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回去再打一架!你叫上闻钟,免得你又说我欺负你!”
阮休元说完理了理头发,一挥袖子跳下云舟,踏着浪先行离开了。
颜夏篁追到栏杆边上,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石头扔过去,没砸到。
风清雪看完热闹重新趴回栏杆上,吹着海风发呆。
“哎哎哎,清雪清雪,看到山门了,我们要到了!”平衍激动的拉着风清雪往云舟的二楼爬,那边已经站了不少人。
平衍找到两个空位带着风清雪挤进去,扶着栏杆踮脚张望。
白玉质地的大门高耸入云,大门上挂着纯金打造的牌匾,用黑曜石包着边,用黑色的字写着青山门,字体飘逸,两侧也悬挂着纯金牌匾,同样也用黑曜石包边。
左边写着“守六界平安”右边写着“护苍生无苦”
“守六界平安,护苍生无苦……”
风清雪默念了几遍,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便是青山门在世的意义,守护苍生。
等靠近了些,风清雪才发现那牌匾的下方漂浮着一颗金色的珠子,珠子源源不断的发出柔和的气息,伴随着温暖的光线,照在人身上无比温暖。
风清雪舒服的眯起眼睛,边上却响起一道煞风景的声音,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个穿红衣服的男的正站在他身边,双手环胸看着上空的珠子。
“嚯?又吐出来了,我看他这次要洗多久才能把龙珠吞回去。”
原来这就是龙珠啊,风清雪看着那颗金色的珠子,世上最后一条白变异的青龙,青龙族最后的希望,妖界的大当家,青山门百兽峰的峰主——木楠。
人界妖界加上仙界拼拼凑凑也有将近两千号人,但是场地还是很空旷,风清雪和平衍躲在阴凉地时不时看一眼高台上有没有人出现,那个帘子早就被掀开了,但是里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只剩下一把铺了软垫的椅子。
“都过来!领试炼服!”
另一边传来声音,风清雪抬起头,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指挥着弟子把东西整齐的排列开,风清雪刚想拍一下平衍,就看见平衍自己站起来了,顺手把风清雪也拉起来了。
“这位师兄,什么是试炼服啊,试炼还要穿专门的衣服吗?”平衍摸着手里的新衣服,疑惑的询问。
“这个衣服前面两关用不上,最后一关才能顶点用。”
风清雪小心的抬起头瞥了一眼对方的脸和身上的校服。
眼睛是很好看的瑞凤眼,但是表情压的太冷淡了,笑起来应当会更好看,身上的校服因为太阳太大了看不清细节。
半个时辰后,广场上站满了穿戴整齐的即将面临试炼的弟子们。
发衣服的白衣男和空归燕同时上台自我介绍。
“我姓苏名眠蝉,字泽玉,道号骨雪,印记栀子,落雪峰弟子,如今已是仙君修为。”
原来这就是苏眠蝉啊,风青雪想起那个在海面上掀起巨浪的男子,应当是他的追求者吧,都那样了还没面前这个人强,难道还卡在大仙师没有突破吗?
“我名归燕,姓空,字曌,道号云舒,印记为玉簪,水月峰大弟子,如今修为半步仙君。”
空归燕的身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苏眠蝉看着台下的弟子,正准备说什么,一只纸鹤飞过来落在肩头,打开看了一眼便对空归燕说:“带他们去吧,我走了。”
说着就消失在原地,空归燕话都没来得及说……
“眠蝉师兄真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啊……”
空归燕无奈的从台上下来,挥着手引着大家往试炼之地走去。
走到一处几乎是竖直的悬崖下停住,悬崖上有大小不一的凹陷,一看就是让他们爬悬崖。
风清雪就差把头仰成90度了,这悬崖高耸入云,除了几个洞就没有其它着陆点,怎么爬?
“上面就是第二个试炼场,我在上面等你们,上来的路有很多,你们可以自己探索,第二天太阳完全冒出头前上来就可以通关”说着空归燕一个起跳,抓住悬崖上的凹陷一荡把自己送上去了。
平衍踩着爬了几米就摔下来,风清雪上前扶起他,环顾四周,发现有人已经去找其它路了,也就劝了几句。
“找别的路吧,这个对于我们这些垃圾来说太难了。”
平衍拍着胸口起身,顺着崖边走了一会,一共发现三个可以上去的路,除了空归燕上去的悬崖,还有不知道被谁用剑劈出来的陡峭的阶梯,一根根结实但是爬满毒物的藤蔓。
风清雪二话不说选了阶梯,他最讨厌虫子了。
劈出这个阶梯的人不知道是谁,但是祂当时应该很难过,有些痕迹很深应该是连续砍了很多下,风清雪甚至怀疑这是练功用的墙。
越往上走,风清雪越感觉胸闷,一股没由来的诡异的情绪笼罩了他,愤怒又悲伤,还有一种无力感。
“为什么……不要,我不要……”一个带着绝望哭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模糊。
风清雪环顾四周,远处有一对模糊的黑色虚影,其中一个拉着另一个的衣袖祈求他不要走,而另一个一直没有动作,半晌才回复他。
“抱歉。”
虚影消失。
风清雪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虚影再次出现,这次是一个女子正在与一位男子交流,从肢体语言上来看,讨论的很激烈,但听不清楚,最后,以一句“我知道该怎么办”结尾。
风清雪突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拉着平衍蹲下,一道道凛冽寒凉的剑气从头上划过,劈砍在阶梯上,还伴随着几声压抑的低吼。
过了一会,剑气停下来了,刚才那种诡异的感觉也消失了,风清雪起身带着平衍小心翼翼的往上爬。
没走几步,又一种情绪袭来,又是深深的无力感,带着自责与懊悔。
黑色的虚影匍匐在一方小小的墓碑前,不断的捶打着地面,一边打一边怒骂世间的不公。
“为什么她这么好的人会落的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她这样的人会音讯全无死无全尸!为什么!”
风清雪已经蹲下了,两次了他也知道了,这道阶梯包含了许许多多的声音,带着那一份刻骨铭心的记忆,无处发泄挥砍在坚硬的岩石上。
平衍紧紧的拉着风清雪,身后空无一人,可能大家都知道这条阶梯的困难,里面包含的情绪足以让人疯魔,何况还有在极端情绪下的剑气,碰到就完蛋。
等这一道完了,风青雪再往上,中途所见,皆是悲剧。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我要回家!我的家人还在等我!”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做错!就因为我运气好,就要杀掉我的母后!我的皇妹!为什么想要毁灭我的国!”
“我只是起了一阵风……为什么他就随风一起走了呢……我只是想护住那些百姓,为什么就要受千夫所指呢……”
风清雪擦了一下脸,这里已经非常高了,很快就要登顶,同样,安排在最后的,就没有好对付的,以至于风清雪一踏入这个地方,马上就被压垮了。
风清雪趴在阶梯上环视周围,果然又看到一个黑色虚影。
虚影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但没有显示出来,仰起头朝前方怒吼“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什么也没做错!就因为一本破秘籍吗?”
“身居神位,身不由己。”
虚影低声笑着“好一个身居神位,好一个身不由己……”
“嗯?怎么了,你要去哪?”
“我要去接他们回家。”
情绪极速转变,先是疑惑,而后化为焦虑与担忧,又夹着悲伤与自责。
风清雪蹲了一会没动静,便带着平衍往上跑。
跑了有一会,风清雪突然感觉身上的力量少了,莫不是到顶了?
然而没有,一抬头便又是一个虚影,之前和虚影争论的女子抱着那个虚影坐在地上,虽然是虚影看不清脸也看不清情况,但是风清雪的直觉告诉他,他伤的很重。
沉默,无尽的沉默,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愤怒,齐齐压在他们身上,风清雪捂着心脏,被这情绪压的喘不过气。
风清雪半跪在地上,心脏如同被搅碎重组,明明千疮百孔却还在疲惫的跳动,让人想把心脏挖出来,不要再动了,不要再让他感受到那种感觉了。
平衍却没什么感觉,但是他能感觉到强大的压力,情感倒是感觉不到多少,就是有些伤心而已。
“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我扶着你走?”平衍伸手想去拉风清雪,却被风清雪猛的拉下来。
“别动。”
风清雪抬头看着前方颤抖着似乎在哭泣的虚影,一瞬间,那黑色的虚影染上了颜色。
风清雪感觉压力小了一点,拉着平衍起身,死命的往上跑,身后的风声呼啸着,能听见清脆的拔剑声。
没人能接下那一剑,可以斩灭上代神的那一剑,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挥出的,力量非同凡响。
“怎么了吗?那个女人你知道她是谁?”
风清雪边跑边喊:“那是门主!也是象征着杀戮与战争的三代神邸,我们只能跑!”
“啊?”平衍猛的加速,直接超过风清雪,拉着他在阶梯上疯跑,风清雪几乎是被平衍拖着的,再快一点就飘起来了。
“为什么……”
风清雪听到身后的声音“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她拔剑了!!!快跑快跑快跑快跑!”
“那你抓紧了啊,我加速了!”
平衍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往上冲。
风清雪这回真的是被拉的飞起来了。
“要到顶了,后面什么情况?”平衍气息很乱,现在就是靠着一股子莽劲儿往前冲了。
“很强大的剑气,现在停下我们必死。”风清雪想回头看一下,但是强风在身后吹着,不让他回头。
最后几米台阶,平衍看见空归燕了,她站在上面朝下面招手。
最后一步,平衍带着风清雪跳上去的。
风清雪闻到了一股莲香,自己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接了一下,缓冲了落地的伤害,虽然很软,但是也很冷。
江让尘轻巧的把风清雪放在一张漂浮着的青色绸缎上,起身朝空归燕走去,风清雪想起身,却看见那人背对着他,把手往下压了压,让他好好躺着别动。
风清雪扭头看见那人另一只手连着看不清的青色丝线,丝线交汇织成一张与他身下一模一样的青色绸缎,平衍被接住了。
“他们是从这里上来的?”
江让尘指了指那边的阶梯,空归燕点头。
“是啊,真的很不敢置信对吧,门主留下的剑意,阮师兄挑战了几百次一次都没过。”
江让尘摇头“不,休元是等着那一剑挥下来,而他们是在剑挥出之前就跑了,已经非常棒了。”
江让尘抬手碰了一下虚空,一股强大的气浪从阶梯下冲上来,挥手在身后起了一道护盾护住刚上来还虚弱着的二人。
“都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强……”江让尘的头发被吹的到处乱飞,肩膀上的披风也被吹飞了。
江让尘拿了一把剑挡在身前,并没有立护盾,而是以剑气抵挡。
“法阵内如果有剑气未释放,下次休元进去就会被直接攻击的,不要再给济世峰的人添麻烦了,要治不过来了。”
空归燕点头,然后提出问题“但是我没那么大的力量打开阵法放出剑气啊。”
正好剑气释放完毕了,江让尘收起所有护盾,回头拍了拍空归燕的头。
“没关系,你还年轻着呢,会变强的。”
江让尘离开后,空归燕把平衍扶到一边,回头看到风清雪正在挣扎着试图起身,急忙喊道:“你不要乱动啊,你的腿被剑气刮伤了,师伯应该去叫人给你们治疗了,虽然我们本来就会叫几个医修待命的,但是师伯叫过来的应该会更好。”
风清雪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腿从小腿的肉几乎都被刮没了,而平衍是力脱昏迷了。
空归燕打了个响指,身边出现一张躺椅,风清雪被人抱起,是先前一直站在空归燕身边的黑衣女子。
“湘湘?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去和云遮比试吗?”
“感觉你需要我,我就来了。”舒梦君看了一眼风清雪,然后把他温柔的放在躺椅上。
“哎呀?湘湘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啦?真是谢谢啦!”空归燕跑了几步抱住舒庚,小脸在她胸前蹭了蹭。
舒梦君有些僵硬的抱了一下空归燕,随后又把她推开,红着脸说:“我身上有血,我回去换一件衣服!”
一阵风起,舒庚消失不见。
空归燕在舒梦君走后蹲回悬崖边往下看,已经有人爬上来了。
其实对比悬崖,她感觉那个阶梯更危险,之前有一次阮休元进去挑战,差点没出来死在里面,被门主救出来了,但也躺了好久,那之后,门主就限制了他挑战的次数。
那个阶梯……
空归燕暗自下定决心,她也要去挑战一次!反正出不来的话师尊会去捞她的!
一天后,恢复了的风清雪蹲在悬崖边,下面还有一个人,空归燕说那是最后一个了,没通过的会送回家去。
“第二个试炼就不是我陪着了哦,大家先休息几天吧,虽然不一定可以存活到入门,但是掠星崖的景色也是很棒的!”
空归燕站在岩石上手向后一挥,浓雾散去,露出里面的景色。
一排排的屋舍排列着,屋前种了各式各样的花,边上还有几片浆果地,屋后是一片湖泊,可以看见有人在那边钓鱼。
这里好像没有季节概念,果树结着饱满的果子,而地上却是绿草茵茵,不知名的花儿开的正艳,几只小动物在草地上玩闹,弟子们三两成群的在铺了白玉砖的路上走着。
颜夏篁带着三四个弟子往竹林进发,而竹林的另一边是决斗场,现在上面空无一人。
风清雪爬上岩石往里面看,一眼就看到了来给他治腿的那个人。
那人很容易认,长身玉立,身上总是带着药香,左手戴着沉香木串珠,现在他正站在浆果地里,提着个篮子,跟在一个女生身后。
听空归燕说,这个男的叫玉朦秋,字青箬,印记是三七,是济世峰资质最好的弟子,也是济世峰的大弟子。
而先前那个在海上打架的那一对,白衣服的是阮休元,字昭元,印记是鸢尾,是神首的大弟子,也就是现代神江辞盈的大弟子。
红衣服的是颜夏篁,字清分,印记是铃兰,百兽峰的大弟子。
空归燕带着众人往住的地方走,一个屋舍可以容纳四个人,但是风清雪和平衍并没有舍友。
原本要住一起的室友是个富家子弟,听闻要挤宿舍,当下就闹起来了。
“这位公子,请说明您为何不愿与人同住。”空归燕耐心询问。
风清雪往后退了几步,当乞丐当久了,练就出一个看脸识人的本事,再加上在坐的都是天才,难免有些自傲。
估计这人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污言秽语从这人嘴中涌出,空归燕脸上的笑容不改,风清雪却已经看到了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电流。
“知不知道小爷在家都是十几个女佣伺候的!到了你们这里就得叫小爷爬什么悬崖,害的小爷多花了不少钱才上来,结果上来了你们又说要挤宿舍?你们青山门是多穷?”
“公子,请慎言。”
那位富家少爷的眼睛在空归燕身上扫视着,最后视线落在她腰间的令牌上。
“你不是说你是水月峰的大弟子?你们水月峰不都是姑娘吗?你叫几个貌美的小娘子来陪陪小爷,小爷兴许就同意挤宿舍了。”
“或者说,小师姐你……嗷!”
话音未落,一阵灼热的风就从风清雪眼前吹过,那位口出狂言的富家少爷,已经被打飞了数十米,空中鲜血狂吐。
“谁允许你这样和我师姐说话的?!”
舒梦君怒气冲冲,腿虽然放下来了,但鞋子上沾染的血迹证明,刚才那一下舒梦君是奔着把人踹死去的。
想来,要不是有规定护着,舒梦君早就拔剑砍死这个人了。
“来人,送客!”舒梦君手一挥,马上有两个人上来架起瘫软在地上少爷离开。
接下来的安排,舒梦君都寸步不离的守着空归燕,但凡再有一个不长眼的,马上拉走。
安排完后空归燕就和他们告别了,下一次试炼在两天后,还是有很多空闲时间的。
风清雪洗完澡躺床上,盯着天花板睡不着,另一间房的平衍已经睡着了,风清雪翻了几个身,爬起来出门走走。
掠星崖真的很美,特别是夜晚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的繁星,星河流淌其中,听说,星河的深处就是时间的长河,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回到那里,变成一颗星星,守望着人间。
“不知道阿爹阿娘在不在里面……”风清雪喃喃自语,而后又拍了自己一下“见都没见过他们,想又有什么用,脸都不记得。”
风清雪蹲在花田边上,伸手抚摸着花朵柔软的花瓣,风中带来悠扬的乐声和花香,抚平了风清雪心中的哀伤。
在外面待了一会,感觉到困意便起身回房了。
不知道是不是青山门的风有安神助眠的效果,这一夜风青雪睡的异常安稳,一个梦也没做,第二天还是平衍叫他起来的。
“今天睡这么安稳?没做噩梦?”平衍在屋里伸展身体,之前的医师说他要多活动活动,风清雪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外面有好多人在玩。
放风筝,摘果子,采花,遛狗,其乐融融的。
“怎么了?看什么呢?”
平做完拉伸走到窗边,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正前方是一片浆果地。
“想吃莓子?”
风清雪点头,然后听见平衍翻箱倒柜的声音。
过了一会
“我找到篮子了,我们走吧!”
风清雪回头看见平衍手里拿着两个篮子,咧着个大嘴朝自己笑。
风清雪笑着,跳下飘窗接过篮子和平衍一起出去了。