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球内,颜全业感受着外界的冲击,尚未睁眼,便感觉全身被一个庞大的黑影笼罩。预想中的剧痛未如期而至,四周一片诡异的静默。
难道……已经死了吗?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沈玉尘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颜全业猛然睁开双眼,视线瞬间被眼前的巨大黑影牢牢吸引,只见一个庞然大物稳稳矗立在他面前,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就在他愣神之际,沈玉尘低声催促:“跟上来。”随后金丝如利箭般刺入巨兽的身体,随着一声“嗖——”,沈玉尘已然飞升而上。
虽然不明白当下的局势,颜全业仍跟了上去,当他站到巨兽的背上时,终于看清这是什么。
他惊愕脱口而出:“这不是在冬眠吗?怎么把它放出来了?”
沈玉尘站在苍鳞狮的背上,目光凝视着它庞大的身躯,感觉好久没见到这家伙的全盛体形,上次秘境中他失去了理智,没有那段记忆。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头这只懒睡怪,苍鳞狮怡然任由他触碰。此时,沈玉尘才留意到它周身多了一层半透明的光环,这使他不禁想起在秘境中打倒的时鳞兽。
当时获得的内丹被契心吸收,如今看来,是这家伙吃了,吸收大妖的丹核需要灵力消化,难怪要冬眠。
尽管此刻风球内的风力依然猛烈,但对苍鳞狮来说,只不过是轻抚鬃毛的微风,它不动如山,丝毫不受影响。
苍鳞狮矗立在风球的正中央,俯瞰着下方那与它小腿等高的石像人。对它而言,消灭这小小的敌人,只不过是抬脚之间的事。
白顾辰漂浮在半空,仰望着苍鳞狮,闪过惊讶,很快认出了这头巨兽是寒冀峰上的上古巨兽:“原来它跟你走了。”
他随即露出一抹淡笑:“不得不说,连这样的古兽都能被你收为契约兽,的确了不起。”
沈玉尘微微一怔,耳尖轻颤,心里那股违和感再次涌上心头。他总觉得白顾辰对他了解得太多,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一切秘密都已被对方洞悉。
白顾辰见沈玉尘的表情变化,笑意更甚。
只是下一秒,苍鳞狮猛然抬起前爪,重重地踏向地面。巨爪落下的瞬间,带起的风压从白顾辰的脸颊擦过,划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白顾辰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珠微微下移,只见苍鳞狮缓缓收脚,方才还大肆破坏的石像人,此刻已化为一堆碎裂的粉末,随着风流消散,任白顾辰再如何能耐,也无法将这粉末重组成威力逼人的石像。
颜全业看着白顾辰一脸吃瘪,喜得鼓掌称好。
沈玉尘站在苍鳞狮的头顶,冷冷俯视着下方的白顾辰,语气森然:“最好别乱动,你知道这家伙看到像你这样的小东西飞来飞去,会误以为是苍蝇,不小心一掌拍死可就不好了。”
果不其然,白顾辰喉咙微微一动,眼神转向上方,没再进行其他移动。
“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沈玉尘的声音冰冷,“若是随便回答,你应该清楚后果。”
颜全业闻言,气得直跺脚:“还问什么问题!直接杀了他吧!”
话音未落,沈玉尘往他飞去一记眼刀。
颜全业闭上嘴巴。
白顾辰虽然没有再动,但他的目光毫无畏惧,反倒像是在等待着沈玉尘的提问,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沈玉尘凝视着他:“你是傀儡道。”这句话并非疑问,而是陈述,仿佛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
白顾辰的眼神依然一如既往,脸色全然没有没有任何震惊之色,甚至听到“傀儡道”这个禁道时,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
这一反应,无疑证实了沈玉尘的猜测。
“那又如何?”白顾辰反笑,语气中带着嘲讽。
沈玉尘心中的大石沉了下去。这也终于解释了为何在与白顾辰交手时,总有一些违和感。因为对方从未施展过任何真正的法术或法器,反倒是连番操控着异常的植物与石器。
可若说白顾辰仅仅是普通的木修或石修,那他又怎么能施展出如此庞大的御风术?这未免过于万能了。更何况,一般人双修两道已属罕见,而白顾辰的大树与石像人,显然已达到极其精妙的操控,这绝非初期修士能够做到。
即便他天赋异禀,惊才绝艳,但同时掌控高阶御风术,这就显得过于解释不通了。反正目前整个修真界,三修元婴的奇才是还没出现的。
然而,当将这一切联系起来,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是傀儡道修士。
要知道很久以前,傀儡道列为禁道之前,世上分为两种傀儡术。一种是赤儡,只能操控死物,而真儡则是天生的傀儡师,即为沈玉尘那种。
这些信息,还是沈玉尘在寒冀峰的冰穴中偶然得知的。而眼前白顾辰所展现的一切,正是赤儡之能。
难怪他能够违反常规修道,一人操控多种力量。
现场一片沉寂,颜全业听着两人的对话,惊吓得说不出话。
沈玉尘沉思片刻,接着问:“我想知道,赤儡早已是远古的术法,你是如何修习此道的?”毕竟,如今修真界早已没有任何关于傀儡道的典籍存在。
白顾辰闻言,却突然笑了起来,看着沈玉尘觉得有点可笑:“我便是在很久以前修的。”
“什么意思?”沈玉尘蹙眉。
“字面意思。”
说罢,白顾辰轻声一笑。
沈玉尘感觉大脑有点一片混乱,思绪搅在一起。
白顾辰是出生在很久以前,那个傀儡道还未被列为禁道的时候。
他惊疑不定,虽然对修士的寿命比凡人长,但上千年的岁月,未免也太过夸张。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沈玉尘强压下震惊:“那么,你对我动手,是因为知道了我的事情?”
白顾辰这次很快回答:“不全是。是你先闯入我的结境。”
冀潭村的结界正是白顾辰布下,用以封锁那场的惨剧。说到这里,沈玉尘目光一寒,语气凌厉:“你为什么袭击那条村子?”
颜全业闻言,双拳紧握,怒火在胸中翻涌。
白顾辰沉默了片刻,沈玉尘本以为他会随意轻笑,说些如“喜欢便杀了”之类的话。然而,过了良久,白顾辰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他们该死。”
“什么?”颜全业怒目圆睁,暴喝道:“你胡说!我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久,村民们从未得罪过任何人!”
白顾辰依然神色冷峻,目光幽深仿佛古井无波:“千年前,这个村子的人,杀了一个对我来说极为重要的人。”
颜全业怒不可遏:“那与我的家人何干?”
白顾辰猛然抬头,那双眼眸中竟燃起了隐隐的震动。沈玉尘在这一瞬间,从他眼中看到了某种深藏的痛楚。
白顾辰过了很久,声音低沉,像陷入深渊:“那与他又有什么干?”
沈玉尘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童年时的一个场景。小时候在街上觅食,某次,他看到一个小孩用树枝狠狠戳着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狗,树枝几乎刺穿了它的身体。
他在做什么。
沈玉尘当时下意识走上前问。
小孩的回覆是,昨晚他的父亲被狗咬伤了,今天在街边见到小狗就要报仇。
是同一只小狗吗?
小孩说不是,但他现在看到狗就讨厌,见到就要打。
沈玉尘当时不理解,也没有阻止。
“是同一个村民吗?”沈玉尘的声音在狂风中响起,却异常清晰,仿佛风声在一瞬间静止了一般。
白顾辰冷冷盯着他,眼中透出无奈,还有嘲讽:“有何分别?”
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不是同一个人,都无所谓。他们只是在发泄心中那份因失去重要之物而生的愤怒。
颜全业看着白顾辰那张毫无悔意的脸,怒火直冲脑门,指骨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猛然跃起,朝白顾辰扑去,想要与他来一场不顾一切的生死战。
白顾辰神色淡然,并未有丝毫动作。然而,颜全业还没来到白顾辰跟前,他的身影忽然消失在空中,眨眼间无影无踪。
白顾辰的目光扫向苍鳞狮背上那片空地。沈玉尘依然站在那里,掌中淡淡的红色契心逐渐消散。沈玉尘低声对颜全业道:“抱歉,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白顾辰挑眉,微微一笑:“你这是何意?”
沈玉尘淡淡回应:“我只是不想他变成丑八怪罢了。”被愤怒污染的精神怪物。
白顾辰轻笑出声:“如果我们不是对立的立场,我应该挺喜欢你的。”
沈玉尘冷冷俯视他,依然冰冷:“这不代表我认同你。再问你一个问题——柳明振是你杀的吗?”
自从冀潭村一事后,沈玉尘想过追查当年到村里的柳医师的下落,最后在秘境中发现他已经身亡。
“是。”白顾辰回答得毫不犹豫,语气决然。
说罢,苍鳞狮猛然挥动巨爪,在白顾辰头顶扫过,风球内的风流瞬间变得狂乱,整个场地随着风的激荡而扭曲,像是随时会崩塌。
沈玉尘的声音再次响境:“再说谎,下一击就不会在头顶。”
白顾辰的笑容渐渐消退,冷漠:“人都死了,是否我所为,又有什么关系?”
秘境中,沈玉尘看到柳明振的尸体安放在一口棺木中。如果白顾辰真的杀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将他如此安置?不将他碎尸万段已经算是仁慈了。
沈玉尘继续问道:“那么,另外一个——百璃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才是沈玉尘最想知道的。在冰穴中,还有第二个棺木上,都刻有这个名字。而正是因为那座墓碑,沈玉尘才得知了傀儡道的存在。他直觉白顾辰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
然而,当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只见白顾辰神情骤然阴沉,面沉似水地看着他,眼神空洞浑浊,毫无生气。
突然,原本平静的风流瞬间加速,狂风再化作利针,朝苍鳞狮刺去。虽然沈玉尘处于[穿透]状态,并未受到影响,可依然感受到凌厉的寒意穿透身体。
“噗——”一声,寒风像锥子般刺入心扉,[穿透]不知为何莫名解除。猛风将他吹得睁不开眼,五感在这一瞬察觉到身后有什么迅速掠过。随后,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臂侧的外袍已被鲜血染红。
白顾辰手中握着利剑,银光闪烁,气质非凡,剑刃上尚有血迹未干。他的舌尖轻轻滑过剑身,舔去了那抹鲜红。
沈玉尘强忍着剧痛,捂住伤口,心想白顾辰究竟还藏了多少杀招。
脑袋顿时晕眩,他先前已经被风流弄得浑身是伤,随后又与大树和石像人一阵搏杀,此时体内灵力已经耗尽,血液不断从伤口涌出,伴随着头晕目眩。他强撑着站稳,目光凝视着白顾辰将剑身提至唇边,露出诡异微笑。
苍鳞狮发起猛攻,白顾辰灵巧闪避,没有一招能击中他。
白顾辰飘浮在空中,与沈玉尘平视,微微一笑:“收起你的问题。等下次见面时再问,前提是,你能活到那时候。”
风球中央,光芒微微透出,照射在沈玉尘那满是伤痕的脸上。他感觉到风势渐渐缓下,风屏也逐渐消散。白顾辰背对着日光,身影渐渐模糊。
沈玉尘凝视着白顾辰消失的地方,方才白顾辰轻易来到与他正视的高度,就是说对方从头到尾都在留手?
风屏彻底消失前,沈玉尘让苍鳞狮先行退去,自己独自站在台中央。
他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正欲转身下台时,刚迈出一步,身体失去力气,眼前一片昏黑,四肢再也无法动弹。
突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默逸风还在台下等着他,可是他身边会不会站着施唤。这一设想,他猛地稳住右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稳。
至少,在这里,不能倒下。
就在这时,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忽然从背后将他扶住。这熟悉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警惕。对方一言不发,默默陪伴着他一步步走下台。
尽管此刻耳边的嗡鸣声几乎让他失去听觉,但他依然清晰地听到了一句话——
“玉尘哥,辛苦了。”
两人一步步走下台阶,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沈玉尘身体摇摇欲坠,默逸风始终紧扶着,施唤在旁边站着,但默逸风目光专注,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使他分神,除了眼前这人。
经过施唤时,沈玉尘眼前虽然一片模糊,但他依稀瞥见施唤脸上浮现出让他难能感到满意的神情。
此刻,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风球内,颜全业曾跟他说,昨晚那个让他疑惑的病,其实因为他不开心。
走了几步,沈玉尘突然低语:“默逸风。”
默逸风闻声侧过脸。
沈玉尘:“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和施唤说话,我不喜欢。”
说罢,他也没有去看默逸风的反应,只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微微一僵。
......是他说错话了吗?
顷刻,身侧传来一声轻轻闷笑,柔声回应:“好,都听你的。”
小剧场:
(霸总版)沈凶狠道:别让我看见你和其他人说话,我不喜欢。
默·没有底线·舔狗·逸风扑上去:收到,逸风这辈子只听你的~
(霸总版)沈:那我让你以后别再扑过来。
默冷脸拒绝:不行。
沈【问号】,说好的只听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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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