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的天使 第54章 破败

在田玫的印象中，夜晚的七酒区总是一副灯红酒绿的景象，处处张挂着的会发出七彩光芒的灯光招牌，顺着所有建筑物的边缘，如星光般的点点灯光会缀满在其上，勾勒出酒吧、夜店等建筑的外形，七酒区那诱人的光彩会为夜空染上一层不属于它的色彩，可如今七酒区顶上的那片夜空，却是黯淡无光，充斥着生命凋零的死气。

她喜欢的七酒区变得破败了。

倒塌的墙体，损坏的招牌，以及被洒满血液的路面，真可谓是触目惊心，田玫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出现的要么是受了重伤的同伴，要么就是朝她张着血盆大口的田应材。

她趴在床边，眼中带泪地望向躺在床上的黄毛。

他浑身都缠满了绷带，尤其是肚子上的绷带还隐隐渗着他的鲜血，黄毛的右腿被固定了石膏，他刚刚接受了七酒区医院的治疗，此时正躺在重症病房内疗养。

黄毛的身体干巴得都有些发瘪，他虽然还很虚弱，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来看着田玫，说道：“你这么担心我，我都要旧情复燃了，好不容易放下对你的这段感情的呢……”

“对呀对呀！田玫姑娘，你就不要担心我们的小老大了，他身体硬朗着呢！”邻床同样受了伤正在休养的一位男打手附和地大喊着。

站在黄毛床边的姜文羽闻声望了过去，是个紫头发的少年，相较于黄毛来说，他的伤势似乎要轻上许多，所以才能这么有活力吧…不过在经历了这种事情之后竟还能保持如此良好的心态，倒也是乐观……

谁想田玫却是有些痛心地大喊道：“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没拦住我的哥哥，你们不至于受到这样的伤害……”她喊罢，无力地趴在床沿边痛哭起来。

姜文羽看着她那因痛苦而剧烈颤抖着的身体，有些不忍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轻声道：“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说罢，他紧紧拥抱了她一下，便推门而去。

他在门口顿了顿脚步，身后田玫的哭喊声仍旧在房内萦绕着，他咬了咬牙齿，便继续往医院走廊的一侧走去。

他要去的是那位弱爱酒吧的酒保所在的病房，听说他伤得不轻，谢明柔应该会在那里。

姜文羽站在病房前刚想伸手推开门，却突然听见了从里面传出来的谢明柔的声音，她听起来竟然像是在哭……

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推开了病房门，这是间装修很简约但舒适的单人病房，通体洁白，只有米黄色的床单和一盆一人高的绿植为其增添了一点颜色。

昏睡着的酒保小哥躺在病床上，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病号服，这还是姜文羽头一次看见他穿除了酒保制服外的衣服，而谢明柔穿着素白的长裙，坐在病床前握着酒保小哥的手，眼眶似有些微红。

她听见了推门而入的声响，转过头来望向姜文羽，像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般地擦了擦眼睛，淡然地问道： “是有什么事吗？”

姜文羽欲言又止地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咬牙开口了，“明柔姐…我不想让田玫再待在七酒区了，我可以…把她送回东区吗？”说罢，他有些不忍地别过了头，躲避着谢明柔的视线。

她凝视了他一会儿，开口道：“你也觉得七酒区太危险了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她又转向酒保，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来，“他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我甚至也动过把大家送去别的地方的想法，但七酒区才是他们的家。你想把田玫送回去我自然不会说什么，我当时就说过了，七酒区你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但你就这么坦然地决定了，有问过田玫的意见吗？”

姜文羽愣了愣，“没有。”

“那你就应该去问问她的意见，她大概是不希望受到别人过多的保护的。”

“所以我才来跟你说这件事！”姜文羽大叫道，忽然觉得在病房中大喊大叫实属是一个不好的行为，便又放轻了声音道，“她肯定是不愿意回去的…但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能再勉强自己了，我劝不动她，但你应该可以……”

田玫小时候得过那种奇怪的病症，这她是知道的，而且在之前小徐强行绑走田玫的时候，她也亲眼看见过田玫犯病时的样子，那可真是令人心痛，难道她受了刺激，现在又……

谢明柔感到有些不对劲地皱了皱眉，松开了酒保的手，起身一边向门外走，一边道：“我跟你去看看她的情况。”

二人来到黄毛所在的病房内，却并未看见田玫的身影，姜文羽慌忙问道：“田玫呢？她去哪里了？！”

黄毛有些诧异地答道：“田玫去看望章长阳他们了吧，我听她说是这样的……”

谢明柔摁住了姜文羽的肩膀，冷静道：“别着急，见黄毛小子那样，田玫应该是跟他们报备过才走的，不至于出什么事情，我们去章长阳那就行了。”

她那张冷静的脸上毫无一丝波澜，听到她的分析之后，姜文羽这才略微放心了一些，可从门外突然传来的一声尖叫却又打破了这份平静。

病房内的四人齐齐往门外转头看去，他们听出了那是田玫的尖叫声，紧随而来的便是罗裳和章长阳慌乱的声音。

田玫出事了！

姜文羽和谢明柔拔腿就往声音来源处跑去，几秒之后，他们在一间宽大的病房前缓缓挺住了脚步，病房的门没有关，大开着使二人可以清楚地知道病房内的场景，以及罗裳章长阳两人的声音。

“你别坐在地上了！地上凉，你等下别生病了！”罗裳慌忙地想将瘫坐在地上哭泣的田玫拉起来，却根本拗不过她。

“对呀田玫，你听罗裳的话，别…嘶——”章长阳肚子上的绷带还没绑好，便想下床一起来扶田玫，却扯到了伤口疼得脸色发白。

田玫则是双手捂着脸痛哭着，浑身颤抖的剧烈程度就像是一台临近损坏的机器，破损而濒临崩溃。

姜文羽低声惊叫一声，忙冲进病房跪在田玫身边，尽自己最大努力用了控制的能力，却还是起不到任何作用，连忙扭头向罗裳问道：“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刺激性的东西？！”

罗裳指了指捂着伤口龇牙咧嘴的章长阳，声音颤抖地道：“她…田玫姑娘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给章长阳换药…她应该是看见了他伤口上的血什么的……”

姜文羽将田玫紧紧抱在怀中，她身体颤抖的频率已经算是不正常了，甚至还在发冷……他闭上眼，似是不愿意面对田玫可能再次失控的事实，轻声地问道：“只看到了血吗？没再看见别的了吧……”

罗裳忙摇头道：“没有了！我们以为田玫经历过那么战斗，应该不会再被血刺激到的，但怎么还会这样……”

“对不起姜文羽…我们也对不起田玫……”章长阳捂着肚子，用气音勉强地说道。

姜文羽睁开眼，眼中带着些泪光，“是我们对不起你们了，吓到你们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田玫搂得更紧了些。

“怎么会怎么会！”罗裳摆着手急忙解释道，“我们早就听说过田玫的这个事情，只是头一次见到，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已……”

沉默了许久的谢明柔拍了拍罗裳的肩，又转向姜文羽低声道：“先别待在这里了吧，让病人好好休息，我们把田玫带出去说话。”

姜文羽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将田玫小心地抱起向病房外走去，谢明柔向罗裳二人示意了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便跟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

病房外，姜文羽在靠墙的连椅上将田玫放下，随后坐在了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田玫蜷缩着身子，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将自己的脑袋缩在怀里，如同一只正在担惊受怕的小鸟般抽泣着……

他咬了咬牙，冲她开口道：“田玫…你不要害怕，听我说…你愿不愿意回到东区，那里没有田应材，小徐也死了，他们再也烦不到你了，你会很安全的……”

听到这话，田玫剧烈颤抖着的身体忽然就停止了颤抖，许久，她闷着声音说道：“你觉得…我在惹了一大堆事情后马上回家，这算不算是逃兵？”

谢明柔干脆地替姜文羽回答了：“为什么你会觉得你是逃兵，你帮助我们打了一个很漂亮的仗，现在是你该退伍回家的时候了。”

“可是……”田玫声音颤抖地道，“如果不是我招来田应材的话，如果不是我被小徐盯上了的话，七酒区就不会遭到这样的攻击了……”

“我做了太多错事了，如果不是我的话，黄毛、章长阳，大家都不会受伤，这次袭击根本不会发生！究其根本，都是我的错……”

谢明柔叹了口气，“这次小徐盯上的是我，田玫你倒是想想看呀，早在你还在东区的时候，小徐就带着田应材来过我们七酒区了，这又怎么算得上是你的错？你说对不对？”

“对呀田玫！”姜文羽应和道，“说实话，在我们和小徐带来的那一大帮丧尸战斗的时候，要不是你打得那么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们！”

“所以田玫，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现在就去休息吧！”他大喊道。

田玫扭过了身，将蜷缩着侧躺在椅上的姿势换成了平躺，盯着他道：“你说的倒是好听，我一点都不赞同你说的话…闻峰哥说你最会花言巧语哄骗女性了……”

见到她这副模样，姜文羽知道她恢复过来了一些，便放心了一些地笑道：“你别听那小子胡说，你可是我的初恋。”

田玫破涕而笑，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掉下了几滴含了许久的眼泪，“真的假的，那我倒算是荣幸了……”

“那你就算是答应了哦！”姜文羽又笑了一阵，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过我打算不回去了，我想留在这里帮些忙，照顾照顾伤员什么的……你一个人回去的话，能接受吗？”

田玫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谢明柔听闻此言笑道：“你竟然还愿意留下来帮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你在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是这种热心肠好不好！”姜文羽抬起头抱怨似地说道。

他抱怨的表情并没有持续多久，转而换成了一副欣慰的笑容，田玫能够答应真是太好了，她这种精神状态实在是太不稳定，回东区疗养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只是七酒区是对他们有恩的地方，两个人要是都这么袖手旁观似地走了，他的良心会说不过去，可惜了，自己不能跟她一起回去，倒是对不起她了……

姜文羽想着，又将视线拉回到田玫身上，望着她兀自笑了笑。

田玫见他那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他仍旧微笑着，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看你，我肯定要想死你了。”

闻言田玫的脸上红了红，忙扭过了头不想让他们看见。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每天都会打，你要是不接的话就等着我回这里来找你吧！”她别扭地小声说道。

“我会接的，不管我在做什么，不管是白天还是深夜，我都会接的。”姜文羽说道。

闻言田玫小心地瞟了他几眼，却见他说这话时是极其认真的模样，不禁就笑了出来，心里好似有一股暖流。有了这份承诺，她倒是确实不相信蒋闻峰所说的有关于他花言巧语的话了。

于是，田玫孤身回到了东区，而姜文羽仍旧留在七酒区，为那里的重建工作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东佳林国不大，东区与南区之间相隔也不到百里，但仅仅这么点的距离，也承受不住二人对彼此深厚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