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告诉你一个故事。
关于一个住在蓝色世界里的小家伙的故事。
一直以来他看到的里里外外都是忧郁的蓝色,
蓝色的窗户,蓝色的房子,蓝色的跑车……总之无所不蓝。
包括他自己和周围的每个人。
因为他没有可以倾听的朋友。”
20
笑着活下去。
当了一整天精神分裂的神经病,艾伦的老脸已经完全没有什么羞耻的感觉了。是的,完全没有。
当他终于穿着破了洞的内裤,看着戴娜把那杯含有蓝色药片粉末的饮料喝下去(因为不确定“微量”究竟应该是多少,所以稍微多加了一点)时,艾伦的内心已经毫无波动,甚至还十分稳定。剩下的药片还被他仔细地收进了手机的零钱袋里,还拿纸巾妥帖包裹着。
夏延机场虽然是个小机场,但此刻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几分钟后,候机大厅里的戴娜手搭在一排座位上睡得人事不醒。
事不宜迟,艾伦决定立刻往回赶,但回头看到金发女郎那漂亮的脸蛋却犹豫了。
妇女之友艾伦纠结许久,还是叹了口气,费力地扶起戴娜。
出机场西侧大门时,感应玻璃门自动打开,迎面有数辆武装运输车疾驰而过,上面闪过几个字母缩写WY·USNG。
“怀俄明州美国国民警卫队?”艾伦轻声念了出来。
“是空军的,绿河市已经没救了,上帝保佑他们。”一旁插·进一个轻松的男声,艾伦扭头看向他。
那是位三十多岁的……户外运动爱好者?他头戴墨镜,身批亮红色尼龙冲锋衣,脚踩笨重的登山靴,身后还背了一个巨大的户外用双肩包。当艾伦说巨大的时候,那是指相当的大,几乎快赶上一个刚入学的小孩子了。
感觉到艾伦在打量自己,他一边嚼口香糖一边指指那些军用车辆:“不用怀疑,我是退役的老头子了,那些菜鸟们有好多都是我虐出来的……你看上去有点吃力,需要我帮忙吗?”
艾伦简直可以透过墨镜看到男人落在戴娜身上饿狼一样垂涎的目光,他用力将戴娜往背上拖了拖:“哦,没关系,我可以。她昨天见到老朋友太嗨了所以……”
“哈,我懂,女人嘛。”男人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不过你放心好了,她不是我的菜。”
女人的身躯压在背上时一点也不如按在床上那么舒适,艾伦眺望路前方,试图替自己拦一辆出租车。
男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好整以暇地翻着自己的IPOD界面,不断地切歌。
“对了,你刚才说绿河市已经没救了是什么意思?”一时半会儿没有车前来,艾伦有些犹疑地问了句。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男人耸耸肩,手插口袋,“你知道绿河线形虫吗?就是最近一直在说的那种怪病。”
艾伦点点头。
“据说跟美国这次爆发的大规模流感疫情属于同一种病毒,只是绿河线形虫病毒属于一种它的变异状态。”
艾伦皱眉:“等等,绿河线形虫难道不是寄生虫吗?怎么又成病毒了?”
“一开始是这么说来着,可是随着病例的不断累积以及对于已有病例的不断研究,他们发现有问题的是线形虫体内潜藏的一种催化成分,这种成分可以促使E型流感病毒产生某种变异还是什么的……老实说我也搞不太懂这些,但是据我一个现役的好哥们儿说,这几乎可以确定绿河线形虫病毒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可怕瘟神了——毕竟那是致命的玩意儿。”男人满不在乎地晃晃脑袋,“绿河市是病源所在,并且发现时已经扩散了。”
艾伦一惊:“空气传播?那岂不是临近区域也要遭遇?”
男人没有回答,只将口香糖吐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才满不在乎道:“瞧见这些警卫队士兵了没,他们就是准备过去围城的。人是肯定一个也出不来,但瘟神?谁知道呢,毕竟那可是能乘着空气飞的瘟神呢。”
艾伦忽然意识到男人的嘴巴凑自己很近,也太近了,差点要贴上自己的右耳。甚至能感觉到热气呼在上面时的温度,他猛然向边上挪了一步。艾伦心里隐隐有什么不好的预感,绿河市离拉勒米太近了些,他不觉得会一点事都没有。
“出租车!”
艾伦突然眼尖地发现一辆正在朝这边驶来的出租车,招手拦停,一把将感觉上越来越重的戴娜塞了进去。
“先生,请问去哪里?”
“驻桥套房酒店。”艾伦飞快地回答,然后他抬起头来,看到车窗外胡子拉碴的男人朝他挥了挥手,他嘴角边还挂着轻松愉快的笑容,念念有词地比了个艾伦没看懂的口型。
21
老牌酒店的房间里并没有太多华丽花哨的装潢,却格外舒适。全铺的水波状花纹地毯踩上去的触感异常柔软,而床上用品厚实古朴,全部是温暖的米色。
顶着所有人异样的鄙视目光,艾伦办完一系列手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戴娜拖进来,扔到大床上。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长舒一口气,一边擦汗一边默默拧开矿泉水狂灌了一通。
这一整天,真是让人格外疲惫,比做了任何苦力都要疲惫。艾伦看一眼沦为手表的手机,已经接近下午3点了。整整12个小时,他只吃了一个牛肉汉堡,喝了一瓶矿泉水。
我需要进食,补充体力,需要睡觉,补充精神,艾伦的大脑迫切地嚷着。然而卧房里如此安静,以至于艾伦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梵妮悲戚的求救声。他挣扎着睁开眼,连上WIFI,又打开手机上的SKYPE。梵妮还是离线状态。
冷静了一分钟,艾伦强迫自己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准备拉行李走人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戴娜的手机。于是他翻了半天戴娜的黑色小羊皮手包,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一个巴掌大的玫红色小笔记本值得注意(他将本子塞进自己口袋里)。
至于黛娜身上,嗯……怎么说呢,对于平日里在梵妮调·教下养成的尊重女性的优良习惯,艾伦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改掉。因此他只是轻轻翻了一下她的所有口袋便作罢。
怎么回事,戴娜的手机不见了?
艾伦虽然有些疑惑,但没再多想。毕竟如果真的交给他来处理的话,他也会设法把它扔掉。条子们一旦发现戴娜失踪,肯定会追踪她的手机。艾伦不禁庆幸自己看过足够多的好莱坞大片,知道的套路足够多。
等他再次抵达夏延火车站时,已经接近下午日落时分。圣诞的氛围还十分浓郁,在行人寥寥的售票处,他用为数不多的现金替自己买了前往拉勒米的车票。一贯面无表情的售票员小姐显然对这个年轻人有种不同的态度:“先生,您是本地人吗?确定是要前往拉勒米市吗?”
艾伦警惕地反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这是您的自由,”售票员摆手,巧克力似的黑色皮肤上显出一丝诧异,“只是那里离绿河市很近,最近基本都是从拉勒米往外走的旅客,很少会有游客主动前往。目前上面要求我们必须提醒每一位前往敏感区域的旅客——您得清楚那当中的风险。”
“哈,那真有趣,也给我来一张和这位先生一样的票。”
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忽然插进他们的对话,艾伦回头,看见一张大约三个小时前才见过的脸。此时此刻沧桑老男人的墨镜被推到了额头上,而他褐色的眼珠里映衬着艾伦那张疲倦的脸庞,写满了偶遇的惊喜。
“天啊,这可真是个奇妙的瞬间,”高大的男人笑眯眯地挨过来,将手肘撑到售票处台子上,他甚至扯下了一根原本塞在耳朵里的耳机线,凑近艾伦,“说真的,要不要搭个伴同行?”
“帮我们安排个挨着的位子。”男人立刻对售票员小姐亲切地说。
……
艾伦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手捏车票跟他肩并肩坐在火车上,看着外面不断往后跳的风景。这个世界变化得有点快,艾伦心想,我得努力适应。
男人摇头晃脑地沉浸在音乐里,丝毫没有把他当外人。艾伦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他,比自己高接近一头的身高,胸前微微鼓起的比自己绝对壮不止一圈的体格,被阳光和风霜肆虐过因而有点粗糙却因此留下古铜色的肌肤,不论坐在哪里都得委屈地屈着的大长腿,这真是个让任何有自知之明的普通男人都不愿与之并肩而坐的角色。
艾伦叹了口气,但也正因为如此,当他向自己提出坐在一起的要求时,自己根本无力拒绝。
火车微弱的轰鸣声和轻微的晃动似乎打扰了男人听歌的心情,他扯下耳机,回头对上艾伦打探的目光,微微一笑。
“你是他派过来的吗?”艾伦突然开了口。
“谁?”
“就是他。他说会给我提供武器装备,和一个能帮助到我的人。”艾伦的语气很笃定。
“你在说什么呢?武器装备?是在玩电子竞技游戏吗?我可不是什么游戏粉。”男人迷惑地眨眨眼,伸出手在艾伦脑袋上再自然不过地撸了一把,“别误会,刚在机场看到你突然搭讪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小弟。”
“……小弟?”艾伦愣了愣。
男人的眼睛落在他身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是的,小弟。他也跟你一样,拥有一张天使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