必榜首的身份,站在了上京皇城金銮殿内。
高中状元半点欣喜也无,当殿辞去分派官职,以方丈上了年纪需要回乡照顾为由,离开了上京。
这一年至新虚十七岁,在上赶考的几年光阴,遇见看到太多人和事,回忆幼时师父所言种种,又是另一番体悟。
至新自作主张谁也没告诉,一路乘船而下回到长大的地方。
为了给大家一个惊喜,至新选择从后山翻过去,那边离大师父的小院近。
站在门前,忽然有种近乡情怯,至新踌躇半晌,上前敲门。
“师父,我回来了。”敲了半天没人应,至新狐疑这个时辰人去哪了?
推门进屋,外面隔出来的书房没有人,里面卧室也没有,最里面是间浴室,没有门直接走了进去。
至新打量一圈,“浴桶还在。”走近一瞧里面有水,伸手试了试水温,温的。
“刚出去,错过了。”至新退出去来到书房。
桌上的画作及其醒目,至新走到桌后,被画中猛虎牵动心神:“好细腻的笔触,活像真的一样,皮毛细致光滑根根鲜明。
不自觉上手触碰,至新心道,何时自己也能有此画艺?
“坏了,糟糕!”猛然间缩回手,至新一时大意忘了手上沾过水,这一触碰纸吸水速度飞快,把画给染湿了。
“完蛋!”至新瞅了一眼外面的太阳,拿掉画上四角压住的镇纸,小心翼翼拿起画作,来到能够照到阳光的窗前铺好。
咚!
里屋突然传出响动,吓得至新一个手抖,差点把画给撕了。
奇道,不是就自己一人,哪来的响声?后悔没把剑带来,放轻手脚朝里屋走去。
在至新背对画作看不到的地方,沾到水的痕迹迅速扩大,斑斓猛虎线条逐渐虚化,从纸面上消失不见。
卧室没有东西,至新进了浴室,声音从浴桶中传出。
上前一看,不知哪来的鸟掉进去了,无怪乎会有响动,至新上手将乱扑腾的鸟捞出来。
忽然,背后一个阴影罩下,猛然回身一看,至新无比希望自己立刻马上眼瞎。
“哪来的老虎!”手中的小鸟吓得飞扑出去,从窗户间隙钻出去飞走,留下至新大眼瞪小眼。
老虎没有给至新太多反应时间,人立而起一声吼叫见欲扑。
老虎很大从门口进来的,堵住了至新逃跑的去路。
客厅距离所处的位置有点远,老虎压根不给至新逃离的机会。
行动受阻,至新很难赤手空拳与老虎搏斗,两者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慌不择路六神无主之下,至新没得选,撑着浴桶边缘,在老虎扑来的瞬间,一猛子扎进水中。
月灼华在同无一下棋,方丈旁观。
突兀一声虎啸隐约传来,三人顿时心头一紧。
“老虎?”无一第一反应,“后山?”
“买下之后一直未见猛兽出没。”方丈拿不准是否听错了。
月灼华脸色骤变,扔下棋子闪身出去,回居所。
方丈、无一见此情形,心悬在嗓子眼。
“走,去看看。”岳施主的屋舍离后山最近,别是遭了殃,方丈、无一急急赶去。
老虎没扑到人,两只巨大的爪子趴在浴桶边缘,朝不断冒泡的水面吼了两嗓子。
水中不敢露头的至新,暗骂自己是个大傻子,躲哪不得偏偏躲水里,老虎大脑袋就在上面,限制了一切行动力。
憋气的功夫不到家,一张嘴喝进去几口水,难受的胀红了脸。
猛虎不见猎物出来,一只爪子探入水中来回划拉。
水中至新左躲右避,不大的地方实在有限。
老虎极度不满,两只爪子扒在浴桶边缘,后腿一使劲。
水中的至新感觉到桶身在倾斜,骂声来不及出口,整个人连浴桶带水一并倾倒,顺着水流扑了出去。
摔了个大马趴,恰巧人就在门口位置适合逃离。
咳咳咳,呛了水嗓子连带肺灼痛,至新双手撑地刚准备爬起来。
老虎扑过去,一爪子按住猎物右肩位置,一爪子撒拉一声,划开背上衣衫。
一个不防又被重重的按在地上,侧脸贴着满是水的地面,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老虎张大嘴伸着舌头下口,将碍事的破布划拉到一边。
后背一凉,紧接着是热度惊人带着倒刺的舌头一舔,肌肉紧绷汗毛直立。
“师父,救命啊!”
月灼华一进门,发现窗边晒着的画上,只余上书四字‘猛虎下山’,画上的猛虎消失不见。
熟悉的呼救声从里间传出,月灼华阴着脸走进去。
方丈、无一赶来,隐约听到至新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进了屋。
“啊哈哈哈哈,别舔,别再舔了,舔秃噜皮,哈哈哈哈……”至新又惊又恐又憋不住笑,老虎下嘴的地方是自己痒痒肉。
倾倒的水流得满屋子都是,月灼华眼见一只猛虎压在至新身上又蹭又舔,气不打一处来。
方丈、无一随后进来,见此一幕唬得险些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