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 第43章 辞颜而去

“师尊，我想不明白。”

风清雪求助的看向江让尘。

江让尘知道，风清雪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想，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直面真相的。

“没事，不明白就算了。”

没必要给他太大压力，压迫感太强只会适得其反。

“那师尊，你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当然有啊，只是，我也不愿去想，所以我才没有强迫你啊。”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很清楚的知道了叶雨濯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没有一个人往那方面想，也没有人愿意往那方面想。

二人看天色不早了，干脆一起回落雪峰。

落雪峰外围了不少外来弟子，都在排队拿斗篷准备进去，只为一睹美人之峰内部的光景。

风清雪和江让尘走了小路进去，峰内果然已经有不少人进来了，但好在都很老实，乖乖的坐在凉亭里小心翼翼的看着路过的落雪弟子。

“师尊，我有些好奇，蓝雨说的神位是什么？”

江让尘一愣，他以为风青雪不记得这几句对话了，毕竟那听起来真的很像是玩笑。

“我要是说我曾经拿到过神格，但是我没要，我放弃了，你信吗？”

江让尘语气轻佻，任谁听了都觉得只是一句玩笑，风清雪也这样认为，甚至还以因为江璃又逗他，赌气的哼了一声，加快脚步走了，只留江让尘在后面说着——

“我说的可是实话啊！”

江让尘低声喃喃道：“大实话怎么就不信呢？”

风清雪回来发现风蓝雨并没有回房间，也没了睡意，打上灯笼去藏书阁看书。

穿梭在书架中，风清雪眼尖的找到了一本非常厚实的，关于时间的书，随意翻了下目录，其中一行让风清雪无比在意。

“时间，时间掌管记忆。”

根本看不懂这个目录描述了什么，所以风清雪才好奇，便寻着目录翻到那一章，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俗话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记忆不会骗人，而时间掌管记忆，时间可以让人遗忘记忆，但那些记忆是存在过的，也就会被记载在时间长河之中，是有迹可循的。

当你在长河中捡起一颗星星，可能你捡起的并不是一颗星星，而是一段被遗忘的，弥足珍贵的记忆，碾碎他，便可以见证这被遗忘的记忆。

当你有能力见证他人的记忆，说明你对时间的研究已经入门了，为接下来的时空穿梭与折跃，打下坚实的基础……

风清雪拿着笔，记录了几段有用的话。

“时间掌管记忆”

“哪怕是被遗忘的记忆，也能在长河中找到。”

风清雪和上书，在登记册上写下记录，带着书和纸离开了。

他要去找秦秋。

“你是说，想要我去窥探仙尊的记忆，并用留影石记录下来？”

秦秋被风清雪单独叫出来了，他刚才在和江俞鸿一起下棋。

“对。”

“那你可知，窥探他人记忆，很容易被察觉，而且，修为越高，对我的损伤越大？”

他可是刚刚达到可以进入长河的程度，就让他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那你要到什么修为才可以看。”

“至少大仙师，而我现在只是仙师中五段。”

“你等我想想。”

“没关系，你慢慢想，我随时在。”

说着，秦秋回到宫殿内，继续和江俞鸿下棋。

在自己的宫殿内，风清雪面前放着两样东西。一个是在藏书阁借过来的书，还有一个是还剩下大半瓶的天池水。

他有能力让秦秋直接到达大仙师阶段，但是，窥探江让尘的记忆，如果让江让尘知道了，他会不会被逐出师门啊？

江让尘身上牵扯的东西太多太多，看了他的记忆，那么大部分的谜团都能解开，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江让尘闭口不提的事情，他擅自去看，真的没问题吗？

风清雪纠结了一整个时辰，直到熬不住睡下去。

在他睡下后，江让尘进来了。

他在外面看风清雪的宫殿一直亮着灯，以为他还在烦恼，想进来开导一下他，结果只是看书睡着了。

江让尘解下披风给风清雪盖上，用丝线把人抬起来放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回到书房，看看到底是什么书让风清雪看这么久。

江让尘越看表情越凝重，再看桌上的天池水，他大概能清楚风清雪想干什么了。

他想去看别人的记忆，但是秦秋给他说了一系列的问题以及风险，风清雪回来后就一直在思考，甚至想拿出天池水作为代价。

但问题是，风清雪想看谁的记忆。

风蓝雨？墨清风明？亦或是……风清雪自己？和，他本人江让尘？

如果只是看风蓝雨和他自己的，风清雪就能知道风蓝雨的真实身份，以及风蓝雨的用心。

如果是看墨清风明的，风青雪就能知道当年他们为什么会死，以及魔族的皇族为什么只剩下三个的原因。

但如果，看得是江让尘的，那风清雪可就不得了了。

那些信息会把风清雪的脑瓜子冲烂的。

不论是平引月，平朝阳，以及他们是怎么被迫拜平引月为师的，当年江辞盈成神的真相，这些东西，都不能让风清雪知道。

想到这里，江让尘取出一个盒子，将天池水放进去，施加封印，在风清雪打消这个念头之前，他不会解开封印的。

第二天，风清雪醒来发现自己在床上，疑惑的揉了揉脑袋，难不成是他晚上梦游自己爬上来的？

风清雪打着哈欠走出来，江让尘正站在院子里，而书桌上那本书，正在他手中。

风清雪一个激灵，浑身犹如五雷轰顶，瞬间清醒过来。

江让尘罕见的没有露出笑容，而是非常严肃的看着风清雪。

风清雪也有些踉跄的走到江让尘身前跪下。

“这次我不罚你，但是你要切记，窥探记忆，得到的或许并不是你想要的结果，甚至，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江让尘合上书本，却没有把书还给风清雪。

“起来吧。”

风清雪沉默不语，江让尘也没有把他扶起来，或许风清雪需要好好想想，那就让他跪着吧，反正他随时都可以起来。

江让尘转身离开了，只留风清雪一人在院中。

风清雪感觉有些委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妄想窥视记忆，也或许是江让尘平时都是和和气气的，第一次怎么严肃的对他说话，心里有些难受。

但是，江让尘越这么干，风清雪就越好奇。

“清雪！”

平衍突然冲进来，看见风清雪跪在地上非常震惊，连忙把他扶起来。

“出事儿了清雪，我今早去找眠蝉师兄办事，结果在住处没有找到他，然后我就去找阮师兄，阮师兄也说没看见眠蝉师兄，我问了不少人，结果他们里面也有大部分人说自己朋友同门也失踪了！”

原本沉浸在悲伤中的风清雪从悲伤中蹦出来。

“发动了人找吗？”

“都在找了，我看你不在，以为你也失踪了，就来你宫殿里看看，幸好你还在。”

风清雪回到屋里，拿上外套和立冬，和平衍一同出门，却看见对面风蓝雨的宫门紧闭，心下瞬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蓝雨？你在吗？”

风清雪敲了敲门，等了一会，没有动静，又敲了几下，依旧没有动静。

风清雪推开宫门，里面空空荡荡，异常冷清，书房的桌上还有一张沾了墨点的白纸。

不止是风蓝雨，连那个看起来不像侍女的侍女也不见了。

风清雪迅速通知了其他人，约好在林润的小院中见面。

“我去收集各大门派分别失踪了多少人，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就到。”

“那你注意安全。”

一段时间后，风清雪到达小院，院中已经围坐了不少人。

“你们那边怎么样？”

几人对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几个人。

朴苤，空衔，林润，这三个是大弟子，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失踪，但他们就是不见了，说明来人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

阮休元说他有事情，就没有过来。

舒梦坐在角落里，神色晦暗不明，那是她即将发怒的预兆。

“昨日在我们散场后，我师兄便去寻林师兄，师兄他经常闭关，出来就会去找林师兄，所以我也没去阻拦，谁知……”

仕书烦躁的揪着头发，早知会发生这种事情，他就阻止朴苤去找林润了，要是他们当晚一同回去，说不定就不会失踪了。

“我师姐……昨天她说五枫山脚的花好看，便要去采，我本来想一起去，但是师姐不让我跟着，叫我先回去休息，说我都累了一天了，这点小事她一个人可以完成……”

舒梦说着说着，突然闭了嘴，狐疑的看向风清雪，问道：“那个小金毛呢？刚才还在这呢？怎么不见了？”

众人猛的看向风清雪身后，果不其然，刚才还站在风清雪身后认真分析情况的顾子鱼不见了。

“师兄！救……！”院外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冲出院子，却什么都没看见，连顾子鱼的影子都没有。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大家的令牌同时亮起。

是师尊们在叫他们。

而解柠，也在一处离他很近的草丛中，找到了顾子鱼的令牌。

“清雪……”

解柠将令牌交给风清雪。

风清雪摩挲着手上冰凉的令牌，上方的系带被扯断，此人的力气一定非常大，而且还有些脑子，知道令牌可以追踪，就把令牌扯下来扔掉了。

“先去师尊那边吧，说不定他们有办法。”

等众人到达神首宫的大殿，江辞盈身前已经漂浮着好几枚令牌了，几位峰主手中拿着整理上来的名单，无一不是皱着眉，无比严肃。

江让尘抬眼，看向风清雪，一勾手指，顾子鱼的令牌从风清雪怀中飞出来，和其他人的令牌并列在一起。

“现下的情况你们都已了解，我们正在用神识全力搜索荒海，找到了几处有异常的地方，我们需要稳住各大门派的门主，实在是抽不开身，就由你们去查看，如何？”

江辞盈说完，也没管他们同不同意，将地图发下去，一人一份。

“此次行动十分危险，毕竟连苏眠蝉都着了道，你们千万要小心。”

江让尘嘱咐几句，看着下面的弟子们各自组队，去查看异常点。

等弟子们离开，再次踏入大殿的，是各大门派的门主们。

玲心哭的梨花带雨，扑倒在合欢宗弟子的怀里，哽咽着说：“门主姐姐，我家的小姑娘最怕的就是被绑架了，您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啊……”

“是啊江门主，我带着我们家孩子满心欢喜的过来，结果还没玩够，人先失踪了，您可得给我们个交代啊。”老猴子倚靠着一根竹竿，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无助的看向台上九人。

“我华山此次前来，华山新一代九剑全部出席，如今为首的太平剑却失踪了，江门主，此次你若是不给个交代，这事情没完。”

“我们也是。”

“我们也是！”

“还有我们家少主也不见了！”

……

江让尘听着下面吵吵嚷嚷，只觉得吵闹，好在刚才就把那些飘在前面的令牌拿下来了。

“行了，大家请安静。”江辞盈抬手示意安静，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神威，在场之人瞬间安静如鸡。

“百宗会期间，出现这种情况，我也很抱歉，但我们已经第一时间派出弟子去搜查可疑地点，请大家先回到住处，打开阵法，确保自身安全。”

待送走所有门主，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松了一口气。

“师尊，又出现失踪人员了。”

阮休元突然出现在殿内，手中抓着什么东西，行过礼后，将手中物品展示出来。

江让尘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时，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那是一枚玉佩，雕刻的是一朵栩栩如生的金牡丹。

在三界中，能代表金牡丹的只有一人，便是人界的界主，君华。

江辞盈扶住向后倒的江让尘，抬手，玉佩飞了上来，仔细瞧瞧，确实是君华的玉佩。

君华本该昨天就到了的，但是昨天临时有事，就先叫了几名侍卫过去，自己处理完事情就来。

结果刚进来就被拐了？

但是以君华的战斗力，这不可能啊，而且君华来了，李瑜木枝羽肯定也在身边啊，这三个人加起来能和江辞盈打一个时辰，怎么可能会这样。

除非是那东西令他们很震惊，震惊到忘了反击。

“你先继续去找，注意安全。”

“弟子遵命。”

阮休元走后，众人围着君华的令牌展开了讨论。

就在几人吵的不可开交时，江俞鸿跑进来了。

“爹爹！秦秋也不见了！”

众人瞬间噤声。

谁？谁不见了？那个自打一来青山门就因为时间法术被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的秦秋？他怎么能失踪的啊！怎么可能啊？！他不会跑的吗？！他的时间法术是摆设吗？！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一枚令牌晃悠悠的飞进殿来，精确的落在苏屠的面前。

宛辞颜。

苏屠抓住令牌，一脸不可置信，宛辞颜作为药人混血，一直以来都是被玉朦秋当宝贝似的护着，刚才组队时他们两个都走在一起，怎么可能呢？

就在苏屠猜测的时候，突然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自知血液珍贵的苏屠没有把血吐出来，而是吞了回去。

在这同时，他面前的令牌，碎掉了。

碎片砸在桌上，苏屠再也吞不下血，气急攻心，一口血终于是吐了出来，随着金绿色的血液涌出，空气中瞬间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苏屠一边捡起桌上的令牌，一边收集自己喷出来的血。

这期间，苏屠的身体再次缩小了好几岁，已经从十八岁体型，变成了十五岁。

而另一边，阮休元按着浑身颤抖的玉朦秋，在他们面前，是宛辞颜干瘪的尸身。

一层薄薄的皮囊，内部已无一丝血肉呢，全然看不出先前宛辞颜圆润健康的样子。

“青箬，你的灵力乱了。”

阮休元死死的按着玉朦秋，他也是才到这里，发现玉朦秋慌乱的在寻找着什么，便帮忙一起找，最后终于在一片药田旁边找到了她。

当时宛辞颜身上盖了一块黑布，玉朦秋揭开黑布，看见的就是宛辞盈的尸骨。

她身上还穿着济世峰的校服，发髻散乱，身下的土地也有奋力挣扎的痕迹，却依旧逃不过一死的命。

“你的意思是让我冷静？”

玉朦秋哽咽着发问，阮休元没有回答他。

他却崩溃的大喊着。

“你让我怎么冷静！这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啊！你有什么理由让我冷静！如果躺在这里的是苏眠蝉，你能冷静吗？！能吗！？”

答案是不能，阮休元几乎想象不到，如果苏眠蝉死了他该怎么办，他或许会一蹶不振，对生活再也提不起兴趣来，或许会入魔，成为毁天灭地的魔头，亦或许，会像江让尘一样，闯入鬼门关，只为救回他的魂魄。

“既然不能，那你有什么理由叫我冷静！”

玉朦秋衣领中突然钻出一条蛇，对着阮休元的手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