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杨阴里 第31章 第 31 章

“真好看！”

插上最后一只珠钗，小女童们围成一圈，拍着手称赞：“新娘子好漂亮。”

大抵是四五岁的小姑娘不懂得婚嫁大事，只是看见满头珠钗描眉画唇的就认成是新娘子，三四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像小鸟一样围在沈簟清身边叽叽喳喳，比夏天树上的蝉鸣还要聒噪。

头上顶着一堆金饰，沉重的沈簟清抬不起头，脑袋一偏头上叮叮作响，他垂着眼，不用看镜子，想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尊容。

“头上再戴一朵花，寓意以后你呀，人比花娇，能抓住夫郎的心，”老妇人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朵嫣红的芍药，这时节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抬头就要往沈簟清头上戴：“等你们成亲日后，小两口的日子一定如胶似漆甜甜蜜蜜。”

沈簟清嘴角扯了扯，实在笑不出来，他指着自己头上一脑袋簪子问：“您看沈某这头上还能再戴一朵花吗？”

“……”

枯瘦的手举着花在沈簟清头上四处比划，最后停在半空，妇人犹豫，好像是戴不进去，这朵花大，且不说满头的金簪玉器，别在哪都有喧宾夺主之嫌。

“戴不上就不戴了吧，”纠结半晌，那朵花被搁在桌子上，妇人走到屋外边等他：“小郎君和我们先去礼堂走一番过场，以免到时候不知道礼数闹笑话。”

这就要走了，沈簟清看着屋檐下面盖子还没打开的食盒：“不先用过饭再走吗？”

妇人都走出好几步之外，听见这话又折回来。

“先过去，回来再吃。”妇人说。

“回来饭菜都凉了。”

“这小郎君真会说笑，我们这里的饭菜怎么会凉呢。”

像是听见了什么令人捧腹的笑话，妇人眼角出现了一堆褶子，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来，小女童也捂着嘴咯咯的笑。

“不会凉的，”好半天，妇人直起腰来，看了沈簟清一眼，似乎在笑他的傻：“我们这吃的都是凉菜，不生火的，又怎么会凉呢。”

“啊，可是……”

“快走吧，和你一道的那位公子可要等急了。”

沈簟清还想再说，就被妇人一把拉住臂膀扯出屋外，待他回神过来时，小女童已经把门关好，嘻嘻笑着朝他这边走过来了。

在别人的地盘上，沈簟清十分懂得历来顺受，跟在老媪小童的身后，配合着她们的步调，亦步亦随。

沈簟清头上两边的簪子是响铃簪，走一步叮铃铃，耳朵震得生疼，裙摆也大，腰部也有些紧箍，他有些呼吸不畅，况且脸上还扑了一层粉，好在沈簟清面部表情本就匮乏，不然他笑一笑粉就成块的往下掉。

唇上也是粘稠滑腻很不好受的触感，沈簟清抿了抿唇，他没敢往镜子看自己这一身什么模样，只觉得身上繁琐，脑上厚重，脸上紧绷，可能走不到镇中，在路上就能将自己别扭死。

沈簟清微微抬眼，放缓脚步，不动声色的落后在带路人的身后。

几个小女童顾着摘花摘草，一路蹦跳，没太看见沈簟清向后退，倒是老妇察觉到了沈簟清的举动，不过她也只是用余光留意着，并未紧盯。

沈簟清走在后面，时不时的拔掉头上的一根簪子，掩在袖中，趁着没人留意手腕一翻，簪子灵活的脱手，轻巧的没入路边的草丛里面，一点声音也无。

他走三步扔一根，到镇中的时候他头上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根用来束发的金簪了。可惜那些碧玉珠翠的钗环，若是有人跟在他身后去捡，只怕此生后半辈子生活富足，衣食无忧。

“还有几条街就到了，小郎君，你……”妇人一抬头，看见沈簟清头上空空如也，愣住了。

“啊？快到了么，”沈簟清佯装不知，一仰头把把最后一支金簪摇落。

头发散下来披在肩头，沈簟清轻轻一扬手把簪子捏在指尖，朝妇人笑，略带歉意，还带着一两分做作的矫情：“我这头上的饰物什么时候掉的，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反正沈簟清看来是不怎么着急的，老妇木着脸：“无妨，先进去吧。”

“好，沈某先把这支簪带好。”

沈簟清很有礼的颔首，让妇人等他一会，他低头绾发，就这一抬手，只听见次啦的一声响，针脚细密的外袍从袖口处裂开一道口子，半截袖子松垮的垂在身上。

“这……”沈簟清抬头，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为难来：“沈某再去找根针来。”

“不必了！”纸人做的老妇也额角蹦出了几根青筋，她转身推开门：“你把外袍脱了就这样进去吧。”

里面是一件圆领红衣，看着和男子样式的款式相差不大，正合沈簟清心意，他扬了扬眉毛，心情颇好的脱掉外袍跟在妇人身后走进院内。

剩下就只有脸上的脂粉了，这个好说，沈簟清抬手在脸上狠狠一抹，看着手上的色彩，心里的不适感稍退，这样好了很多。

这是一座极为宽阔的院落，处处张灯结彩，树上挂着大红灯笼，里面来了好些宾客，想来是参加别人的婚宴，都穿的干净整洁，一见面就互相喜气洋洋的拱手。

南昼站在人群当中，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容颜俊美。他扯了扯衣服领子，黄昏时来了几个小男童还有一个老妇人，给他穿衣梳洗打扮了一番，说是今夜要提前走一遍大婚的过程，以免成亲当日不知道如何拜堂。

还能如何拜堂呢？

南昼只是看着年轻，不过几年就要而立了，还能不知道如何拜堂，之所以穿上这身衣服，是想看看等会的沈簟清是如何模样。

穿好衣服被人带到这里来的南昼就一直在等，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沈簟清推开了门。

不过这个形容的沈先生和他想的有些冲突。

南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沈簟清，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扶着额忧心忡忡的问他：“你这是差点被人凌辱了吗？”

披着头发，脸上口脂蔓延到脸上，因为被胭脂的刷子戳到眼睛因而有些发红的眼睛，手里提着一件破了袖子的外袍的沈簟清：“什么？”

沈先生这个模样确实有点惨，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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