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的天使 第62章 落羽的天使

“如果我的死亡可以唤醒你的话，那我算死得其所，这一辈子搭在了你的身上也不算白费。”

“我的家乡在中心区，我想回家。”

“你要是能清醒过来的话，就代我回家去看看吧，看看我的父母是否健康，是否成功挺过了这次丧尸危机，要是你能和他们相识的话，就当他们是你的父母吧。”

“这算是我的一门私心，你要是真心爱我，就帮帮我……”

……

这些话语带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逐字逐句地进入了田玫的耳中。

那听起来像是姜文羽的声音，她记得大概几分钟之前，他们还在一起赏月，然后她不知道自己是听见了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竟然在姜文羽的怀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那未免也太羞耻了吧？！田玫几乎可以料想到自己醒来后，面对姜文羽时通红的脸了！她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却意外觉得这一觉睡得实在是不舒服，一醒来头晕眼花的。

田玫仰头望向那轮明月，星空在一片眩晕中被搅得混乱异常，只有这轮月亮还是那样的皎洁明亮。

“姜文羽…这月亮亮得都要把眼睛给我晃了，今天真不该听你的出来看月亮……”

田玫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脑袋竭力稳住自己的思想，她伸手往旁边摸了摸，但除了空气之外她什么都没摸到，这才迫不得己地扭头往身旁看去。

还是什么都没有。

但她的余光下方却莫名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不好的猜测隐隐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但这时的她并未觉得这猜测是有可能实现的。

田玫不安地低头看去，地上趴着一位成年男性，身形极似姜文羽，甚至连穿着打扮的风格都和他一样，但他的面部朝下，所以并没法看出来他是……

几毫秒过后，田玫看出来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忙蹲下身去摸他的气息，“姜文羽！”她惊慌地大叫着，将手指贴在他的脖子上，细细感受着他的脉搏。

响亮而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入了田玫的脑中，可这是她自己的心跳！在现在这种不够平静的状态下，她根本没法感受出他的状态如何。

田玫无奈地挪开了手指，却意外看见了他脖子上沾染的点点血迹。起初，她以为这是姜文羽脖子上流出的血，可那与手指尖相配的形状让她不得不相信——这是她手上的血……

她颤抖着翻开手掌，沾满鲜红血液的手霎时间闯进了她眼中。

田玫的喉中下意识地挤出几声求救般的呻吟，眼神往下落去，她终于看见了那滩宽阔得出奇的血泊，这种出血量得是放干了一整个人的血才能有的吧……

而这血泊恰好就在姜文羽的身下…他的肚子上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自己的血手，姜文羽肚上的血洞，听不出的脉搏声，指尖传来的如尸体般的冰凉……如此的种种，都在田玫的脑中隐隐地构成了一副画面。

姜文羽死前的画面。

田玫瘫坐在地上，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步，但一看到姜文羽那狼狈的惨象，她便又急忙爬到他的身边，想将他整个人都翻过来。

可就在她看见姜文羽的那张熟悉的脸时，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切，她亲手酿造的那一切，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是她把姜文羽的肚子捅了个对穿…是她不留情面地将他求救的手一脚踹开……他死前还想着用自己的控制能力来让她醒来，可懦弱的无情的残酷的她，把他最后一丝生的希望给掐灭了。

她是个杀了自己爱人的杀人凶手！

田玫将手撑在姜文羽的身两侧，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以前她也经常这样干过，姜文羽的怀抱温和而有安全感，只要一贴在他的心口，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会顿时烟消云散，好像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现在她也感觉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姜文羽的胸膛已经开始渐渐发硬，原本丧尸的体温就低，现在的他更是冰冷如一块冰砖一般，他的胸膛内什么声音都没有，好像是空荡荡的一般，整个世界都很安静，田玫没有如愿以偿地听见他的心跳声，于是整个世界都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泪水润湿了姜文羽胸前的衣服，田玫缓慢地起了身，又再次俯了下去，将自己的嘴唇贴在姜文羽的唇上。

一股死气。

田玫仰身大喊了一声，然后毅然决然地将手指对准了自己的肚子，狠狠地捅了进去。

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颤抖着手指拔了出来，然后又换了一个位置捅了进去。

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刚捅出的伤口在几秒内便止了血，然后奇迹般地恢复，田玫本想用一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可为什么自己的恢复力就那么强？！

泪珠从她的眼眶滑落，这次她将手指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右侧。

她毕竟也杀了那么多的丧尸了，丧尸的致命点在哪里她是一清二楚，只要破坏了大脑，再怎么强大的丧尸也会瞬间毙命。

只是没办法和姜文羽用相同的办法离开人世了……

田玫紧紧闭上了眼睛，右手猛地往自己脑袋的方向插去。

“你就打算这样自己死了？”田玫的耳边忽地出现了一个女声。

那个声音柔软而冷静，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竟使她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

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女缓慢地降落在她的面前，她的双臂上扬着，动作很轻巧，田玫第一眼看去，竟将她看作了一只巨大的黑色蝴蝶。

少女的兜帽轻轻滑落，露出了藏匿于其中的一张柔和清秀的脸，那张脸上不带有任何表情，银灰色的眼睛比头顶的那一轮月亮更加夺目，但田玫敏锐地从少女的脸上察觉出了一丝哀伤。

田玫盯着她的脸忽然愣了愣，一年前的模糊记忆冲入她的脑中，她迟疑地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少女轻声笑道：“你是说一个月前在弱爱酒吧里？”

她勉强能想起一个月前在七酒区时候的事情，对面前这位少女也勉强有些印象，但她摇了摇头，“不是…还要再之前的时候，那个时候丧尸还没有出现，那个时候我的病也还没好……”

“在中心区，你请我和我的弟弟吃了一根糖葫芦……”

少女微微歪了歪头，笑而不语。

田玫一看到她这反应便明白了，只是面前这位忧郁冷静的少女实在是变化太大了，她很难将她和从前那位扎着马尾辫的活泼女孩联系在一起。

“你的变化…好大……”她开口喃喃地道。

“你的变化也很大。”少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另一手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覆在了田玫的脑袋上，她的速度极快，恐怕比柏玲姐的速度还要快上好几倍。

“我之前看你挺乐观的，怎么现在还想着要去死了呢？”少女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银灰色的眼眸里闪着警惕的光，田玫企图用来杀死自己的那只手被少女牢牢抓住，虽然她的力气不如明柔姐的那般大，但也使田玫无法挣脱。

而且自当少女的手搭在田玫的头上时，她便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给她施展了什么法术一般令她保持镇静。

不过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同以往姜文羽在她身上施展控制能力时一样……

“你也有控制的能力？”田玫眯着眼，轻声问道。

“是呀，我可是综合型。”

田玫轻笑了一下，“又说什么控制型啊综合型的，你也是研究院里的人吗？不过…你的控制能力比…姜文羽的可要厉害多了……”她说着，扭头便向躺在地上的姜文羽望去，嘴角的微笑瞬时间便瘪成了痛苦的扭曲，“他的死是我害的…你不必拦着我，反正我对你也没什么用处吧……”

她说着，又拿起了另一只手要举到头边，也被那少女在一瞬间内一把抓住，这样，田玫的两只手都被她抓住

了。

“这还是你的明柔姐教我的本事…挺好用的……”少女笑了笑。

她接着说道：“而且啊，谁说你对我没有好处了，你是劣尸，是我所属的研究院所要保护的对象，我的任务便是要将你这样的劣尸带回去。我从前犯了很多的错误，杀了很多不该死的人，现在，该是我赎罪的时候了……”

田玫别过了头，垂着眼一言不发。

“旁边那位是你的爱人吧？对不起，我晚来了一步，要是我早点赶到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田玫紧紧地闭着眼睛，好像这样对方就看不见自己的痛苦了一样，她咬着牙道：“你在和我争什么错？我杀死了姜文羽！是我杀了他！我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的！”她说着，微微睁开着的眼中又溢出滚滚泪水。

少女望着面前这位美丽到极致的女孩，眸中眼波流转，似有不甘又似有悲哀，她没能及时赶到来拯救姜文羽，就是折断了田玫渴望生存的翅膀，没了羽翼的天使是没办法再飞翔的，她累积的罪孽够多了，现在便是她赎罪的时候。

少女干脆地放开了她的手，将她的脸掰正到可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田玫盯着她那银灰色的细长眼睛，一时间有些惊讶。

“我很认真地跟你讲，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将你和你的爱人带回去，你想知道你和你的爱人究竟是怎么样的生物吗？想知道是什么东西造就了你们现在的悲剧吗？！”少女忽地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姜文羽，“据我所知，他是在多月前的一个夜晚被我们的一位研究人员绑来的，那位被称作小徐的研究员在他身上做了实验，才将他变成了一个如丧尸般的怪物。”

“你不想知道姜文羽到底是什么吗？”

听到小徐和姜文羽二人的名字，田玫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

姜文羽大概是被人为制造的丧尸，而制造他的便是那死在田应材手里的小徐……可丧尸究竟是什么？她和姜文羽究竟是什么？她好想知道……

田玫微微张开了嘴，却欲言又止。

忽然，她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是她和姜文羽还待在七酒区里的时候，姜文羽望着在院子里照料玫瑰的田玫，忽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田玫应声转头望去，却见姜文羽站在太阳底下，正举着胳膊细细观察着自己，他喃喃地问道：“喂田玫你说，我们丧尸到底算是个什么生物呢？不是人也不是尸体，我们到底是什么呢？”

她怔怔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她也并不是没思考过，作为丧尸的他们的身上满是疑团，为什么他们死了一次之后还可以像生人般存活，为什么他们和其他的丧尸不一样，能说话可以吃正常的食物，为什么他们可以拥有奇迹般的能力……

田玫又转头望向旅馆内路过的柏玲和明柔姐她们，而且这世上的特殊丧尸不止他们两个，这些究竟是为什么，她没办法得出一个确切的说法……

“田玫，我想好了！”姜文羽忽然又出声道。

他的脸上饱含着柔情和笑意，“等丧尸危机过去了，我们一起去寻找真相吧！有关于丧尸的种种，有关于我们的全部，我们一起去找到答案！”

……

那时的田玫根本想不到他们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的，她扭头盯着姜文羽安详的脸庞，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般，只要唤一声就会醒来。

她小心地爬到他的身边坐下，将他环抱进了自己的怀中。

“怎么样？和我一起回去吧，我能告诉你所有事情的真相。”少女试探性地问道。

田玫闭着眼紧紧抱着姜文羽，沉默了许久，少女见状还想开口劝说，却听见了对方的回答。

姜文羽生前给她托付了很多事情，她若是就这么死了，带着这些可怜的托付去地下找到姜文羽的话，这未免也太不负责任……

她轻声答道：“我同意。”她睁开了满含着悲伤的眼睛，“我同意和你一起回去，我要替他，找出所有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