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长发如瀑布铺撒在被子上、枕头上、他的手臂、他的脸庞,能闻到淡淡的暗香,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漂亮的如冰冷冷的宝石,想珍藏。
她不想看他的眼睛。
黑色短发凌乱的半遮半掩,没有遮掩他的俊美,碎发下的眼睛深邃的像黑濯石般,又像神秘黑洞瞬间将你吞噬,惊险、危险、想躲开。
一人冷漠,一人冰冷,视线凝视。
被窝里温暖的让人不想起来,滚热的温度熨烫的人浑身舒适,在冬日里清晨睡懒觉再是享受不过,如果不是她的头颈处还枕着人家胳膊的话。
张晓晓侧着躺着和黎希身面对面,
黎希见她目光看向她的右手,她的右手在他左手中,默了一默,“你睡着之后闭着眼睛对我挥拳。”
张晓晓:“……”
指控还没有停,黎希冷静无情:“你还踢我,十分用力。”
少女木着漂亮脸目光下移,雪白的大腿大咧咧的硬是以加塞的姿态混进一双结实有力的大长腿中,连被子都踢开了,三条长腿暴露在空气中,得亏得屋内温暖如春。
张晓晓:“……”
牺牲都这么大了,男主还对她没有好脸冷酷无情,女配就这么没有人权!
张晓晓面无表情抽出右手,拔出右腿,突然意识到有哪不对劲,手臂酸痛指尖都无力,腿脚如灌铅般沉重,浑身哪哪都痛,仿佛被车轮碾压而过。
黎希:“你昨天运动太过。”
张晓晓:“……”
当她天真少女什么都不懂!
她穿泳装的身体部位不疼!
张晓晓冷若冰霜离开男人的臂弯,起身坐起。
黎希随即掀被直起身坐起,一身睡衣凌.乱,领口松开露出肌理紧实的肌肤,一对锁骨精致漂亮。
张晓晓身上也穿着睡衣,领口松开,小V领微微大开险些变成深V领口,长发半遮半掩半遮在胸。
黎希神情淡定,下床脱掉睡衣,露出里面的贴身背心,手里拿着衬衣往身上穿。
背后传来少女清甜的声音:“黎希。”
黎希转身回头。
看见黎希睡衣里的贴身背心,一股陌生的情绪席卷全身,就像是把她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从身体里剥离一样,犹如挖心剥皮,那是女配原有的情绪,就因为她是女配,她就要承受男主不爱她,抛弃她,就算和她同床同枕也要保护清白,为女主守身如玉,当她是那么的饿不择食的坏女人吗!
不爱就不爱!
不属于她就不属于她!
为何一定要让她走剧情,不能放她离开!
“黎希”少女的声音更为清甜悦耳,伴随着美好的声音,一记铁拳无情的塞在他腹部,“我昨晚是这么运动的吗?”
楼上久久不见人下来。
楼下大厅精致的餐桌上被来来往往的佣人摆上稀粥、牛奶、小笼包、油条等早点摆满。
卢琳端着大家太太正房风度教育侄女:“绮绮吃饭就吃饭不要东张西望。”
像是踩了猫尾巴的卢含秀哪里坐的住,眼瞅着佣人们上完早点都离开,神情嫉妒又难受,“姑妈不疼绮绮了吗,为什么说好的不算数?”
卢含秀一夜都没睡好,妹妹怀孕了?
姑妈不是说好了,妹妹怀孕了,就让她给黎哥哥当姨太太吗?
卢含秀满是不解看着她姑妈摇着头质疑,“为什么?为什么妹妹都怀孕了,姑妈还不提让我当姨太太的事?”
她记得怀孕的女人是不能伺候男人的,昨晚不是应该让她去伺候黎哥哥的吗?
“为什么姑妈还要给妹妹喝牛奶?”
卢琳一脸大妇的无奈对着宠爱的侄女道:“绮绮你小很多事不懂,姑妈是真心为你打算,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听姑妈的就好。”
算算日子,晓晓和黎希同房只有十来天,她昨日那么说是为了能早日离开。
卢琳:“你妹妹能不能怀上还不确定呢,万一没怀上,姑妈不是很确定,在没有真正的确定前,必须让你妹妹先怀上孩子。”
张家有钱,黎家有权,张黎两家的婚约本就是长辈定下来的,门当户对。
卢家早年风光无限,如今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卢家的小姐像嫁给黎家身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替代张晓晓嫁人是不成的,只有张晓晓当了黎太太,给她表姐提为姨太太。
谁家老爷少爷不是房内女人无数,姐妹一起抱团方能在黎家站稳脚跟,这也是张家默许的,与其找外人,不如知根知底的卢家表小姐。
卢含秀从第一眼就喜欢上高大挺拔的黎家少爷。
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长身玉立俊美极了,她的心砰砰砰的跳的不能自己。
再一次见面,如玉公子换上一身军装,如出鞘的剑在日光下挥舞光芒万丈,她瞬间沉沦。
她想伸手摸他的脸,想抚摸他的眼睛,太好看了,她好喜欢,甚至她还想亲亲他,抱抱他,她到底要等多久!
那是她喜欢的人啊!
喜欢到骨血里的人,如今她只能看着妹妹睡在他床上,可以抱他,摸他,亲他,为他怀上孩子孕育子嗣,为什么她只能等!
卢含秀只觉得一股火在身体里烧,燃烧,剧烈的灼烧。
黎希的生活作息非常的有规律,平时这个时候早已下楼,低垂着眼睛手执着报纸翻看。
而如今早已过的那个点,已经过了好一会了,依然听不见黎希的脚步,看不见他的身影。
卢含秀忍了又忍,眼巴巴的瞅着楼梯上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的眼泪都要掉了下来,声音带着沙哑,“姑妈我好喜欢黎哥哥,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如果不能嫁给黎哥哥,我会死的。”
“如果黎哥哥不爱我,我也会死。”
“姑妈我受不了了,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煎熬了,为什么我要受这种苦?”
卢含秀是卢琳带在身边,一点一点看着小侄女长大的,打小这侄女就极为像她,和晓晓站在一起甚至比晓晓还要像她亲生的女儿,卢琳如何能不疼爱,见侄女为情所困的模样心疼死了。
安慰她侄女道,“放心,马上我们就要离开了,这里是黎公馆姑妈是客人,还做不了主,等到我们离开南京城到了北平,回到我们的家,姑妈就能给你做主,不会让你失望的。”
晓晓的性子她这个当妈的能不知道,还没过门就和男人睡了,以后过了门少不得心虚,怕人知道丢了脸,这把柄给侄女逮着还能怕晓晓以正房太太的身份欺负人,欺负谁也不敢欺负她表姐。
卢琳的眼中情绪复杂。
不知为什么打从晓晓出生,她就很难对女儿产生母爱,她所有的母爱之情都给了这个侄女。
姑妈也是妈,她疼爱侄女不行吗。
话是没毛病,不过这个想法再过大半个月就被打脸了,看见了亲女,卢琳怎么疼都疼不过,嫌弃晓晓这个名字给冒牌货给用了,缠着家里的老爷给亲生女儿重新换一个好名字。
有句话叫,有什么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卢琳计划的事情,也是张小丫计划的事,此时张晓晓的亲生母亲全家正跪在张晓晓养父的脚下浑身颤抖。
张母咬着牙浑身冒汗依然死死的挺着,“讲道理,大老爷,我家真没换您家亲闺女!”
这种事,死都不能认,一认全家都完了!
张母有底气也在于她当初的放弃,当初她舍了富贵,让她亲女在她这个小破家长大,又不是她换的孩子,她凭什么虚,“大老爷明鉴,当初妇人是在圣母玛利亚医院生的孩子,可是小妇人生了孩子,很快就走了,身旁只有一个姐姐大人孩子一起照顾着。”
“大老爷家富贵,夫人身边奴仆众多,又怎是一个乡下小妇人能接近的,甚至还成功的换了大老爷家的大小姐,这根本就不可能!”
张母以前没想明白的事,在看见大老爷身后带着一群强壮的保镖顿时一个机灵如醍醐灌顶。
是啊,她和她姐姐都是身份低位的人,能在圣母玛利亚医院生孩子教父怜惜她,她们怎么可能在奴仆众多的大老爷家偷到千金大小姐。
甚至在她成功的偷摸到大小姐之后,又因为恐惧她舍不得了,她害怕孩子长大模样不像那家人,要是被人看出来因此弄死了她的孩子怎么办?
张母抖了一个哆嗦。
谁又能知道,好好的养着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又给换了,这能怪她吗?
张小丫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亲爹。
张语绮居然没想到自己还可以重活一世,重生之后她立刻写了三封信,不久,她爹带着人出现了。
现在的她还叫张小丫,可谁能知道,她原本是书香门第家的千金大小姐。
“爹,您是我亲爹吗?”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张兴业一身绸缎布长衫,外面穿着黑色的貂毛大衣,比地主老爷还要矜贵大气,此时正站在茅草小屋的门口,望着门前跪着的一家贫民和站立在他对面的十几岁的小姑娘神色幽深。
清一色黑色高大威猛的汉子,将这个农家茅草房门口的空地占据满满的,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带着凶气,气势十足非常具有压迫力。
村子里的村民们被这场景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家里不敢伸头,生怕惹了贵人给家里遭难。
一身补丁累补丁的单薄袄子,小脸冻的通红的瘦弱小姑娘哪怕是看脸,都能知道她是他太太的亲生女儿,那张小脸太像了。
如果说他太太娘家侄女和他太太像了个六七成,这个小姑娘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他太太的缩小版。
张兴业看向那个应该是他闺女的少女,努力的放软语气,“你是我的女儿。”
张小丫哭着奔了过去,扑到她爹怀里,上一世第一次见爹的时候,她自卑的头都抬不起来,怯懦胆小上不得台面她爹都没嫌弃过她,她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爹,我好想你,我好想爹啊!”小姑娘哭的眼睛都红了。
跪在地上的一家衣衫打着补丁的老小全部神色巨变,极力攥紧着拳头。
哪怕是乡下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在他们家都当成宝,家里疼爱的女儿(妹妹)只见一面就扑到别人怀里,倾诉想念,这让当她是家人,养育她长大的一家子情何以堪。
张兴业也不嫌女儿一身的脏污,大约真的血脉相连,他对少女有一种父女连心的感觉,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脑袋满是心疼,“乖,别怕,以后有爹,爹疼你。”
如果是上一世,张小丫真的是哭的不能自己,眼泪鼻涕满面狼狈不堪,这一世的她哭的有些刻意,弱弱的带着气音,让自己显得很可怜,好凄惨又不至于形象太丑。
她还记得一件事。
上一世的她,被爹寻到之后,立刻就抛弃了这一家人,高高兴兴跟着爹走了。
回到新家之后,她因此也被人言论讨伐,说她不善良心太狠,人家把她当女儿养了十六年,捡到富贵爹立刻抛弃全家,十六年啊,十六年的感情啊,说遗忘就遗忘,真是见了富贵,什么都不管了,这样的人品行太渣,富贵圈子的人都瞧她不起。
反而是那个下贱的假货,认认真真和家人相聚不嫌弃他们贫穷土气,被赞不愧是良好教养家庭长大的孩子品行上佳。
张小丫抬起泪水涟涟的小脸怯怯的说:“爹,女儿求您一件事。”
张兴业摸着瘦骨伶仃的亲闺女心疼难受之极,温和答应道:“说吧,不论是什么是,只要是乖女儿求的,爹都答应你。”
张小丫转头看向跪在她爹面前低头俯身的一家人,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求爹把我爹娘兄弟都带走好吗,女儿和他们生活了十六年,养育之恩难以忘记,希望爹能带上他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