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入了狱, 嫁妆自然就带不走了,尽数留在蒋家。蒋郎君也兑现了承诺,把奴抬了妾, 好生娇养着, 但奴心里头到底还是不安……”
听完她的口述,众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被堵住嘴的蒋彪“呜呜”挣扎, 贺倪直接选择无视, 命人重新录了证词给春娟签字画押。
确认无误后, 他示意衙役把蒋彪嘴里的东西取了。
蒋彪破口大骂:“小贱人, 吃里爬外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眼见他就要扑了上去,衙役忙把他拉住。
春娟恐慌地往另一边爬,哭求道:“奴已经如实招了,求京兆救救奴。”
贺倪斥责道:“蒋彪, 公堂之上休得放肆!”
蒋彪辩解道:“京兆, 我冤枉啊!春娟胡说八道,纯属诬陷, 还请京兆明察!”
林秋曼冷颜道:“蒋郎君, 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吧。”
门口的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道:“这等卑鄙无耻的下三滥,定不能饶了他!”
“是啊,堂堂男儿竟然图谋女方嫁妆, 也太不要脸了。”
“无耻下作, 比那畜生还不如。”
七嘴八舌的议论听得蒋彪火冒三丈。
贺倪拍惊堂木道:“肃静!肃静!”
议论声小了下来, 贺倪问道:“蒋彪,春娟所言可属实?”
蒋彪激烈辩驳道:“春娟信口雌黄,自己贪图富贵勾引我, 我色令智昏上了她的当,全然不知她的歹毒心肠,请京兆明察!”
春娟急了,大声道:“蒋彪你莫要不承认,若非你背后作祟,以利益为饵,奴怎敢对娘子不利?!”
蒋彪指着她愤愤道:“你这卖主求荣的贱人,自己忌妒袁娘子,故意勾引我,栽赃她与彭阿牛私通,如今事发,却推到我的头上来,我岂能依你!”
林秋曼凛然质问:“蒋彪,我且问你,袁娘子入狱后她的嫁妆何在?!”
蒋彪被这声质问震住了。
林秋曼怒目道:“倘若春娟当初贪图主母之位,何故要等到四年才来勾引你,她构陷袁娘子,若非是你给了好处,又何故造下这桩孽来?!”
蒋彪:“你哪来的狗东西,莫要血口喷人!”
林秋曼指着他道:“今日我林二娘就是来送你下地狱的!”又道,“袁娘子堂堂主母,有嫁妆傍身,岂看得上彭阿牛这等粗使下奴?若非你怂恿春娟作祟,事后又何故抬她作妾,还丫鬟婆子伺候?”
蒋彪一时语塞。
林秋曼道:“京兆,若说春娟为了一己私欲陷害袁娘子私通,事成之后蒋彪被蒙在鼓里抬她作妾,好吃好喝供养着,奴是万万不信的!”
春娟也道:“奴没有那个胆子,娘子昏迷后,奴一介弱女子根本就没法把她弄到柴房的。”
蒋彪强词夺理,“定是你与那彭阿牛联合起来。”
春娟气得语无伦次,“你莫要狡辩,明明是你亲自把娘子抱去柴房的!”
贺倪:“传彭阿牛!”
彭阿牛被带上堂来。
贺倪问道:“彭阿牛,我且问你,袁氏在柴房里时可是清醒的?”
彭阿牛摇头。
“你可知她为何躺在柴房里?”
彭阿牛还是摇头。
贺倪办事向来干脆,看向蒋彪,命令道:“来啊,上刑。”
蒋彪大惊,“京兆,我冤枉!”
贺倪威严道:“冤不冤枉,先打了再说。”
衙役搬来长凳,几人不由分说把蒋彪按到上面,贺倪冷冷道:“蒋彪,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蒋彪嘴硬道:“京兆屈打成招,我不服!”
贺倪:“打!”
一棍杀威棒打落下去,只听“啪”的一声,蒋彪哎呀惨呼,瞧得林秋曼等人惊心。
又一板子落了下去,本以为那家伙骨头硬,结果才打了三板子就受不住了,开始求饶,涨红着脸道:“京兆别打了,我招!我招!”
贺倪:“可是屈打成招?”
“不是!不是!”
衙役这才把他放了下来,蒋彪痛苦地捂住屁股跪到地上,全然没有方才的放肆,哭丧着脸道:“我招,我都招。”
挨了板子吃了亏,他只得将实情如实招来,跟春娟的说法差不多。
录了口供证词,贺倪仔细查看一番,确认无误后,进行判决。
去年东县府衙审判下来的是私通,袁氏是承担了一半责任的。
如今事情水落石出,彭阿牛作为蒋家家奴,却见色起意奸污了自家主母,性质非常恶劣。
贺倪重新定了彭阿牛的罪,把去年判下来的三十大板和两年流徒改判成了死刑。
但凡经过京兆府证据确凿的案犯,皆可以当堂判死刑,而不需要逐级上诉。
围观百姓连声叫好。
彭阿牛面如土色地瘫软在地上,任由衙役拖了下去。
春娟构陷袁世兰,根据《陈律》被判了三十大板加一年徒刑。
蒋彪则是三十大板加两年徒刑,并勒令归还袁世兰嫁妆,判二人义绝,彻底断了两人的夫妻关系。
袁世兰被当堂释放。
百姓连声叫好,纷纷称赞京兆是青天大老爷。
判词拿下来后,贺倪做了个退堂的手势,林秋曼激动道:“多谢京兆明察!”
贺倪看她不顺眼,临走前冲她招手道:“林二娘你过来。”
林秋曼屁颠屁颠地跑了上前。
贺倪有意捉弄她,意味深长道:“上回姜氏案,你在晋王跟前吹枕边风,这回是不是也得替我美言几句?”
林秋曼干笑两声,忽悠道:“京兆英明神武,自然是要赞扬的。”
贺倪冷哼一声,暗搓搓地露出一副“我就等着看你翻车”的小眼神儿。
退堂后众人陆续散去,袁世兰热泪盈眶,朝林秋曼磕头道谢。
林秋曼赶忙扶她起身,笑盈盈道:“你要谢就谢王大娘和小召,若非他二人,你指不定还在里头受罪。”
在狱里吃尽苦头,袁娘子的身子异常虚弱,莲心进来搀扶她出去。
外头阳光炙热,强烈的光线照射到脸上,她忙用手遮挡,颇不适应。
哑巴小召激动地跑了上前,跟自家主子磕了几个头。
袁娘子扶他起身,已是热泪连连。
小召又跟林秋曼磕头致谢,林秋曼道:“快起来!”
没散去的百姓见此情形,纷纷夸赞道:“林二娘一副侠义心肠,顶好的小娘子!”
林秋曼开怀道:“过奖过奖,能让袁娘子沉冤昭雪,也不枉我抛头露面跑了这趟。”
众人见她明眸皓齿,说话豁达,又不拘小节,很得一番好感。
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称赞道:“二娘当真不一般,明明是官家娘子,却不计较我等三教九流之辈,可比那圣贤之人好上百倍!”
“是啊,小娘子一副热心肠,有人情味儿,外头不知泼了你多少脏水,今日一见,这般好的娘子,定是他们嫉妒你。”
先前王大娘有事耽搁了,现在才匆匆赶来,得知判词,不由得喜笑颜开,猛拍大腿道:“我就说,只要小娘子出马,这事必定是成了的!”
林秋曼摆手道:“王娘子莫要拍我马屁,现下袁娘子体虚,你先接她回去好生安顿,至于嫁妆的事情,官府会催办的,你们就安心等着吧。”
袁娘子感激道:“二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那嫁妆我愿全权赠与二娘做酬劳。”
林秋曼斜睨她道:“你是不是傻,一个女郎家,没有钱银傍身怎么过日子。我林二娘好歹是士族娘子,倒不缺你那点钱财,自个儿收着,往后余生还长着呢,他日再嫁生子养家要花不少钱哩。”
听了这番话,旁人纷纷笑了起来。
有人打趣道:“二娘倒是个实在人儿。”
林秋曼感叹道:“挣钱不容易啊,我虽出身士族,却也知道柴米油盐的不易,更何况是无依无靠的女郎家。我与袁娘子皆是女儿身,方知对方的难处,既然仗义出手,哪能贪那点小便宜。”
“二娘真是性情中人,通情理,讲道义,实在难得!”
“你们可莫要夸赞了,再夸赞我可要当真了。”
众人被她的风趣逗乐了,一行人又细说了阵子,林秋曼才和王大娘分道而去。
回家的路上她偷着乐,莲心故意调侃道:“平日里小娘子爱财如命,今日怎么还大方起来了,那袁娘子的嫁妆可不少呢。”
林秋曼冲她摇食指,“这你就不懂了,你没听见那些人是怎么称赞我的吗,一副侠义心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比那圣人还要好上百倍!”
“这些称赞都是虚的,银子到手才是实在的。”
“非也,我今日替袁娘子打赢了官司落了个好名声,他日自有娘子会找上门来,到时候还缺这点银子不成。”
莲心啧啧两声。
之前林秋曼在姜氏案上栽了跟斗,事业心受挫,这回成功替袁娘子沉冤昭雪,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愈发坚定了她的职业规划。
回到朱家院,她心情大好地吩咐张氏去醉霄楼定一桌饭食,打算好好犒劳家奴们。那日在华岩寺装神弄鬼可费了不少精力,虽然最后失败了,好歹结果是好的。
莲心笑道:“小娘子一厘钱没挣,还倒贴呢。”
林秋曼:“大家都辛苦了,图个高兴。”
晚上主仆们在院子里摆了两张,大家聚在一起吃喝,说起那日装神弄鬼的经历,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林秋曼一高兴,也多喝了两杯,尽兴道:“往后大家可要努力啊,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挣了钱天天胡吃海喝都可以!”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