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蓁没有急着走到琴案前,而是先转头问明予婉,“二姐姐,你可否为我伴舞?”
明予婉匆匆回神,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明蓁的两颊绽开笑靥,说得清甜,“我觉得我抚琴,若没有人伴舞,未免太过单调。”
明予婉微怔。
方才走神的时间里,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朝过路的曹少将军飘去。
曹少将军时常率军抗击北面的戎人,戍边卫国,是难得的少年英雄,是令她崇敬的男子。
但曹少将军曾是明予晴的未婚夫,她连句话都未曾同他说过。
尽管听闻三郡主和曹少将军的婚事忽然作废,但她仍是不能靠近少将军。
她想为他跳一支战舞,也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
没想到明蓁会主动邀请她。
对上六妹妹清澈的眸光,她只觉自己的隐秘心思,无处可藏。
“好。”明予婉对明蓁心生感激,笑着应下,去更换舞衣。
一切准备就绪,明蓁款款上前,在明予晴原来的位置坐下。
明蓁阖上双眼,深深地吸入新鲜空气,放空自己,想象了一遍《九歌》该有的意境。
养病的那么多年里,她出不了门,闲来无事,便会调香煮茶看书。
前往美人娘亲的居所时,她会抚琴给美人娘亲听,美人娘亲会对她的琴艺指点一二。
美人娘亲被单独囚禁在一处阁楼,阁楼门口只有零星的几个守卫。
而她和守卫们处得好,守卫们不会随意对外说事。
是故,王府里其他人并不知道明蓁到底有几斤几两。
待心境足够开阔时,明蓁重新睁开眼,信手抚过琴弦,调出几个音,定下热血的基调。一双杏眸朝明予婉望去,晶亮璀璨,颊边的小梨涡生动明媚。
明予婉接收到她的眼神,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先前还以为六妹妹弹得不够好,只是出言鼓励六妹妹。
不曾想,寥寥几个音,六妹妹竟是真的能奏出《九歌》的意境。
呜呜呜,这是什么样的神仙妹妹,一定是上天派下来的小仙女。
她觉得此刻的明蓁简直是光芒万丈。
明予婉登时有了动力,信心倍增,也跟着放空自己,踮起脚尖,轻抬舞步,利索地甩出水袖。
水袖凝聚了她的力道,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甩到一只鼓上,发出第一道鸣响。
两人以琴鼓世界为一方天地,开始了各自的发挥,琴声不止,水袖翻飞,密密匝匝地落在各处鼓上。
行至中途,明蓁的神情变得严肃,一道琴声遽然加急,如迎来激烈的战况,明予婉凌空而起,游刃有余,水袖以更加密集的速度甩在鼓上,如战鼓擂擂,铁骑铿锵。
在场诸人只觉琴声铿锵有力,声声入耳,荡气回肠,舞姿曼妙,气势磅礴,宏伟壮丽,仿佛让人亲临战场,感受到前线战士的热血豪情。
明蓁能感受到周围的目光,指下的节奏愈发得游刃有余。
明予婉亦是大喜,即兴唱道:“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明蓁心情亦是甚佳,与她相视一笑,将那些将士们的临战情绪把控得更好。
欢呼声一阵继一阵,飘出数米远。
明予晴本是觉得丢人,不好以不完美的形象在少帝面前蹦跶,遂先率人离开。
听到声音后,她的瞳仁剧颤,心被狠狠地揪住。
原来,六妹妹说的果然是大实话,她真的弹得不错。
只是,所有人都不信。她也以为六妹妹在说大话。
明予晴瞬间有种脸被人拉到地上踩的感觉。
更何况,踩她的人,还是她最看不上的六妹妹。
明予晴的肩膀耷拉下来,如同萎靡不振的雪莲花。
她的爱慕者们和狗腿子们见不得明予晴伤心,哒哒哒跑回去,想要将明蓁从琴前拉起来。
跑到少帝所在的水榭边,一只酒杯却蓦然朝她飞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周妙身上,酒水溅了她一身。
“谁啊?”周妙怒,欲要转眸训人。
一名内侍走出来,冷眼道:“几位小姐公子,你们挡到陛下的视线了。”
周妙方才的气势全无,抬眼看往水榭,见低垂的纱幔内,隐约有慕容辞的身影。
她心里暗想,帘子都没掀开,能看到什么?
但谁让丢她酒杯的是少帝,光是一个影就够唬人了。
周妙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往回退了数步,缩得和只鹌鹑一样。
明予晴也只能暗暗地咬着牙,将所有的不满都憋回去。
*
一曲奏罢,明蓁从琴前站起来,从众人仰慕的目光中走过。
清荷跑过来,一边帮明蓁擦汗,一边兴奋地说:“六郡主,陛下或许也是被你的琴声打动了,竟然拿酒杯砸了周大小姐。”
明蓁的脚步停下,唇瓣弯起,“哦,是吗?”
思考了大半天,她想到了应对那神经病少年的初步方法。
既然她曾在明同俨面前大放厥词,说了那些情深意重的话,那就将错就错好了。
想必,明同俨也会很乐意见到她去少帝面前刷好感。
明蓁当即给自己立了一个,一心爱恋少年帝王却求而不得的苦情人设。
如今就是轮到她施展拳脚的时候了。
少帝为什么扔酒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这件事。
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明蓁一转脚尖,来到少帝所在的水榭前。
面对森严的守卫,而是停在纱幔前,对着那道影,酝酿了一番情绪,用柔柔弱弱的声音道:“谢谢陛下护我。”
慕容辞的身影不为所动。
“陛下何时护你了。”水榭外的内侍诧异地盯着她,完全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明蓁缓缓地将周妙之事说了一遍,内侍顿觉好笑,直言道:“六郡主,你想太多了。”
明蓁的眼里却写着“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她厚着脸皮说:“这对陛下来说,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我总是要找机会报答的。”
内侍无奈道:“六郡主,真的是因为周小姐挡着陛下的视线了。”
明蓁保持笑容,缄默不语。
一只蝴蝶也只是轻轻扇了一下翅膀,彼岸却能刮起暴风雨。
她也不管慕容辞如何想,即是走人,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内侍无语地挑帘入内,将明蓁的话再重复一遍。
“谢我?”慕容辞半倚在水榭内的矮塌上,半阖眼帘,旁侧的内侍为他捶背理衣。
他摇晃着酒樽,将醇美的酒液送入口中,瞥了眼案几上一方浅紫面纱,慵懒地询问道:“人可还在?”
内侍:“走了。”
“这就走了。”慕容辞挥了挥手,让内侍将纱幔挑开,目光飘到亭外。
目之所及处,没有明蓁的身影。
慕容辞飘飘然,收回目光,面对的是满脸悲壮的明承烨。
明承烨是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
他拱手行礼,一字一句道:“陛下已经同微臣谈论了《庄子》、《魏书》、《大魏美男传》,想必需要安静地去思考,可否容微臣短暂离开?”
慕容辞从榻上翻身而下,随手扔掉酒樽,拍拍他的肩,“好,朕想起你们府里的小野猫长什么样了,正想跟你一起去找。”
明承烨:这祖宗还没忘啊!!!
*
明蓁想起接下去的计划,同明予婉散步,来到远离水榭的溪边。
等了良久,她等的那个人总算是出现了。
明蓁:企业级解读
感谢投出营业液的小天使:小天使呀2瓶;八月夜10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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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